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芑比他更清楚這點,若如今長安還算太平,往后可就是真正的亂世。
“州牧與公子都是震懾一方的能將,豫州才有今天的安穩(wěn),天下百姓所求不過如此,公子志向遠(yuǎn)大,豈能眼睜睜看著四方百姓受磨難?”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正是知曉,才斗膽來此,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我知公子定不會因為我一名弱女子與皇室作對,但如若公子有庇護(hù)天下千萬的心,當(dāng)下,便沒人比我更合適……”
謝硯十神情諱莫如深,孫芑看不懂,繼續(xù)道:“小女所求只是家人康健,能夠安穩(wěn)度日?!?br>他嗤笑一聲,似是聽見什么好笑的笑話。
“那你可曾想過,我若是帶你離開長安,你我當(dāng)如何?”
孫芑臉倏地染上一層薄紅,春日陽光從窗外傾斜而下,兩人之間隔著一道光,謝硯十看過去,她猶如一朵嬌艷欲滴的荷花,又如剛熟的粉桃,令人不禁有咬一口的沖動。
孫芑不語,這點,她沒想過,也是真不敢想。
謝硯十笑,“時候不早了,女公子請回罷?!?br>————
繞回孫府后院,孫芑和阿獻(xiàn)愕然發(fā)現(xiàn)原先用來墊腳的麻袋和籮筐不見了,也沒敢耽擱,更不敢從正門回去,阿獻(xiàn)先翻墻上去,再拉孫芑,倆人就這么偷偷摸摸地回了小院。
剛進(jìn)屋就見孫謀差人端著晚膳過來,面上并無任何異樣,孫芑不敢往那方面想,佯裝無事發(fā)生。
“嬌嬌兒,三日后便是你進(jìn)宮與陛下成親的日子,陛下幼時在府內(nèi)暫住過一段時日,先帝見你倆性情溫和合得來,特賜下這門親事,”孫謀坐在桌邊說道。
孫芑坐在一旁,默默聽著。
“陛下長你三歲,已是男子正血氣的時候,這么多年,無論是賜封太子還是登基為帝,陛下可都只想著你一人,不曾納過一個妃嬪,你要知曉陛下對你的心意,你往后定不會遭受委屈。”
劉驥這些年確實一心只想迎孫芑進(jìn)門,就算太后執(zhí)意往他宮里塞人,他也從未看過一眼,甚至讓那些女子在寒夜里跪上幾個通宵。
孫芑以前認(rèn)為就算他是一國之君,有那么多的不得已又如何,只要彼此相愛,只要他疼惜她,便沒有什么能壓倒他們,但后來漸漸發(fā)覺,若是帝王被架空,整個國家連至她和她的家人都只有受人操控的份。
那個夢里,他不也納了一眾嬪妃,那位徐州州牧之女在被他砍首的幾日前被診斷出了身孕,徐州牧將女兒留在長安,選秀前就進(jìn)了他的宮殿,被他寵幸。
孫芑忽地想起白日在霧來客棧,臨走前,謝硯十說:“祝女公子與帝王琴瑟和鳴,恩愛長久?!?br>她知曉這是拒絕了她的請求,確實,一個女人而已,能掀起多大的風(fēng)浪,更何況目前的謝硯十對治理十三州沒有多大的興趣,至于兩年后,又是另一說了。
但她看著他的背影,還是堅持,“公子莫著急答復(fù),仔細(xì)考慮一番,三日,還有三日?!?br>她對他說:“我等你。”
卻收到一句“豫州心向漢室,從未有過謀亂之心,望女公子日后清除雜念,便能余生安穩(wěn)?!?br>謝硯十,他,大概真的不會來。
她也真的要進(jìn)宮受封,做劉驥的妻子,漢室的國母,從此困于高墻內(nèi),死于亂劍下。
春韻濃郁,院里那棵白玉蘭今年開得格外的早,就連往年不知季節(jié)的桃樹也紅透枝條,風(fēng)疾,吹得樹葉獵獵作響,來往院里院外的下人都不禁裹緊了衣裳。
寅時,天空還漆黑一片,像一口大鍋罩在孫府之上,似乎永遠(yuǎn)都不會亮開。
孫芑穿著一襲金絲鳳紋紅衣坐在銅鏡前,負(fù)責(zé)漱洗的婆子正往她頭上戴瑞獸祥云的寶冠,唇色朱紅,襯得她皮膚愈發(fā)的白皙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