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來對趙奇想要做的事并不放心。李無相就微微張嘴，向他走出一步去。陳辛不是個合適的合作人選，但他打算稍微提醒他那么一兩句，那樣一旦發(fā)生了最壞的情況，他應(yīng)該也會有所準(zhǔn)備。
可陳辛的目光又只是在他臉上一掃、稍稍一皺眉，立即邁開大步走進(jìn)屋子里去了。
這叫李無相稍愣了一下。此時的陳辛完全不是之前那個拉著他和氣說話的老農(nóng)了，剛才那一瞥極有上位者的威嚴(yán)。只是他這么瞥自己做什么？
陳辛進(jìn)了屋子里，劉姣迎上來正要跟他說話，他已壓低聲音皺眉問：“繡繡呢？”
“還睡著呢，外面……”
陳辛大步奔到妻子房間門邊，抬手猛敲幾聲，見里面沒什么動靜，立即叫劉姣進(jìn)去把她從床上拉起來。陳繡睡得昏頭昏腦，臉上還有枕頭壓出的紅印子，劉姣則連聲問他怎么了。
但陳辛又奔到自己房里找出兩柄短匕，在妻子女兒手中一人塞了一柄：“你們倆現(xiàn)在趕緊從后窗出去，去東邊的薛家，薛家小姑娘說趙奇給了她一道保平安的符——繡繡，你前幾天沒得罪過她吧？”
陳繡仍處于昏頭昏腦的狀態(tài)，但看見她爹這樣子已經(jīng)清醒了大半：“我……我……嗯，我想想，沒，我還幫她掃院子呢，她說往后做糖給我吃。”
“那就好，快去！”
他把妻女一直拉到了后窗的門口前，劉姣才得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當(dāng)家的到底怎么了？趙奇不是說要在咱家做法驅(qū)邪嗎？這事很兇險嗎？”
陳辛略一猶豫，拉著她走開幾步：“你記不記得我昨天跟你說，我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有位仙師收我做弟子，我跟他待了一兩個月的？”
“啊……記得，怎么了？”
陳辛向窗外看了一眼——在趙奇的身前，香案火燭、各式貢品已經(jīng)擺好了，曾劍秋則被五花大綁地安置在香案之后端坐著。他身上披了一張大紅布，紅布之外是一張蛇皮，頭頂被放了剛割下來的雞冠，虎骨則被掛在他胸前。
趙奇正用公雞血在他臉上勾畫，眨眼之間就將他畫成了金水所供奉的灶王爺?shù)拿嫦唷?br> 陳辛向外一指：“那就是我說的那個師父。”
劉姣一愣：“……他??？你認(rèn)準(zhǔn)了？”
“錯不了，就是他，跟那時候一模一樣?！标愋涟傥峨s陳地嘆了口氣，“他一點都沒變，我倒是老成這樣了……在薛家的時候我就把他認(rèn)出來了，回來的時候我還跟他說話，可他不理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叫趙奇給弄的神志不清了……趙奇說他是惡徒，我不信，這事肯定哪里不對勁?！?br> 劉姣慢慢出了口氣，又一下子抓住陳辛的手：“那咱們得救他！”
陳辛咬了咬牙：“我知道。把他抬回來的時候我就想把他放了，但是趙奇還在咱家里，這人功夫高手段多，我想著等回來再做打算，可剛才你看見了，鎮(zhèn)上開始鬧邪祟了——”
劉姣一皺眉：“這事我想了也覺得不對勁，我聽說有的煉氣的為了叫人供奉……”
“自己搗鬼，我懂?！标愋羾@了口氣，“昨晚我就在想這事了，這也是常事倒沒什么。只是不管是他自己搗的鬼還是真鬧邪祟了，鎮(zhèn)上現(xiàn)在人人都怕，我不能不叫他做完這一場。等他做完我再跟他說把人交給我處置，要他那時候不同意……我也不是好欺負(fù)的，這氣我也受了夠久了！好了，你們娘倆快走吧！”
陳辛把劉姣扶出窗外，正要關(guān)上窗戶時，劉姣拉住窗板：“當(dāng)家的，咱們當(dāng)初回來金水也不是為了榮華富貴，就是為了心里的一口氣，你——”
陳辛點點頭：“我知道。我會把他保下來，我也會小心?！?br> 等將窗板關(guān)好了，陳辛把腰間的佩刀拔出來看了看又送回去，這時瞧見趙奇似乎已經(jīng)開始開壇做法了。
他在清江城時見過煉氣士做法.通常持續(xù)很久，燃符晃鈴、揮舞一氣法劍、腳下踏著罡步念念有詞，他知道那是先要與神靈溝通，看能不能請下神靈的法力來。
可趙奇做法時似乎與那些煉氣士全然不同，他先點燃了香燭，而后既不碰香案的法鈴也不碰法劍，而是從懷中鄭重地取出一張微黃的紙。將那張紙鋪在案上，又提起蘸了朱砂的細(xì)筆，開始專心致志地勾畫。
陳辛在屋內(nèi)，看不清趙奇在畫什么。他正想要走出門去仔細(xì)瞧一瞧，忽然聽著身后傳來敲窗的聲音。他立即止步轉(zhuǎn)身開窗：“你們怎么——”
窗外的卻不是劉姣和陳繡，而是個皮膚黝黑、嘴唇干裂的小伙子。
陳辛愣了愣：“穗子，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