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厚一沓錢,粗粗一看,也有兩千多。
我握著掃把,指甲深深陷進(jìn)肉里。
好大方啊,買一杯奶茶,就能得到這么多錢。
而且,我要是沒看錯,最上面幾張還有干涸的血跡。
這是昨晚我出門之前給他留的錢,也是我在燒烤店兼職的工資。
領(lǐng)工資之前,我的手不小心被碎酒瓶割傷了,血流了一地。
接過錢的時候,血都還沒止住,滲了一些在錢上。
可為了不讓江辭煜擔(dān)心,我隨便用幾張創(chuàng)可貼包了一下,戴上手套就回去了。
他也沒發(fā)現(xiàn),吃完慶生的晚餐,就旁敲側(cè)擊說沒生活費(fèi)了。
我沒想到,這筆錢會成了他吩咐我去給他“女朋友”買奶茶的獎勵。
她是他女朋友,那我算什么呢?
噢,對,我是消遣,是玩具。
心頭像鈍刀子割肉一般疼。
可我還是默不作聲從他手里接過那些鈔票,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雨下得好大好大,我沒撐傘,狂風(fēng)驟雨下,撐傘也沒意義。
帶著奶茶回到包廂的時候,我狼狽得像是落湯雞。
我將奶茶遞給放在桌上,嗓子啞得驚人:“您的奶茶?!?br>
江辭煜愣了愣,有些疑惑的看向我,卻又不能確定。
而他那位白月光看著上面沾滿雨水的奶茶,微微皺眉:“......有點(diǎn)涼,而且臟了,我不想喝了。”
江辭煜回過神:“那就不喝了?!?br>
他隨手把奶茶也扔進(jìn)垃圾桶,而后淡漠看我一眼,揮了揮手:“出去吧?!?br>
我最后看他一眼,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大概是因為淋了雨,我渾渾噩噩打掃完別的包間,只覺得頭重腳輕。
半夜四點(diǎn),我下了班。
外面的雨已經(jīng)停了,但寒風(fēng)冷得刺骨。
我一步一挪出了酒吧,忍著頭暈打算回家。
江辭煜想分手,那我就如他所愿,直接跟他攤牌吧。
可走到半路,我覺得頭越來越暈,連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
滴滴——刺耳的車笛聲鉆進(jìn)耳膜,我只來得及看清一輛車朝我開過來。
我下意識后退,腳踝卻忽然一陣鉆心的疼,就這樣倒在了地上。
那股眩暈感更重了。
我沒力氣爬起來,看著車上的人大步走向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病人腳上的傷倒沒什么,但她發(fā)著高燒,而且有嚴(yán)重的低血糖,應(yīng)該是營養(yǎng)不良導(dǎo)致的......”耳邊有人細(xì)碎低語。
而后,低沉的聲音響起:“好,謝謝醫(yī)生?!?br>
那聲音讓我覺得有點(diǎn)耳熟,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我努力想睜眼,感覺一只冰冷大手輕輕覆上了我額頭,袖間帶著醇厚的木香,格外舒服。
鬼使神差般,我蹭了蹭那只手。
那人動作一僵,手慢慢收了回去。
而我也在此時睜開了眼。
看清面前的人,我先是恍惚一瞬,隨即腦子一陣空白。
周彥景。
怎么會是他?
我記憶中的周彥景,還是穿著白襯衣鋒芒畢露,英俊冷漠的模樣。
經(jīng)年不見,他穩(wěn)重了很多,一身黑西裝看上去斯文又矜貴,鼻梁上夾著無框眼鏡,五官沒什么變化,還是精致得如同雕塑,氣勢卻更有壓迫感了。
只是坐在我病床前看著我,都莫名讓我喘不過氣。
我張了張嘴,半天才擠出一句:“周先生......”周彥景居高臨下看著我,眼神和嗓音都泛著冷:“連哥哥也不會叫了?”
“......”我并不想叫他哥哥,雖然他現(xiàn)在跟我的關(guān)系,其實是繼兄妹。
他應(yīng)該也不希望我這么叫他才對。
小時候,我媽媽其實是周家的保姆。
媽媽第一次牽著我走到他面前時,跟我說這是少爺,讓我好好在一邊玩不要吵到他。
于是我就小心翼翼跟著,看他練琴,看他畫畫,看他讀那些我看不懂的書,叫他少爺。
那時的周彥景很溫柔,摸著我的腦袋說:“不要叫少爺,就叫我彥景哥哥。”
他對我很好,明明我只是保姆的女兒,他卻愿意教我鋼琴,陪我做作業(yè),帶著我四處玩,悄悄給我買糖。
少女時期,其實我也不是沒做過一些荒誕的夢,可我也很清楚,我跟他的身份差著天塹。
江家在周家面前,都只能算不上臺面的角色,周家壟斷了滬市所有的實業(yè)和房地產(chǎn),網(wǎng)絡(luò)、電商方面也涉獵很廣,而周彥景這個周家獨(dú)苗,更是名副其實的“太子爺”。
那是我第一次討厭自己的身世,討厭我那個賭鬼爸爸。
要是我是有錢人家的女兒,或許我就可以喜歡周彥景了。
可我沒想到,我真成了“有錢人家”的女兒。
我媽媽在宴會上趁著周家爸爸喝醉摸進(jìn)了他的房間,就這樣成了新的周夫人。
可周彥景再也不會讓我叫哥哥了。
他看向我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冰冷和厭惡。
哪怕從那一刻,他真的成了我哥哥。
在此之前,他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保姆的女兒,也想學(xué)你母親那樣接近我攀高枝嗎?”
從那以后,我就直接搬出了周家,開始自己謀生。
媽媽一開始也給我錢,后來逐漸就忘了還有我這個女兒,心思全放在了討好周家身上。
所以,我才會因為江辭煜那些話掏出真心。
我太想有個家了。
回過神時,我抬頭對上了那雙清清冷冷的眼,語氣客套:“周先生,我只是保姆的女兒,不方便叫您哥哥的。”
周彥景盯著我,眼神晦暗莫名。
許久,他淡漠開口:“這么多年了,還要置氣?”
我別開頭:“沒有置氣,您還沒告訴我,為什么您在這里?”
周彥景靠在椅子上,指腹輕輕摩挲扶手:“你暈倒在路上,路人從你手機(jī)上找到了你母親的的電話,她現(xiàn)在不在滬市,就讓我來看你。”
我垂下眸子,倒沒想到周彥景那么討厭我,竟然愿意過來。
“那謝謝周先生了,我沒事,麻煩您跑一趟?!?br>
我抿了抿唇:“您挺忙的吧,要不您先回去?
我一個人也沒事的?!?br>
但沒想到,周彥景聽我這么說,卻揚(yáng)起了下頜:“你那個姓江的小男朋友呢?
不來管你?”
我聽得一愣,下意識反問:“你......認(rèn)識江辭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