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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夷初去了旁邊廂房休息,寶珠和寶釧輪流守在廊下。

天快亮時,周媽媽過來了,她年紀大了,又是跟隨國公夫人身邊多年的老人,崔夷初體恤她,不讓她夜里當值。

“昨兒可還順當?”周媽媽問。

寶珠點頭:“跟前晚差不多,這會兒該去把玉縈帶出來了?!?br>
“小心行事,別驚動了世子?!?br>
這兩日崔夷初發(fā)脾氣的次數(shù)明顯增多,挨了巴掌的寶釧知道,周媽媽和寶珠當然也知道。

“我知道的?!?br>
寶珠推門進屋,里間靜悄悄的,想是兩人尚在熟睡,寶珠繞過屏風,還沒走近床榻,聽到趙玄祐低沉的聲音。

“誰?”

行軍打仗的將軍,再乏再倦亦異常警覺。

寶珠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說:“回世子的話,奴婢寶珠,來請夫人起床。”

“公府的規(guī)矩?”

寶珠聽到這句反問有些懵,只感覺出趙玄祐語氣不善,忙道:“昨兒夫人沒能陪世子去給老太君問安,心中愧疚,想好了今早親手做酥餅去給老太君賠罪,讓奴婢算著老太君用膳的時辰,得這會兒起了才來得及早膳。”

趙玄祐沒再說話。

寶珠心知不能再拖下去,大著膽子上前拉了一半的帳幔,瞥見里頭橫躺的兩人,只覺得臉頰燙得快要滴血了。

趙玄祐俊目闔著,身旁的女子柔弱無骨,軟綿綿地枕在他的胳膊上,鴉青長發(fā)遮住了她的臉龐和半截身子,襯得她肌膚勝雪,白凈柔膩。

若是夫人瞧見這副場景,只怕會失了所有分寸。

寶珠收回目光,輕聲提醒:“夫人,該起了。”

這會兒玉縈醒了,見是寶珠過來,想起身,卻困得厲害,軟綿綿道:“扶我起來。”

寶珠伸手將她從趙玄祐的懷中扒拉出來,替她整理身上的寢衣。

眼看著要把人拉扯下榻的時候,一只強有力的手臂扣住了玉縈纖裊的腰肢。

“祖母知道你的孝心,不必做這些下人的事?!?br>
看著玉縈朦朧的睡眼,寶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又躺回去。

世子的警覺果然異于常人,假如此刻沒帶走玉縈,天就要大亮了,所有的籌謀會功虧一簣。

寶珠縱然聰慧,也不敢開口。

眼下她若插嘴,只會激怒趙玄祐。

“下人怎么了?”玉縈忽而柔聲笑了,有氣無力地說,“我樂意服侍祖母?!?br>
“哼,”趙玄祐輕笑了一聲,說了句“隨你”便松了手,扯著薄被翻身睡了過去。

寶珠在旁看得呆愣,直到玉縈捏了她的胳膊才回過神來,扶著她往外走。

玉縈身上還穿著寢衣,晨間的風一吹便覺得有些冷。

“趕緊回屋?!敝軏寢尷渲樣柕?。

玉縈卻不著急走,低聲問:“夫人呢?我有事稟報?!?br>
“夫人正在梳洗,跟我來吧。”

周媽媽沒啥好臉色,寶珠想了想,領(lǐng)著她去了旁邊的廂房。

廂房原是備著崔夷初娘家姐妹過來的時候休息之用,這兩日夜里她自己歇在這邊。

這邊離正屋近,萬一出什么事可以隨時接應。

推門進去,寶釧正在給崔夷初梳妝。

接連兩日崔夷初都睡得晚、起得早,因此眼圈下的黑青很明顯,前一晚還好說,今早便有些說不過去了,所以才要用脂粉來遮。

玉縈進來的時候,她才上完一半的妝。

崔夷初從鏡中瞥見玉縈,眸光一凝。

外頭天光剛蒙蒙亮,門一開,玉縈便夾雜著晨風花香一起進來。

她身上穿著的寢衣是崔夷初讓繡娘新制的,緞子是公府得的御賜新料,雖無過多繡花,但質(zhì)地如錦,顏色嬌嫩,穿在身上便如立在花叢里一般。

因是為她所裁,與玉縈來說不大合身,尤其是前胸和后臀,鼓鼓囊囊的,幾乎要包裹不住她的身段了。

玉縈未施粉黛,卻是光彩照人,神情含春。

寶珠一眼看出了崔夷初的情緒,忙將玉縈攔在門口:“有什么話趕緊說,別打擾夫人梳妝?!?br>
玉縈仿佛沒看出她們主仆間是小九九,恭恭敬敬地朝崔夷初福了一福:“昨晚世子問起為何要做鹿茸湯。”

昨夜她與趙玄祐說了許久的話,她不說,崔夷初也會問。

不如過來先說,顯得自己忠心。

“他問了這個?”崔夷初聞言,剛才對玉縈容貌的那一點不悅頓時消散。

趙玄祐果然敏銳,連雞湯有鹿茸都嘗出來了,還好之前不曾給他下藥,否則一定被他當場識破。

“是?!?br>
“你怎么答的?”崔夷初眸光一動,追問起來。

若玉縈答得不好,她還得費心找補。

“奴婢說是夫人回娘家的時候,國公爺和國公夫人送的,給世子補身?!?br>
回答雖不算完全,到底沒有大的疏漏。

崔夷初松了口氣,再看向玉縈的時候又有些警覺,這丫鬟比她想象的聰明。

“還說了些什么?”

玉縈垂眸,不安道:“世子的確說了好多話,只是昨兒奴婢困倦得很,壓根睜不開眼睛,只是隨口附和著,過了一會兒更是睡過去了。奴婢怕捅婁子,這才急著來見夫人。”

“知道了。”

等著寶釧上完妝,崔夷初自己挑了個鎏金簪子戴上,起身往外走去。

玉縈默默跟在她們主仆身后,出了廂房。

外頭依舊是蒙蒙亮。

寶珠打發(fā)玉縈回耳房呆著,與寶釧一左一右扶著崔夷初出了流芳館。

“你覺不覺得,玉縈其實挺聰明的?!贝抟某鹾龆?。

寶珠替她披上海棠繡花薄綢披風,沒去接話,寶釧聽著下意識地不服氣:“哪里聰明了?她跑來說這些就是想討好夫人?!?br>
崔夷初冷笑:“旁的不說,比起你便聰明了許多。”

寶釧再次碰了逆鱗,怕又挨打,縮著脖子把臉埋得更低。

寶珠適時道:“未必就是聰明,無非是反應快、機靈些罷了。其實她機靈些也好,這樣她替夫人生下的孩子也能機靈些?!?br>
“這倒是。”寶珠說話一向深得崔夷初心意,附和道,“生個蠢笨如豬的孩子,更是后患無窮。”

比起玉縈機靈這件事,寶珠其實很在意先前在帳子外見到的那一幕。

玉縈服侍世子才兩晚,兩人間說話的語氣竟已那般熟稔和親昵。

雖說她是頂著夫人的名頭,可寶珠心里明白,哪怕是夫人,也沒法跟世子那樣說話的。

服侍了世子兩回便已經(jīng)摸到了世子的脾氣,跟世子相處的比真夫妻還像真夫妻……

可惜她太知道崔夷初的脾氣了,倘若說出來,又不能立即打殺玉縈,只會令她大發(fā)脾氣,她和寶釧都得做受氣包。

等著玉縈盡快懷孕,再處置掉應該就沒有后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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