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裴知聿的第八年。
他憑著一本漫畫《無法傳達給你》火遍大街小巷。
他說這本漫畫記錄著他的青春和初戀。
而我卻在最后一頁看見了我的涂鴉。
他在涂鴉小人旁寫下了一行字，「落下的每一筆，都是我年少的無盡歡喜?！?br>1.
漫畫發(fā)行的第一天，就在熱搜上小爆了一下。
同期舉行的簽售會更是火熱無比。
各大軟件上的漫畫粉絲群都熱鬧的不行。
而搶到票卻因為過敏住院的倒霉蛋我，只能縮在醫(yī)院狹窄的病床上看著其他人傳來的照片窺屏苦笑。
消息刷新的很快，我卻一眼就注意到其中的一張照片。
照片不是很清晰，但還是可以分辨出上面的涂鴉和字。
那是一個很簡單的線條涂鴉，畫的是一個打瞌睡的小男孩，而他的旁邊有一個扮鬼臉的小女孩。
而一旁還寫著一行字，「落下的每一筆，都是我年少的無盡歡喜?！?br>我愣在原地。
不斷的確認著上面的涂鴉，卻又告訴自己不可能。
因為那分明就是高中時期我在裴知聿書上留下的簡筆畫。
但很快，我的注意力又被群里的消息吸引過去。
「你們不知道！裴知聿真人超帥的！比照片帥十倍。」
「對啊對??！明明是個冷臉帥哥卻很容易害羞！我們多問一句最后那個涂鴉旁邊的字他就臉紅了！」
「啊啊??！他說女主原型是他高中時候喜歡的人哎?！?br>我被這句話晃了眼，但很快又清醒過來。
我這個只和他相處了一個學期的人，怎么可能會是他喜歡的人呢。
那個涂鴉，也許就只是巧合而已。
似乎是上天為了證實我的想法，群里聊起了更多確切消息。
「我大學同學和裴知聿一個高中，據透露，女主很可能是裴知聿班上的班長哦！」
2.
那個人更是扔出了照片，那也許是畢業(yè)照。
裴知聿和班長秦桑寧站的很近，兩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陽光也撒得很好，顯得兩人各位青春。
我從沒見過這個時期的裴知聿。
他沒有穿著校服，而是難得的白襯衫，但很適合他。
群里依舊在聊著，不過大部分已經變成了祝福的言語。
「這么般配?請原地結婚！」
「校服到婚紗，裴知聿你小子快給嫂子安排上！」
漫天的祝福我沒能看下去，只是對著剛剛保存的相冊里的兩張照片發(fā)呆。
可思緒卻被閨蜜打來的電話打斷。
剛一接通，對面卻沒有任何聲音。
然而下一刻，一道熟悉的清潤嗓音傳入我的耳中。
「還記得我嗎，江祈安？怎么不說話，嗯？」
他的尾音勾著笑意，聲線干凈輕柔，像一片羽毛輕輕落在我心上。
我的聲音像是被拉扯著，最后只憋出一句嗯。
他似乎對我的回答很滿意，輕笑一聲后再次開口。
「嗯，不錯，小江同學，沒把我忘掉呢。」
直到坐到裴知聿面前我都還發(fā)著懵。
不知道明明前一天還在住院的自己今天是怎么會和裴知聿見面的。
反觀他，倒是格外鎮(zhèn)靜。
和七七聊著高中時期的事情，不時還提到我。
可惜也許是太久沒見了，我竟然說不出什么話來敘舊。
只能一口又一口的喝著飲料胡思亂想。
但一只骨骼分明的手突然伸到我面前，遞上了一本書。
3.
我抬眼，看見的是板著個臉的裴知聿。
「聽說你也很喜歡這本漫畫，就是不知道你也沒有看過實體的，所以就想帶過來送給你?！?br>他說這話時，活像是被強迫的。
但我知道，說話不自覺的抿著唇，這是他有些緊張的表現(xiàn)。
從前，每次被老師提問的時候，他都會這樣微微抿著嘴等著老師的評判。
我接過書沖他一笑，終于找回自己的語言系統(tǒng)。
「我的確很喜歡這本漫畫，多謝你啦?！?br>他搖了搖頭，低聲說不謝。
七七也湊過來，一邊壓低聲音問我為什么裴知聿總冷著個臉，一邊讓我快翻開看看。
我在裴知聿和七七的目光下一頁一頁翻開書，卻在翻到最后一頁時被裴知聿按住手。
他的手很熱，我?guī)缀跄芨械轿⑽⒌念澏丁?br>在我滿是疑惑的看向他的同時，他率先開口道。
「最后一頁，回家再看吧，好嗎？」
他的語氣放軟了些，眼神里也多了些祈求。
這不像從前的他，卻也依舊讓我緊張無比。
我只好作罷，把書合上。
七七卻在一旁打趣，問我們兩個藏什么見不得人的小秘密。
我瞪了她一眼，她這才把話帶到了其他的話題上。
但哪怕七七頻頻把話題帶向我，我也只有在聊到我的工作上才插上幾句嘴。
七七見狀，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眼里盡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裴知聿卻夸張的接下了我的話，「哇哦，沒想到你居然是個作詞家了呢，那以后我的漫畫臺詞是不是可以找你潤色了？」
我順著接了下去，卻還是很快就沒了話聊。
我沖七七無奈的眨了眨眼，表示我真的無能為力。
她眉頭一轉，丟給我一個放心的眼神讓我等著。
4.
她看了眼手機，突然站起來喊道糟糕，她得走了。
又趁著我和裴知聿還懵著，把送我回家的任務丟給了裴知聿他。
等到我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早已走遠。
我無措的看著同樣茫然的裴知聿，但他微微偏過了頭。
但語氣卻帶著一絲愉悅，「那我們也走吧。」
路上，他問起我轉學的事情。
我愣了愣，但只是說因為家庭原因。
他看出來我并不太樂意講，于是止住了話題。
但回去的路并不長，很快就走到了盡頭。
他替我打開車門，倚著車身說要送把我送到門口才放心。
我捏著書，望向他的臉，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
只是在心里暗自盤算著待會要不要邀請他上去喝杯茶。
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終于想起來問他今天的聚會是怎么回事。
裴知聿微微一怔，隨即道。
「因為，來找你算賬了啊，小江同學?！?br>見我愣住，他這才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亮亮的，眼尾的淚痣也跟著動起來，和從前一模一樣。
我尷尬一笑，不敢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看出了我的窘迫，抬手揉了揉我的腦袋。
「還記得你轉學之前給我的東西嗎？」
可我不記得我離開前是否給過他什么東西了。
他張了張嘴，似乎要再說點什么。
但被一道聲音打斷，我們回過頭，卻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也許是造化弄人，來人正是粉絲群里激烈討論的班長秦桑寧。
5.
她依舊是一頭齊肩短發(fā)，和八年前一樣。
也和漫畫里一樣。
她走到我們面前，笑得很甜，面朝我們兩個，眼睛卻只看著裴知聿。
我聽見她說，「好巧啊，裴知聿，又見面啦?！?br>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沒有打斷兩個人的敘舊，只是低聲說了聲再見便轉身離開。
但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衣角。
是秦桑寧。
她對我說，「沒想到你也住這里，真是的，這么久我也不知道，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吧？你是要回去的，對吧？」
語氣雖然是柔和的，眼里確是不容置疑。
但裴知聿卻抓住了我的胳膊，無視秦桑寧的注視問我。
「要我陪你一起嗎？」
我看著那只抓住我的手，搖了搖頭。
一路上，秦桑寧都沒有再和我說一句話。
這也正好，我也沒什么想和她說的，至少我真正想問的，無法開口。
可在我到達樓下的時候，她卻突然叫住了我。
「江祈安，他很優(yōu)秀，你知道的吧？」
「那你呢？你有變優(yōu)秀嗎？你知道的，跌下泥潭后怎么洗都是臟的，對吧？」
我沒回她的話，只是快步離開。
回到家的一瞬，我就一頭倒在床上。
秦桑寧說的沒錯，現(xiàn)在的裴知聿比我優(yōu)秀得多，而我也永遠沒辦法抹去污點。
雖然心里這么想著，卻還是忍不住翻出了放在床頭柜里的筆記本。
那是高中時期的筆記本，其實沒什么不同尋常的。
之所以留下它，是因為，裴知聿。
6.
高中時期的裴知聿其實和他那乖巧的外表并不一致。
而是個不折不扣的吊車尾生。
會在早晨來的時候貧嘴索要我的作業(yè)，會在自習課時扔過來寫著無關緊要事情的紙條。
被拒絕的時候會撇著嘴求你，被罵的時候會朝著你做鬼臉。
還會在還回你的筆記時，偷偷在里面的空白頁畫上蠢萌蠢萌的簡筆畫。
那個時候，我很難想到他未來會變得這么，嗯，溫潤有禮。
看著筆記本里的簡筆畫，我回想起從前，卻又很快被拉回現(xiàn)實。
我了解的裴知聿，不過是那短短一個學期內的，現(xiàn)在八年過去了，誰都會變的。
我合上筆記本，把它又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柜子里，轉而打開手機。
剛一亮屏，七七的消息炸彈便映入眼簾。
她轉來一個視頻，又讓我一定要看這個視頻。
語氣之激動，讓我覺得這里面有一夜暴富的秘訣。
我滿懷疑惑的點進去，卻發(fā)現(xiàn)這是裴知聿的專訪。
他展示著自己的畫稿，而每一頁都是他漫畫里的女主。
他說，「其實女主的原型，是我的高中同學。創(chuàng)作這本漫畫的初衷，是為了紀念，可當我看見越來越多的人能讀到它的時候，我又想要傳達給她?！?br>「其實，也不是沒有傳達過，被拒絕了，但沒關系，我不缺再來的勇氣。」
7.
主持人露出一個標準微笑，接著追問，為什么漫畫名字的由來。
裴知聿沉思片刻，卻突然望向鏡頭。
「因為，每一次的相遇，每一次的言語，每一秒的眼神里，都藏著我無法傳達出去的喜歡。」
他苦笑一聲，眼神毫無征兆的黯淡下來。
我恍惚間想起了那個時候的裴知聿。
十八歲的裴知聿，很少會露出這種神情。
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神采奕奕，捏著筆，一點一點在書本上勾勒出周圍同學的身影。
更別提像今天這樣的冷著臉了，我隱隱知道他是生氣了。
可偏偏，我又不知道他在氣什么。
當手機把我喚回神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是裴知聿的好友申請。
通過之后，他只給我發(fā)了一句晚安。
回完他的消息，我想起了他遞給我的那本書。
書頁被翻開，只見最后一頁的簡筆畫旁，用水性筆寫著截然不同的一句話。
「江祈安，那天窗外起霧，我寫的是你的名字?！?br>8.
短短一晚，粉絲群里就爆了。
全是在猜測到底是誰能讓裴知聿暗戀這么多年還念念不忘。
我關掉手機，倒在床上直到半夜才得以入睡。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了他的早安信息。
我思考了很久，才決定問出埋在心里的那句話。
「裴知聿，你，是不是......」
消息剛發(fā)出去，一個「是」字就跳出了聊天框。
「江祈安，我不是想要什么答復，只是想要把我的心情傳達給你，哪怕是一點點?！?br>「如果覺得困擾，一定要告訴我，我不希望你不開心。」
我?guī)缀跄芟胂蟪銎聊荒沁吢冻鲂⌒囊硪肀砬榈乃?，忍不住上揚嘴角。
片刻之后，他發(fā)過來一條語音。
我甚至能清晰的聽見他說話聲音的微微顫抖，問我愿不愿意給他一個真正的答復。
這一刻，壓在心底的石頭落了下來。
但我卻還是不敢喘氣。
那天秦桑寧的話哽在我的喉嚨里，讓我不得不考慮起其他的事情。
良久，我說好，但我得想想。
但，我們等來的不是我的回答，而是阻礙。
9.
一條帶著裴知聿名字的熱搜升了上去。
而另一個主人公則是我。
上面說我對裴知聿死纏爛打，極盡騷擾。
因為打架斗毆被迫轉學，據說因為毀了人家的臉還賠了對方家里十萬塊。
甚至還發(fā)出來一張恢復之后留下疤痕的臉頰的照片。
還說我給幾個小歌手寫的詞都是四處抄襲的，根本就沒有自己作詞的能力，而是抄襲成癮。
謾罵聲如期而至，聲討聲紛至沓來。
校園霸凌，心狠手辣，抄襲，這些詞都被貼在了我身上。
看到這一切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輕松了些，該來的總會來的。
裴知聿打來電話，告訴我一切都交給他。
但我打斷他安撫的言語。
「沒用的，他們說的也不全是假的，我轉學是因為這件事，沒什么好狡辯的?！?br>「裴知聿，我騙了你，我的確動手打了人，我把她的頭按在水池里，她求我，但我沒放手，她掙扎著，臉撞到了手龍頭，后來，血流了好多啊......」
他聽了一會，隨后開口。
「我認識的江祈安，不是這樣的，我相信她。」
我咬著牙道，「裴知聿，你以為自己有多了解我嗎？人都是會隱藏的，你只是沒見過而已。」
隨后便掛斷了電話。
在那一刻，我隱隱約約聽見裴知聿說，你不會這樣的。
但我沒理會，只是丟掉手機躺在了床上。
10.
網上的事情發(fā)酵得越來越大。
而我寫過詞的那幾個小歌手，有的甚至發(fā)博說會調查這件事情，并且以后不會再和我這種有作風問題的人合作。
我給自己請了假，離開了我住的城市。
滿滿的行程塞滿了我的腦袋，而那些網絡則被擠出去。
裴知聿再撥過來的電話，我一個都沒接。
就連七七，我也只是告訴她我出來度假了。
沒辦法，這么多年，我從沒變過。
遇見事情就縮回殼里，生怕受到一點點傷害。
裴知聿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而我身上的污點，無法洗去。
接到七七的電話時，她那焦灼無比的聲音就闖進我的耳朵里。
「安安，裴知聿出事了！」
人潮喧囂的聲音逐漸變小，連七七的聲音也變得恍惚起來。
我東拼西湊才尋回了自己的思緒。
七七說，裴知聿去找我，卻發(fā)現(xiàn)我不在。
她央不住裴知聿的請求，偷偷告訴了他我的位置。
裴知聿立刻就買了票要過來，可，飛機出事了。
我強裝鎮(zhèn)定的詢問七七是否確定裴知聿已經上了飛機。
七七很猶豫，她并不知道裴知聿有沒有上去，但按照他發(fā)的消息來說，他的確檢票上機了。
而且她打聽了那趟飛機的信息，檢票之后，飛機的確是滿員的狀態(tài)。
而裴知聿的手機，也一直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