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花木槿睜開眼眸,發(fā)現(xiàn)她竟又回到了垃圾場的出租屋。
原本燃著大火的出租屋已經(jīng)被大火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吞噬,漫天的大火將夜空照射得如同白晝,火光下,一抹頎長的身影如同雕塑一般坐在地上,懷中抱著早已失去氣息的她,一旁傳來花木棉瘋狂的喊叫聲。
“陸慎行,我才是你的妻子!”
陸慎行坐在地上,似是并未聽到花木棉的話,一雙眼眸緊緊落在懷中的女子身上。
見到陸慎行無動于衷,花木棉用力撲了過去,猛地一把扯住陸慎行的衣領(lǐng),歇斯底里地喊道,“陸慎行,花木槿根本就不值得你一輩子為她守身如玉,她早就被人睡爛了,早就臟了!”
陸慎行還是無動于衷,靜靜看著懷中的女人,任由花木棉撕扯著。
“哈哈哈哈......”
花木棉突然大笑了起來,而后一點(diǎn)點(diǎn)松開攥著陸慎行的衣領(lǐng),從地上起身,看著抱著在一起的二人,眼底閃過一抹陰冷的恨意,目光緩緩落在一旁的汽油桶上。
“既然你如此癡情,那就陪著她一起死吧!”
花木槿站在一旁,意識到花木棉準(zhǔn)備干什么,面色猛地一變,急忙跑過去準(zhǔn)備阻攔,可她的身體竟然從花木棉身上穿了過去,她一愣,回頭就看到花木棉提著汽油桶,將里面的汽油盡數(shù)潑在了陸慎行身上。
而陸慎行仍然坐在地上,懷中抱著她,對于花木棉的舉動并未有絲毫反應(yīng)。
“陸慎行!”
花木槿急忙跑了過去,看著面色死氣沉沉的自己,她想要把自己從陸慎行懷中扯出來,拉著陸慎行起身,可她手指竟從陸慎行身上穿了過去,花木棉提著汽油桶還在瘋狂的潑著。
“陸慎行,你起來,你起來......”
花木槿的手始終碰不到陸慎行分毫,最后只能無力地跪在地上,看著面前的人,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陸慎行,我不值得你這么對我!”
“陸慎行,你起來好不好,你起來??!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求你了,你起來好不好!”
“陸慎行,你得活下去,你得去找桃桃......”
花木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可不管是花木棉還是陸慎行,似乎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一道火光劃過,花木槿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花木棉手中的打火機(jī)拋向了陸慎行。
隨著“噗”的一聲,眼前再次燃起了大火——
“陸慎行!”
花木槿猛地醒了過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早已布滿了淚水,外面的天也已經(jīng)亮了。
盯著漆黑的屋頂靜靜看了一會,花木槿這才意識到自己回來了,回到了一切還未發(fā)生的時候,只是......想到夢中的場景,花木槿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或許那并不是夢,而是真實(shí)發(fā)生的。
也就是說,在她死后,陸慎行被花木棉潑了汽油,陪著她一起葬身了火海!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花木槿朝著一旁看了過去,陸慎行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坐在炕邊上,若有所思地朝她“看”了過來。
窗邊透進(jìn)一絲晨曦,落在他堅毅面容上,帶著淡淡金色光暈,花木槿驀地想起他被火光舔舐,卻緊緊抱著自己的畫面。
“陸慎行。”
她哽咽著叫了聲,淚水再次從眼眶溢出,那道如雕塑般坐在地上抱著她的身影,即使被大火吞噬,也沒有發(fā)出任何叫聲,他如同失去了靈魂的軀殼,似是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準(zhǔn)備,與她再不分離......
“醒了?”
陸慎行清冷聲音響起,不帶有一絲溫度。花木槿知道他不會輕易原諒自己,痛苦失落垂眸。
下一刻,卻有帶著薄繭的指腹從她眼角拂過,輕柔拭去她的淚,她的心猛然一顫,是陸慎行!
詫異抬頭,陸慎行卻已經(jīng)收回了手,摸索著轉(zhuǎn)身離開。
“該吃飯了。”
心中好似充滿希望,花木槿破涕為笑,“哎,這就起!”
等洗漱完走出房間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桃桃蹲在地上,拿著木棍在地上胡亂地畫著,陸慎行坐在臺階上,低垂著眼眸似是在沉思著什么,廚房的煙囪冒著白煙,她的婆婆殷翠花正做著早飯。
花木槿走進(jìn)廚房的時候,正好和殷翠花對上,她開口打了聲招呼。
“媽!”
殷翠花看著花木槿,面色沉了沉,路過花木槿的時候,微微嘆了口氣,不冷不熱地道。
“飯在鍋里,我去上工!”
“我和你一起去!”
花木槿說著就要跟上去,卻看到殷翠花停下了腳步,略顯不滿地回頭看了過來。
“你走了,慎行和桃桃怎么辦?”
花木槿腳步一頓。
看了眼花木槿,殷翠花垂頭嘆了口氣,從墻角拿起了鋤頭,抬腳走了出去。
看著走出的身影,花木槿心口涌上一股濃濃的愧疚,如今距離改革開放還有幾年,家家戶戶都靠著生產(chǎn)隊的公分糧食,自從她嫁給陸慎行,不久就懷孕了,后來又要照顧桃桃,從未去上過工。
一家人除了大隊分的糧食,陸慎行寄回來的錢,還有陸慎行弟弟陸向北罐頭廠的工資,日子倒還過得去。
花木槿也不知道,自己上一輩子怎么就被豬油蒙了心,在花木棉的慫恿下,怎么就產(chǎn)生了和武大勝私奔的想法。
鍋中熬著小米粥,熱著玉面餅,在這個家家戶戶都吃不飽的年代,能吃得起玉面餅已經(jīng)很不錯了,花木槿將矮桌擺放在院中,盛了三碗粥出去,看了眼在院中玩耍的桃桃,喊了聲。
“桃桃,去拉爸爸過來吃飯!”
桃桃乖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飛快地跑過去牽起坐在臺階上的陸慎行走了過來。
陸慎行摸索著在凳子上坐下,伸出手準(zhǔn)備去摸碗,不想手被人握住,而后手中的就被塞進(jìn)了一雙筷子,另外一只手同樣被握住,塞進(jìn)了一個玉面餅,而后有人引導(dǎo)著他找到了桌子上的粥碗。
“粥稍有些燙,你吹吹!”
輕柔的聲音響起,陸慎行愣了愣。
雖然看不見,可陸慎行還是聽到對面的女人吹著粥,似乎在喂桃桃喝粥,一邊喂著,還一邊輕柔地叮囑桃桃慢點(diǎn)喝,如此的花木槿,對于陸慎行來說,簡直陌生到了極點(diǎn)。
曾經(jīng)的花木槿根本不會去提醒他,粥有些燙,更不會如此輕柔地喂桃桃喝粥。
突然想到什么,陸慎行神色暗淡,朝著花木槿的方向“看”了過去,“如果你真的想離開,我不會阻攔你,這是你的自由。我現(xiàn)在退伍了,離婚沒有那么難,不如明天去一趟鄉(xiāng)鎮(zhèn)吧?”
花木槿給桃桃喂粥的手一頓,抬眸朝著對面看了過去!
“你想和我離婚?”
陸慎行抿唇,他知道花木槿和他結(jié)婚情非所愿,還她自由,也是解放自己。
即便這些年他對她......
沉吟許久,他解釋道:“我父親是軍人,在戰(zhàn)場上為戰(zhàn)友擋子彈是他的選擇,不存在虧欠一說,我們是因?yàn)榫让鞅焕壴谝黄穑@原本就是個錯誤,與其讓錯誤繼續(xù)下去,不如趁早結(jié)束。”
花木槿怔怔地抬頭看著面前的人,一時有些沒能反應(yīng)過來。
“你真的想和我離婚?”
花木槿再次不確定地問道,聲音透著幾分沙啞,她看到陸慎行只是猶豫了下,就堅定地點(diǎn)了下頭。
“嗯!”
淚水無聲地順著花木槿的臉頰滑落,直到這一刻,她才驚覺,陸慎行是真的打算和她離婚,花木槿吸了吸鼻子,沒有再出聲,低頭沉悶地喝著碗中的粥,心口無故升起一抹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