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天他睡過了頭。

起床后看到了李子涵的回復(fù),【到了,囡囡還好】。

他放心了,回了一個放松的表情。

在出租房樓下的小飯店吃了份油條豆?jié){,等到了他就職的鮮果不動產(chǎn)工農(nóng)路店已經(jīng)過了9:30。

他遲到了!

奉京的房產(chǎn)中介公司大部分是底薪加提成的模式,而且底薪很少,薪水的多少主要看業(yè)績,達(dá)不到最低業(yè)績標(biāo)準(zhǔn)的話甚至連底薪都拿不到。

考勤方面是遲到一次扣半天的底薪,曠工一天扣一天的底薪。

所以沒人在乎葉秋生遲到與否。

葉秋生大學(xué)畢業(yè)后先是應(yīng)聘到了一家科技公司做HR,但因其工作能力有限,在人際關(guān)系的處理上也有欠缺,職位和薪水一直沒有提上來。

囡囡出生后,生活開銷增大,為了能多賺點(diǎn)錢,他辭了職,入職了據(jù)說短時間內(nèi)就能賺到大錢的房產(chǎn)經(jīng)紀(jì)行業(yè)。

頭兩年還可以,賺的比他在原公司一倍還多,但最近一年因?yàn)橄拶徴叩挠绊?,二手房交易量銳減,盡管他很努力,笑臉迎客,把黑的說成白的,卻也只能勉強(qiáng)拿到3000塊錢的底薪。

這段時間他也不是沒想過換工作,可是適合他、人家又看得上他的高薪工作哪那么好找。

所以就這么拖著,一直拖到了現(xiàn)在。

“秋生,昨天怎么沒來?”

站長黃文龍見他進(jìn)來輕描淡寫地問了他句,同時在考勤簿葉秋生的名字后面勾了個遲到的標(biāo)記。

“家里出了點(diǎn)事兒?!?/p>

“沒事了吧?”

“還好?!比~秋生不想多說,離婚并不是光彩的事,沒必要告訴別人。

黃文龍也不再問。

葉秋生和在坐的幾個同事打過招呼后坐到自己的工位上,打開電腦,回復(fù)了幾條咨詢后感覺心中煩悶,就起身出門,到店門口和幾個同事一邊吸煙一邊閑聊。

中途接到一個客戶的電話。

十幾分鐘后客戶過來了,葉秋生帶客戶去看房。

這是一對說外地口音的中年夫妻,兩人都很墨跡,本來對這套房沒什么感覺卻和葉秋生叨咕了一個多小時,等他回到店里已經(jīng)是中午了。

在對面的吉媽媽面館吃了一碗13塊錢的打鹵面,出來時進(jìn)了隔壁的彩票銷售點(diǎn)。

“吳姐,這期的大喜透中了多少注?”葉秋生進(jìn)門就道。

他又想起了昨晚那則新聞。

“3注,怎么,也想碰碰運(yùn)氣了?”坐在小柜臺里的吳心蕊見進(jìn)來的是葉秋生就笑著道。

吳心蕊今年29歲,比葉秋生大了兩歲,長得很像高圓圓,大大的眼睛,皮膚白嫩,豐.乳肥.臀,賊他嗎性感。

已婚無孩,少婦風(fēng)韻。

因丈夫長期駐扎非洲支援黑人建設(shè)事業(yè),就一個人吃住在彩票店,說起來挺苦寂的,尤其夜里沒著沒落的。

因?yàn)閮杉业觌x得近,對門十幾米,所以葉秋生和他的男同事們經(jīng)常會過來和吳心蕊聊天打屁,雙方的關(guān)系很熟。

“沒興趣,我還要為生活打拼,哪有余力資助體育事業(yè)。”葉秋生說。

同時心道,那個新聞果然是假的,現(xiàn)在的自媒體膽子可真大。

“你們不是吹牛逼一個月幾萬幾萬的嗎,怎么哭上窮了?”吳心蕊笑著調(diào)侃,媚眼瞄著葉秋生。

“他們那是想撩你,叉叉圈圈,看不出來?真笨!胸大無腦?!比~秋生開了個葷玩笑。

“你也是?我不介意?!眳切娜锿α送Τ蟮男馗?/p>

此時,彩票站里沒其他人,所以兩個人開的玩笑有點(diǎn)大。

葉秋生是苦中作樂。

而吳心蕊的意思就很明確了,你上啊,我不拒絕,也不反抗。

可葉秋生不想招惹她。

“我可沒那心思,搞明白?!比~秋生糾正道。

吳心蕊也不生氣,從柜臺底下摸出一個沙糖桔拋給葉秋生。

葉秋生伸手接住,一邊剝桔子皮一邊走向小柜臺,到了近前,皮也扒下來了,將整個桔子塞進(jìn)嘴里,鼓著嘴咀嚼幾下咽了下去。

用手背擦下嘴,在柜臺前唯一的高腳椅上坐下,掏出煙,抽出兩支,一只叼在嘴上,一只遞給柜臺里的吳心蕊。

吳心蕊摸起柜臺上的打火機(jī)。

兩人點(diǎn)上煙。

吳心蕊盯著他的臉說:“臉色這么不好?眼皮都腫了,哭過?咯咯,不會真哭了吧?”

“有嗎?”葉秋生揉了揉眼睛。

“很明顯的?!眳切娜镄耐吹馈?/p>

“他們怎么沒人說?”葉秋生扭頭看向外面的自家門店。

“人家為什么要說?”

“也是哈。”

“真哭了?”吳心蕊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正經(jīng)道,“遇到什么事了?和姐說說,看姐能不能幫上你?”

“能有啥事,沒睡好唄,不說這個,對了,吳姐,問你個事,從你們女人角度講,怎樣才算幸福家庭?”

“你說的是哪個xing福?”吳心蕊咯咯笑,又升起了調(diào)戲葉秋生之心,可見葉秋生板著臉挺正經(jīng)的,就道:“得,不和你開玩笑了,想讓自己的老婆感覺幸福那就多賺點(diǎn)錢,床上別讓她寂寞了,時刻滿足她?!?/p>

葉秋生翻了個白眼,從椅子上蹦下來,“走了。”

說完向外走。

吳心蕊從柜臺里探出頭,沖著葉秋生的背影道:“我說的是蒸的?!?/p>

“煮的?!?/p>

葉秋生頭也不回。

——

下午,又帶兩個客戶看了房,卻沒有一個能定下的。

一天又白忙活了。

6點(diǎn)鐘離店,步行半個小時回到租住的小區(qū),遠(yuǎn)遠(yuǎn)看到自家緊閉的窗戶,葉秋生本來平靜了一些的心瞬間又翻江倒海起來。

什么都沒了,老婆孩子走了,家也不像個家了。

心一揪一揪地疼,根本沒心情自己做飯。

再說了,做了飯給誰吃?

從小區(qū)里又走出來,到吃早餐的那家小飯店點(diǎn)了兩個小毛菜,又要了幾瓶奉京老雪,一塊多錢一瓶的那種。

兩個小菜很快上了桌。

“怎么,老婆孩子不在家?”

劉老板送啤酒時和他沒話找話。

他們一家三口在這家小飯店吃過幾次飯,劉老板知道他們是樓上的鄰居。

“回娘家了。”

“魔都?”

“嗯,這不眼瞅五一了嗎?”

“是應(yīng)該回去看看,老弟,要說你家那閨女可真漂亮,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喜歡死個人?!?/p>

提到囡囡,葉秋生心疼的一揪。

為了轉(zhuǎn)移話題他道:“劉哥,昨天這個路口肇事了?”他指了指玻璃門外剛剛亮起路燈的十字路口。

“肇什么事?”

老板疑惑的反問。

聽劉老板這么說,葉秋生再一次確定那條新聞是假的了。

但他還是說道:“晚上7點(diǎn)半左右一輛水泥罐車為了躲避行人壓癟了一輛白色的現(xiàn)代轎車,死了4個人?!?/p>

老板搖頭,“誰說的,凈扯淡,我天天在這?!?/p>

葉秋生呵呵一笑,起開一瓶啤酒,“劉哥,要不要喝一杯?!?/p>

“不了,還有客人,你慢慢整?!眲⒗习逭f完回廚房了。

小飯店里還有兩桌客人。

和葉秋生隔著一條過道的是三個中年男人,在那瞎幾把吹牛逼,喝著一塊多錢一瓶的啤酒卻關(guān)心著東西方兩大國價值幾千億美元的毛衣戰(zhàn)。

里面的一桌是一男一女,男的五十來歲,女人三十多點(diǎn),坐在一起,頭挨頭,屁股貼著屁股,在那膩膩歪歪、摸摸索索,一看就不像正經(jīng)人,搞破鞋的可能性極大。

“哥們,從哪聽來的?”鄰坐的一個發(fā)際線升到地中海的男人從宏觀經(jīng)濟(jì)的研討中抽身出來問葉秋生,他似乎對八卦更感興趣一些。

葉秋生看了眼他,敷衍道:“沒聽誰說,瞎琢磨的?!?/p>

“這事也能琢磨,哥們,你牛逼?!钡刂泻O蛉~秋生豎了豎大拇指。

葉秋生懶得搭理他,自斟自飲一杯。

可地中海卻不想放過他,沒話找話道:“死的那四個中有沒有美女?”

葉秋生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都是美女?!彼窍龟?,那條新聞上并沒說死的是些什么人。

“臥槽,哥們,你能不能琢磨幾個丑逼,美女多可惜呀!”說著地中海露著一嘴黃牙“吃吃”笑。

這逼可能對討論了半天的毛衣戰(zhàn)沒興趣了,也可能是喝高了,純粹是在和葉秋生找樂子。

葉秋生自顧自喝了一杯,沒接話。

那逼自感沒趣,對同桌道:“現(xiàn)在裝什么逼的人都有,車禍都能瞎幾把琢磨出來?!?/p>

那兩個人停下對國際大事的預(yù)測,其中一個轉(zhuǎn)頭對地中海道:“你也傻逼,和他較那真干嘛,人家愿意琢磨就讓他琢磨去唄。”

另一個嘿嘿笑,“昨天我還在那旮旯打撲克呢,也沒見有事呀,喝酒,喝酒,別幾把當(dāng)真?!?/p>

葉秋生斜了三人一眼,不想惹事,自己喝自己的。

——

喝了將近一個小時,5瓶啤酒下肚,煙抽了半盒,葉秋生有了點(diǎn)醉意,迷迷糊糊的,眼睛泛紅,鼻子發(fā)酸。

某個時刻,當(dāng)他的目光掃過門外的十字路口時,瞬間冒出一身冷汗。

“臥槽!”

手中的酒杯咣當(dāng)?shù)粼诘厣?,他渾然不覺。

此時,十字路口東西向綠燈,南北向是紅燈,南側(cè)路口一輛白色的現(xiàn)代轎車在等信號,東側(cè)50米左右一輛水泥罐車高速駛來。

就在這時,西側(cè)的人行橫道上,一個推著三輪車的拾荒老人由北向南闖紅燈過馬路。

水泥罐車發(fā)出刺耳的剎車聲,同時向左側(cè)打輪躲避,由于巨大的慣性,水泥罐車拐向南側(cè)的二級馬路,罐體傾斜,水泥罐車右側(cè)的輪胎已經(jīng)離開了路面。

“不要?!?/p>

葉秋生站起來大喊。

然而,一切都無法挽回,轟隆一聲巨響,十幾噸的罐體重重地砸在了現(xiàn)代轎車的車頂上,現(xiàn)代轎車被壓成了鐵餅。

“艸踏馬的。”葉秋生大罵了一句,也不知是罵誰,也許是那個拾荒老人,也許是那個罐車司機(jī),然后頹然地坐到椅子上,“完蛋了?!?/p>

巨大的響聲把小飯店里的人都驚動了,當(dāng)看到外面的情景,包括劉老板在內(nèi)的六個人齊刷刷看向葉秋生。

“臥槽,真讓他琢磨準(zhǔn)了!”地中海驚恐地吐槽了一句,隨后喊道:“我去看看能不能救美女?!闭f道一頭扎出了店門。

另兩人向葉秋生訕笑了下,也跟著跑了出去。

“喂,你們還沒結(jié)賬呢?”劉老板追了出去。

正在摸楂的老男人也站了起來,出了門看向路口,那個女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來到葉秋生面前,道:“大兄弟,你是大師吧?能不能給姐預(yù)測下,姐還能不能生孩子?!?/p>

葉秋生正在懵逼中,他誰的話都沒聽到。

他沒出去,救個屁人啊,沒用的。

4個無辜的人都死了,救不回來了,瞬間就死了,非常慘烈殘忍的死法,也許連遺體告別都無法舉行。

能救的是那個罐車司機(jī)。

但葉秋生卻希望他死。

這起事故的責(zé)任者不僅僅有那個邪惡的拾荒老人,還有這個可恨的泥頭車司機(jī),市區(qū)馬路上你開那么快干嘛。

別人都得躲著你是吧。

劉老板沒去事故現(xiàn)場,而是站在門前,他瞅一眼肇事現(xiàn)場,再瞅一眼店里的葉秋生,表情怪異。

嘴里嘀咕,“這哥們竟然能未卜先知?”

——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