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死后,我決定和我的營長丈夫離婚,永遠留在這座小山村。
第一天,我騙丈夫在離婚申請上簽字。
第五天,我向原來的單位遞交了離職申請。
第七天,我做了一桌好飯向所有朋友道別。
陸越川皺著眉頭,指責我為什么要做他青梅不愛吃的飯菜。
我站起身,向他的青梅敬酒。
從今往后,陸越川與我再無關(guān)系。
半個月后,我在小山村見到了出任務(wù)回來的陸越川。
只是這一次,鄉(xiāng)間的晚風吹紅了他的眼睛。
1
父親死后的第三天,陸越川還是沒來。
“村長,我想好了,我要繼承父親的遺愿,留在這里給孩子們教書?!?br>
我收拾好行李對著村長堅定的說道。
男人一愣,勸道:
“傻孩子,你好不容易才隨軍,干嘛要回到這個窮地方受苦?”
我搖了搖頭,看向手腕上戴著的破舊手表,這是父親留給我的遺物。
“我不怕苦,給我七天時間,我會申請和他離婚。”
晚上七點,我終于回到了軍區(qū)的家。
桌上的飯菜還在,和我離開前一模一樣。
剛放下行李,門口就傳來腳步聲。
一身綠色筆挺正裝,身材高大的陸越川走進來,聲音冷淡:
“還有飯菜嗎?食堂關(guān)門了,你熱一下幫我裝進飯盒,我給瑤瑤送去?!?br>
“她這兩天生病,不方便做飯?!?br>
我轉(zhuǎn)過身,露出憔悴的臉色:
“我剛回來,沒有做飯。”
陸越川皺了下眉,沒有追問我去了哪兒,也不關(guān)心我的憔悴。
得到回應(yīng)后就徑直去了廚房。
此時的他滿腦子都是初戀的身體。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不熟練地煎蛋下面。
結(jié)婚五年,這還是他第一次下廚。
自從徐瑤與丈夫離婚搬回了津市,這樣的變化我已經(jīng)看了太多。
將面條放進鋁制飯盒,陸越川想越過我出門,卻被我攔下。
“過幾天我還要回老家一趟,你幫我在申請上簽個字,我好開介紹信?!?br>
拿出還沒寫好的離婚申請,我示意他在空白地方簽字。
陸越川愣了一下,看都沒看就直接簽字。
“前幾天瑤瑤生病,我沒時間,等她病好了我再陪你一起回去?!?br>
我垂下眼,擋住發(fā)紅的眼角。
“嗯?!?br>
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聞到了他身上雪花膏的味道。
是我舍不得買,但是他初戀常用的。
等到院子門徹底關(guān)上,我僵硬地走到了餐桌前,將紙張仔細折好。
一周前,村長打電話給我,說父親在上課的過程中突發(fā)腦溢血,在醫(yī)院搶救。
我當場慌了神,跑回家拉住要出門的陸越川。
“你能陪我回一趟老家嗎?我爸他......”
話還沒說完,門外就傳來的徐瑤的聲音:
“越川,你快點,你答應(yīng)了要陪我去逛街的。”
聽到她的聲音,陸越川立刻沒了耐心,扯開我的手出門,只丟下一句。
“我有事要忙,你先回去,等我有空再來找你。”
這一等就是七天。
直到父親下葬,我都沒等到有空的陸越川。
只等到了父親在合眼前的拉著我的手叮囑:
“越川是個好孩子,保家衛(wèi)國,忙是應(yīng)該的?!?br>
“我不怪他,你回去千萬別跟他吵架。”
可是父親,陸越川忙不是因為公事,而是因為他在陪著徐瑤。
擦干眼淚,我將桌上的碗筷洗干凈收好。
離開倒計時。
還剩六天。
2
第一天,我獨自來到政委的辦公室。
“這是我和陸越川的離婚申請,希望組織上能夠盡快批準?!?br>
政委喝茶的手一頓,立馬拿起來仔細查看。
等看到上面我和陸越川的親筆簽名后,才長嘆了一口氣。
“你和越川不是挺好的嗎?怎么就到離婚這一步了呢?”
是啊,怎么就到這一步了呢?
我和陸越川是媒人介紹認識的。
他是部隊里前途光明的營長,我是溫柔善良的小學(xué)老師。
人人都說我們很般配。
可自從徐瑤回來,我聽到最多的卻是。
“陸營長對徐老師可真好?!?br>
搖了搖頭,拋去腦子里的雜念,我回答了政委的問題:
“政委,感情的事情是沒辦法勉強的,我們只想好聚好散?!?br>
政委沒再說話,將申請收進了抽屜。
“過兩天來拿吧?!?br>
離開辦公室,我去了供銷社。
一到柜臺,我就看到了架子上放著的雪花膏。
結(jié)婚五年,我一直沒舍得給自己買。
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供銷社的大姐笑著打趣道:
“我前兩天還看陸營長買了五六罐雪花膏,這么快就用完了?”
“余老師,陸營長對你可真好?!?br>
拿著東西的手一僵。
前幾天我不在家,陸越川也從沒送過我雪花膏。
想到昨晚聞到的香味,我心里清楚。
雪花膏是給徐瑤買的。
我為他操持家務(wù),洗衣做飯五年都換不來的雪花膏。
徐瑤一回來,就能擁有五六罐。
說不出是委屈更多還是憤怒更多,我對上大姐羨慕的眼神:
“給我拿罐雪花膏,我自己買?!?br>
在家的第五天。
我先到政委那拿到了批準后的離婚申請,接著去學(xué)校遞交辭職信。
還沒開學(xué),辦公室里的老師不多。
我來到自己的位置準備收拾東西,卻發(fā)現(xiàn)桌上堆滿了不屬于我的雜物。
滿滿當當占據(jù)了整個桌面。
屬于我的筆記本被壓在底下,拿出來時已經(jīng)被徹底壓壞,留下怎么都撫不平的折痕。
隔壁桌的老師告訴我:
“這些東西都是新來的徐老師的?!?br>
“你不在的時候陸營長親自搬過來的,說是空著也空著。”
他口中的徐老師就是徐瑤。
一個月前,她和丈夫離婚回到了津市工作。
目前是在學(xué)校當代課老師,算是臨時工。
嗤笑一聲,我將桌上的東西移到地上,開始收拾。
快收拾完的時候,背后突然傳來一道驚呼。
徐瑤站在門口,身后還跟著說要陪我的陸越川。
“越川,你看?!?br>
“我的東西怎么被人扔地上了?”
陸越川走進來,開口就是責怪:
“余南卿,放點東西而已,你什么時候變這么小氣了?”
徐瑤牽上他的衣袖,可憐兮兮地說:
“對不起余老師,我只是想著你這幾天不在,暫時用一下而已?!?br>
“沒想到惹你生氣了,還把我的東西扔在地上......”
說著她就要向我鞠躬。
陸越川立馬扶住她,眼神冷厲:
“余南卿,你別太過分?!?br>
“瑤瑤又不是故意的,你差不多得了?!?br>
這是他第幾次為了徐瑤跟我生氣了?
我都記不清了。
不想?yún)⑴c這場鬧劇,我抱著箱子徑直離開。
路過徐瑤的時候突然被一只腳絆倒。
陸越川眼神一凝想拉住我,但還是晚了。
我摔在地上,箱子里的東西散了一地,手腕也被擦傷。
陸越川上前兩步,朝我伸出手。
接著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從地上撿起兩張信紙。
“辭職信?還有一封是......”
3
我連忙站起身,慌亂地從他手上搶過信紙:
“我自己收拾就行,你別給我弄亂了?!?br>
沒想到我的反應(yīng)這么大,陸越川愕然地看著我。
“你要辭職?”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怎么解釋,陸越川卻突然笑了。
“你要是辭職了不就有個崗位空缺嗎?”
“瑤瑤要是轉(zhuǎn)正了,有一份正式工作我也放心些?!?br>
解釋的話就這樣僵在嘴里,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連東西都懶得撿直接走出了辦公室。
等交完離職信,我在校門口意外撞見了抱著箱子等著的男人。
見我出來,陸越川抿著唇將箱子遞給我。
“你的東西?!?br>
我神色一軟,正想道謝,陸越川又接著說:
“你能不能幫瑤瑤寫封推薦信,這樣轉(zhuǎn)正幾率大一點?!?br>
一陣風吹過,像是有沙子吹進了我的眼睛。
我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眶,淡淡的說道:
“好?!?br>
就當是償還這幾年的夫妻情誼。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陸越川嘴角一勾,接著又想到什么問我:
“那你呢?你的新工作是什么?”
我偏過頭,隨意的解釋:
“另一個學(xué)校的老師?!?br>
陸越川點點頭,像是松了口氣。
他放下箱子,將我抱在懷里。
“南卿,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氣?!?br>
“等忙完這段時間我一定帶著你回家,再好好陪爸喝一頓?!?br>
我靠在他的懷里,心口發(fā)緊。
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陸越川還想說話,徐瑤就走過來。
“越川,我有點不舒服,我們先回家吧?!?br>
我了眼她紅潤的臉色,主動退出陸越川的懷抱。
他也如我預(yù)料般的松開了抱著我的手,滿臉驚慌。
“我先帶瑤瑤回家,有什么事之后再說?!?br>
陸越川摟著徐瑤,小心翼翼地像在對待一個珍寶。
沒有阻攔,我平靜的蹲下身將箱子抱起,路過垃圾桶的時候扔了進去。
被陸越川碰過的東西,我不想要。
離開的最后一天,我做了一桌好菜跟朋友們道別。
基本上都是陸越川的隊友。
端著最后一道菜出來的時候,我聽到了他們的起哄聲。
“陸營長,你和徐老師要不要喝個交杯酒?。俊?br>
“是啊,喝一個嘛?!?br>
徐瑤坐在陸越川邊上,臉色泛紅。
“別胡鬧,越川都有媳婦了?!?br>
有人嗤笑一聲:
“別人不知道我們還不知道嗎?當初要不是嫁人,陸營長也不會自暴自棄跑去相親?!?br>
“再說了,余老師又不在?!?br>
手里端著的是剛出鍋的熱菜,我卻覺得比冰塊還要寒冷。
想到從前這些人對我一口一個嫂子的叫著,我只覺得惡心。
陸越川有些用力地將酒杯放下,黑著臉準備開口。
我剛好輕咳一聲走出來,將菜放到桌上。
“吃飯吧?!?br>
我笑了笑,準備坐下。
陸越川卻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眉頭一皺:
“怎么這么多瑤瑤不愛吃的菜?”
徐瑤擺了擺手,柔聲道:
“沒事沒事,我吃青菜就行?!?br>
“嫂子......也不是故意的?!?br>
她話是這么說,眼眶卻紅了。
陸越川起身,眉宇間也帶上了明顯的不悅:
“我?guī)闳鵂I飯店吃吧?!?br>
“等一下?!?br>
4
我突然開口,拿起桌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陸越川愕然地看著我。
結(jié)婚五年我在他面前從未喝過酒。
“徐瑤,這杯酒我敬你?!?br>
酒水入喉,嗆得我不??人?。
陸越川見狀眉頭蹙起,伸手想拍上我的后背。
我下意識地躲開,擋住發(fā)紅的眼角。
他的手僵在半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余南卿,你真是不可理喻?!?br>
丟下這句話,他就帶著徐瑤走了。
剩下的隊友們相視一眼,也起身離開。
我坐在院中,獨自吃完了這桌飯菜。
距離火車發(fā)車還有四個小時。
我把院子里栽種的蔬菜全都摘下來,送給了左右兩邊的鄰居。
距離火車發(fā)車還有三個小時。
收拾完碗筷,我將離婚申請和那瓶用過的雪花膏一起放到了桌上。
距離火車發(fā)車還有兩個小時。
我提上行李,搭上了部隊的大車。
開車的年輕小兵問我:
“余老師,你又要回家?。窟@次要待多久?”
我給他分了幾顆水果糖,笑著答道:
“不知道,可能就是一輩子?!?br>
小兵以為我在開玩笑,樂呵呵地接過水果糖說:
“那你回來的時候讓陸營長跟我說,我還來接你?!?br>
我點點頭,在心里默默地說道:
“不會有下次了?!?br>
晚上八點,陸越川帶著徐瑤回了家,一起的下午的那些隊友。
一行人說說笑笑,手里提著打包好的飯菜。
“余老師,我們回來了!”
先進門的人喊了一聲,見屋子里沒光便摸索著打開了燈。
“余老師出去了?”
隊友摸了摸頭,將手里的飯菜放到桌上。
見到桌上信紙的時候一愣,下意識地喊道:
“陸營長,余老師給你留了信,是......是離婚......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