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絮抱著兒子,狼狽地跪在王府嬤嬤面前。
“求您了,給淵兒請個大夫吧?!?br>
她流著淚,不停地磕頭,磕到鮮血順著臉頰滲進(jìn)衣領(lǐng)中,仍感覺不到痛意。
她匍匐著,抓住嬤嬤的衣角,仰頭哀泣,“嬤嬤,您也有自己的孩子,您也有孫子,淵兒他才五歲,您就當(dāng)行行好——”
嘩——
嬤嬤嫌惡地甩開她的手,往她身上狠狠吐了一口痰。
“呸!”
“你這種貨色生的賤種,也敢來拿捏我?”
“攝政王說了,大婚之日任何人都不許隨便走動!”
“尤其是你,哪怕死在院中,也別滾出來礙王妃的眼!”
砰——
院門被緊緊關(guān)上。
外頭落鎖的聲音,像一把利刃,劈在云清絮的心口。
五年了。
她一頂青轎抬進(jìn)攝政王府已五年了。
這里沒一個人把她當(dāng)人看。
罵她是爬床的賤種、扔給她餿飯與破衣,冬日冒雪起三更浣衣,夏日處暑跪在恭房刷桶,輕則辱罵,重則鞭打。
可為了淵兒,她都忍下來了。
她這輩子什么都不要了,她只求她的孩子能好好長大,走出這孤院,看看外頭的天地。
可為什么,老天如此狠心,連條活路都不給她!
懷里的幼兒,眨巴著睜開眼。
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是稚子的純潔無暇。
只是臉蛋瘦的可怕,雙頰深深地凹進(jìn)去。
“娘......”
他用著微弱的力氣,晃了晃云清絮的袖子。
“淵兒要是死了就好了?!?br>
“你胡說什么!”
云清絮眼淚不要命地往下掉,“娘怎么能看著你死!”
“可是,每次娘都是因為淵兒掉眼淚?!?br>
稚子艱難地抬臂,用自己枯瘦的消瘦,為云清絮拭淚。
“娘,淵兒走了,你不要再哭了?!?br>
“淵兒來世還做你的孩子......”
瘦小的身體,在懷中漸漸僵硬。
他舉臂為云清絮擦拭眼淚的動作,停在空中,僵成永恒。
云清絮渾身都在發(fā)抖,她張了張嘴,鮮血順著嘴巴里往外噴涌,她用盡全力,卻再也叫不出自己孩子的名字。
轟——
禮炮聲幾乎要震響整個京城。
數(shù)萬兩銀子的煙花在街道上次第響起,惹來全稱百姓的陣陣艷羨。
煙火與祝福聲,縈繞在攝政王府上空。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攝政王府迎娶王妃的日子。
攝政王玄翼,上監(jiān)幼主,下統(tǒng)百官,執(zhí)掌朝堂數(shù)十年,權(quán)貴滔天。
后院卻空空如也,無一侍妾通房。
傳聞其不得跡時,曾有一心上人,可惜心上人為了救他早早亡故,其便不再對女子動心。
也不知這侯爵府的庶出小姐林婉如,有何等的本事,能讓這攝政王,十里紅妝,贈一場盛世錦婚與她。
......
王府冷苑。
渾身是血的女子,用自己的雙手,刨開墻角的硬土。
她的十指已被磨損的見了骨頭,每刨一把土,臟污便滲進(jìn)骨縫中,帶來錐心刺骨的疼。
可她渾然不覺。
等將孩子的尸體埋進(jìn)坑里,最后一抔黃土撒下去時,她哀絕的雙眸,才滴下兩行血淚。
“淵兒,你等一等?!?br>
“娘馬上就來陪你......”
舉起早已準(zhǔn)備好的火把,云清絮用火點燃了自己。
......
王府前院,當(dāng)禮賓高呼夫妻對拜時,王府管家急匆匆地走了進(jìn)來。
湊到一身喜袍、滿目矜貴的玄翼旁邊。
小聲道:“后院著火了,那位......”
“自己點的火?!?br>
玄翼愣了一瞬,捏著喜綢的右手,不自覺收緊。
下一刻,又緩緩松開。
“死了也好,省的宛如介懷?!?br>
管家卻隱忍幾瞬,又說出一個事實。
“滅火時,在屋里翻出一塊玉佩?!?br>
“與您幼年送給救命恩人那一塊,一模一樣......”
“你說什么!”
玄翼扔掉手中的喜綢,一把攥住管家的衣領(lǐng),不可置信地將他從地上提前來——
“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