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皺了皺眉,顯然對淑妃說的話不滿意。
沈珈芙仰起小臉,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勉強,她回說:“淑妃娘娘說笑了,臣女的面容自是父母給的,宮中的膳食也好,但不瞞娘娘說,臣女著實有些想念家鄉(xiāng)的味道了?!?br>
想念家鄉(xiāng)的味道,這意思是在說想回去么?
御書房內(nèi),劉秉和如實同祁淵一字一句說著壽康宮里發(fā)生的事。
“想家了?”祁淵今日休沐,穿的也是常服,淺色的衣裳似乎能將他身上沉沉的威壓沖淡一些。
劉秉和道了句是:“沈姑娘的確是這么說的?!?br>
緊接著,他就瞧見陛下漫不經(jīng)心地站起身,什么話也沒說,靜靜立在缸邊喂起了魚。
畢竟也在御前這么久了,劉秉和試探著開了口:“陛下,沈姑娘似乎有一個月沒來御書房了?!?br>
話剛落,祁淵的視線遙遙看過來,眼神之中的平淡叫人心生膽怯。
劉秉和趕緊把嘴閉上,低低垂下頭去。
“太后那邊什么時候結(jié)束?!钡攘艘粫?,祁淵忽然出聲。
他問的是請安禮什么時候結(jié)束。
劉秉和怔了一下,想明白了什么,趕緊回:“回陛下,估摸著這個時辰就該結(jié)束了?!?br>
祁淵輕飄飄灑了些餌料進去,一旁的宮女適時奉上了手帕。
等祁淵擦干凈手,他道:“去壽康宮?!?br>
“是?!眲⒈蛻?yīng)一聲,退了下去。
御駕到壽康宮正殿大門之時祁淵特意沒叫人通傳,他能聽到里面太后正在和人說什么。
距離越近,聲音越是清楚地傳進他耳朵里。
他面不改色,直到被里面的人發(fā)現(xiàn),聲音霎時間止住。
“兒臣給母后請安?!?br>
祁淵來得突然,沈珈芙跪伏到一旁,恭恭敬敬地給祁淵行禮。
“起來吧?!逼顪Y側(cè)過頭,瞥她一眼,坐上了主位。
沈珈芙站起了身,與太后對上一眼,慢吞吞走到她身后,捏了捏手指,站好了。
太后原就沒幾分的好心情更敗了些,她沒好脾氣地開口:“皇帝今日倒有閑心到哀家這兒來?!?br>
祁淵裝作渾然不覺:“母后說的這是什么話,兒臣來看望母后,自是應(yīng)該的?!?br>
太后的臉更是青,也不顧沈珈芙在不在這兒了,問他:“你究竟是什么打算,你知不知道你后宮里那些人今日都是怎么說珈芙的?她一個小姑娘,招誰惹誰了,平白惹一陣奚落嘲諷,偏偏個個都是你的人,她——”
沈珈芙急急忙忙跪下,望著太后,手掌輕輕搭在太后的手臂之上,慌張搖頭,憋著聲兒著急道:“都是珈芙的錯,姑母莫要生氣。”
祁淵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沈珈芙的一舉一動,見她小臉說白就白,不禁挑了挑眉,擺明了要看這一出戲。
沈珈芙是側(cè)過身的,自然看不見祁淵的眼神。
她還在低聲求著太后消消氣:“姑母,珈芙?jīng)]關(guān)系的,姑母莫要氣壞了身子。”
太后也跟著不說了,見著珈芙跪著求她的可憐模樣,再一抬頭看見祁淵那副看似毫不在意地模樣,狠狠閉上眼,一咬牙,說了狠話:“好,左右珈芙也是來宮里侍疾的,如今哀家的病好得差不多了,等她的生辰一過,哀家就讓人把她送回曲州?!?br>
她不管不顧地說罷,伸手摸了摸沈珈芙的頭發(fā),對上她驚愕得睜大的雙眼,繼續(xù)道:“等珈芙出嫁,哀家給你添妝,定叫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出去?!?br>
祁淵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神情淡下來,視線輕飄飄掠過地上跪著的沈珈芙,見她驚訝之余似乎并不打算推辭。
這下是徹底笑出了聲。
一道輕而淺,狀似無意的低沉笑聲打斷了沈珈芙剛剛近乎繃斷的一點思緒,她后背微僵,趕緊收回了眼神。
祁淵站起了身,腳步緩而沉地向這邊來,行走間似乎帶來無形中的壓迫力,叫沈珈芙有些抬不起頭。
就在沈珈芙偷摸著想躲著帝王的視線時,腰身忽然陷進一只寬大的手掌中。
祁淵稍一使力,將她從地上輕而易舉地半摟著站起來,看見她神色中的驚疑慌張,又自然地把手收了回來,話是對著太后說的。
“珈芙乖巧又得母后心意,她的婚事……”祁淵稍作停頓,繼續(xù)說,“哪能要母后替她張羅,母后就是不說,兒臣也有打算?!?br>
太后狐疑看他:“你有什么打算?”
祁淵的眸色漸深,落在沈珈芙身上也似乎沒有溫度一般讓她感覺發(fā)冷。
“她生辰將至,待生辰過后,兒臣自會如母后所愿?!?br>
太后輕輕皺起眉,想了想,勉強應(yīng)下,又去看沈珈芙,想問問她愿不愿意。
“珈芙,你可答應(yīng)?”
今日這一出,沈珈芙算是看出來了,太后原也沒打算真放她回曲州嫁人,或許有一絲心軟,但更多的是試探陛下的態(tài)度,如今試探出來,她若是不答應(yīng)就是不識抬舉了。
想到這兒,她輕輕出聲:“珈芙都聽姑母的?!?br>
太后安心下來,連帶著看祁淵都順眼了,剛剛的那副怒容消失不見,她擺了擺手,有些累了。
“就這樣吧,哀家也累了,珈芙,去送送皇帝?!?br>
“是,姑母?!鄙蜱燔綇澚藦澤?,等太后的身影徹底看不見,她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yīng)付這位實難對付的帝王。
一直到送帝王出了宮門,祁淵一直沒說什么,沈珈芙站定在宮門口,還未出聲恭送,坐在御輦上的祁淵淡淡開口:“上來?!?br>
沈珈芙心頭一顫,下意識看看左右兩側(cè)空蕩蕩的宮道,沒敢多猶豫,提著裙擺上了御輦。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粉白的繡芙蓉錦裙,剛站上御輦,她瞧見祁淵伸手輕叩了一下扶手,下一瞬,御輦晃動,她不受力地往前輕輕跌了一下,摔在祁淵跟前。
“陛下恕罪——”
臉被抬了起來,她震顫的瞳孔中倒映出祁淵的臉。
“要朕恕你什么罪?!彼磫枴?br>
沈珈芙不自覺地咬了咬唇瓣,不待她回,又聽祁淵繼續(xù)問。
“恕你心猿意馬的罪還是恕你見異思遷的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