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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壽辰當天,蘇府從一大早就開始忙碌了起來,張燈結(jié)彩,搭臺設(shè)宴,好不熱鬧。

奴仆們將客人送來的壽禮擺放在廳堂上,一時間整個大殿流光溢彩,喜氣洋洋。

正殿的熱鬧并沒有影響到偏遠的東苑望月閣,此刻蘇皓月安安靜靜地坐在軒窗前,紫鳶正在為她梳妝。前世蘇皓月就知道紫鳶特別擅長盤頭。她的娘親曾在宮中為貴人娘娘盤發(fā)弄妝,于是也將這一門好手藝傾數(shù)傳授給了她。后來她的娘親工期年滿出了宮,嫁給了一個小商戶做妾,產(chǎn)下了紫鳶,可惜好景不長,她的爹爹就因為破產(chǎn)將紫鳶賣給了牙行,她的娘親也在失去唯一的女兒后心痛過度抑郁而終。紫鳶由于長相甜美且機靈聰慧,被蘇府買回來做了婢女,從那之后她便再沒見過自己爹爹,聽說這個重男輕女的男人因為背負巨債而帶著兒子們遠走他鄉(xiāng)躲債去了。蘇皓月很清楚,紫鳶對這個冷漠自私的爹是沒有多少感情的。

蘇皓月看著銅鏡中精致的發(fā)式,問道:“今日給我梳的這個發(fā)髻可有名字?”

紫鳶將木梳插在自己的發(fā)間,兩只手蘸了一點玫瑰香油,輕輕抹在蘇皓月散落在腰間的青絲上。聽到這句話,她歪著頭想了一下,笑著說:“本是沒有名字的,小姐問,奴婢看著您梳這樣的發(fā)髻仿佛是畫中的仙子,小姐覺得神女髻這名字可好?”

蘇皓月明艷的雙眸眼波流轉(zhuǎn),她淺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會說話?!?br>
紫鳶也笑道:“小姐,讓奴婢為您點上胭脂,妝便成了?!?br>
正在此時,門外有人通傳:“三小姐,老夫人的宴會馬上就開始了,大夫人請您過去呢!”

上完妝,蘇皓月取過面紗戴在臉上,對紫鳶道:“把東西帶上,咱們走吧?!?br>
“是?!?br>
門外婢女墨書在不耐煩地催促著:“三小姐,您平日鮮少給老夫人、大夫人請安就罷了,怎么連老夫人的壽辰也如此拖拖拉拉,貴客都到了,讓大家等著您這位三小姐,豈不是咱們蘇府失了禮數(shù)?!?br>
“既然你怕失了禮數(shù),就不必跟著我去了。紫鳶,你隨我同去吧?!碧K皓月掃了她一眼,面上不辨喜怒。

“那怎么行呢?咱們蘇府每位小姐身邊都要有兩個一等丫頭跟著的呀!”墨書一向喜歡出風頭,為了參加今天老夫人的壽宴她可是天不亮就起來梳妝打扮,盼望著能在今天貴人面前露臉呢。此時得知蘇皓月不讓她去了,她怎么會善罷甘休。

“這也簡單,碧汀?!碧K皓月喚著一個站在角落里的瘦小女孩道:“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等丫頭了,紫鳶,給她拿一套一等丫頭的服制,去換上,今日便陪我出席宴會。而你……”蘇皓月盯著她目光中閃過一絲嘲諷:“從今日起降為三等丫頭,做些掃地的粗使活計?!?br>
“是!”紫鳶恭身退下,帶那個叫碧汀的女孩去后院換衣服。

“三小姐,您怎么這樣?所有丫頭的等級都是由大夫人手底下的芳嬤嬤統(tǒng)一管理的,怎么能容您說換便換?!”蘇皓月說出的話仿佛晴天霹靂,她萬萬沒想到這個一向軟弱的三小姐竟會動怒,還要降她的等級。墨書漲紅了臉,心中霎時間滿是怨恨憤怒:“三小姐,沒有您這樣做主子的!”

“怎么做主子,還要你來教我?!”蘇皓月凌厲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墨書的身體:“丫頭等級的提貶,我自會回了老夫人,輪不到你一個下人在這里置喙?!?br>
墨書被蘇皓月氣勢一驚,后退三步垂下頭,心中暗想:蘇皓月不過是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三小姐,老夫人才不會應(yīng)承她。最好被老夫人當眾申斥,駁了她的面子,才好讓這位三小姐清楚自己在蘇府中的地位。想到這里,她低低應(yīng)了一聲:“是?!?br>
蘇皓月一眼就看穿了墨書心中所想,她只是冷冷笑了笑,帶著換好衣服的碧汀和紫鳶款步向舉辦壽宴的正殿走去。

碧汀這個丫頭,心思細膩,在前世跟著她去了安陽侯府,有次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歹人襲擊侯府,還是在外院的碧汀及時通風報信救了她一命,后來卻不知道因為感染了什么病早早去世了。所以今世蘇皓月有意提拔她。

走進正殿,賓客已經(jīng)到齊準備入座。這時入席,無疑是非常顯眼的。大家都看著這個身量纖纖婷婷裊裊卻戴著面紗,露出一雙秋水般眸子的女子在大家的注視中落落大方地走到老夫人身前,施了一禮:“孫女恭賀老夫人壽辰。祝愿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眲幼鬏p柔端莊,一氣呵成。賓客們都紛紛猜測,這是蘇府哪一房的女兒,竟有如此風姿,一舉一動竟好似皇宮中調(diào)教出的高貴公主。

這是蘇皓月重生后第一次見到蘇府眾人,只見老夫人身著絳紅色縐綢對襟珠扣襖,端坐在尊位上,看著自己的眼神十分淡漠,只是嗯了一聲,便道:“起來吧。”

蘇皓月應(yīng)了一聲,和其他蘇家姊妹一起候在老夫人跟前。

大夫人孫秋蓮穿著鶴紋紫色褙子,一副雍容華貴的模樣。見蘇皓月贏得了原本屬于自己女兒的關(guān)注和贊美,心中嫉憤不已,于是開口道:“皓月,今日是為老夫人做壽,你無故來遲就罷了,怎么還戴著面紗?有什么不好見人的嗎?”

蘇皓月聽了這話,仿佛受驚一般,趕緊走上前跪下:“祖母容稟,前些日皓月同姐妹們在池邊散步時,不慎落水,受了風寒,知道祖母壽辰在即,怕驚擾了祖母,故而沒有稟報。由于風寒尚未痊愈,夜不能安寢,加之祖母大壽,本該為祖母祝壽祈福,聽說夜深人靜時秉燭抄經(jīng)最為誠心,于是手抄六本寶華經(jīng)為祖母增福添壽?!闭f著她從身邊紫鳶的手中接過經(jīng)文雙手奉給老夫人:“只是這幾日每晚抄經(jīng)至三更,又略有些病痛,導致神色憔悴,所以才戴著面紗,望祖母恕罪?!?br>
字字句句都是為老夫人著想,堂中賓客也不禁稱贊道:“三小姐在病中依然堅持為老夫人盡孝,真是老夫人的福氣?。 ?br>
“是啊是啊,定是老夫人平日管教的好,才能教出如此體貼識禮的小姐來呢!”

“正是。”

蘇皓月依舊低著頭,仿佛周圍人說的話與她無關(guān)。但是她知道,在這個時候老夫人是絕不會責罰她來打自己的臉的,畢竟子孫的德行是衡量世家名聲的重要標準。

果然老夫人接過經(jīng)書翻看幾頁,露出幾分欣慰地笑意,說道:“你有心了,起來吧?!?br>
“是?!碧K皓月起身退到一旁。

孫秋蓮驚訝地看著蘇皓月,她原以為蘇皓月一定會被自己的話刁難地下不來臺,沒想到她幾句話就巧妙地化解了。為老夫人抄寫了經(jīng)文也不主動宣揚獻寶,而是等著時機才恰到好處地拿出來。這和印象中那個膽小羞怯、笨口拙舌的三小姐差別太大了。蘇若云也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蘇皓月一番,只覺得她同往常似乎不太一樣,渾身上下散發(fā)著矜持穩(wěn)重的氣質(zhì),甚至連她今日梳的發(fā)髻都顯得格外脫俗。

蘇若雨在心中暗罵:“這個巧舌如簧的賤婢,什么神色憔悴,分明就是臉上長了麻子沒法見人,等我一會設(shè)法扯掉你的面紗,讓大家都瞧瞧你現(xiàn)在這幅丑樣,看你還如何收拾得起臉面?!?br>
正在這時,蘇皓月若有若無地看了蘇若雨一眼,蘇若雨心中一驚,隨即穩(wěn)定心神,轉(zhuǎn)過頭閑談般隨意地對身旁的蘇若云笑道:“姐姐,一會用完膳咱們家請戲班子唱一出什么戲???”

蘇若云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子:“你呀,就知道聽戲。戲班子是母親為老夫人安排的,似乎也是一出祝壽的戲,叫《蟠桃宴》?!?br>
“這倒是新鮮的很呢。”蘇若雨的嘴角略過一絲冷笑:“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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