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很疲憊。

可躺在榻上良久，睡不著。

李賢的話，一句句，不停地在她的腦海里響起。

深深地刺激著她。

從來沒有人，這么直白地當(dāng)面，說出這些話。

“難道長久的死亡危險，真能將這孩子，給逼得完全變了一個人？”

今天，武則天在李賢的身上，沒有看到一絲以前的模樣。

慷慨激昂擲地有聲，為求活命瞬間服軟，睡夢之中淚流滿面。

這些都不是她印象中的李賢，所會做的事。

“這樣的李賢，還殺不殺？”

“不殺，可能真如他所說，能為登基派上大用場?！?/p>

“殺了，不但能殺雞儆猴，還能將所有威脅，消滅在萌芽之中?！?/p>

武則天伸手放在額頭上，在權(quán)衡利弊。

“罷了，終究是我十月懷胎生的，明天，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p>

————

“陛下，李賢此番做派，對您，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李旦退朝回宮，憂心忡忡坐立不安，劉皇后得知前因后果，突然說道。

“皇后此言何意？”

“李賢毫無疑問，會吸引上上下下，特別是天后的目光，陛下，正得清閑。”

“知我者，皇后也！”李旦接著嘆道：“可皇兄，危險了?！?/p>

“臣妾以為不然?！眲⒒屎笳f道：“李賢此舉看來是孤注一擲，可在臣妾看來，必然是有一定的把握?！?/p>

“把握不把握，我是沒看出來?！崩畹┟嫔氐氐溃骸八@樣搞，帶來的變數(shù)，實在是太大了?！?/p>

“變數(shù)再怎么大，對于陛下而言，臣妾還是那句話，有利無害！”

李賢鬧得再大，吸引的火力和目光就會越足，那么李旦的存在感就會降低。

這一點(diǎn)，李旦是心知肚明的。

“陛下，至于那些勛貴，就看各人的造化，咱們也愛莫能助。”

劉皇后看得比李旦透徹多了，她也是李旦的幕后諸葛。

她給李旦出的主意，就一個字“熬”。

只要比熬得比老娘活得長，勝利就屬于他。

她還給李旦分析過。

李弘為什么死得突然，天后又為什么要向李賢下毒手。

無非就是他們二人鋒芒畢露，成為了天后登基的一塊絆腳石。

“那我和李顯，又會如何？”

這才是李旦一直最為擔(dān)心的。

說實在話，李旦沒有什么太大野心，與其這樣每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遠(yuǎn)不如當(dāng)一個太平王爺要來得實在。

只是他也知道，現(xiàn)在的大唐天下，有太平百姓，絕對沒有什么太平王爺。

那些王爺們，每一個人，終日里也是如履薄冰。

不知道哪一天，屠刀就落在了頭上。

“陛下只要唯命是從，就絕無性命之危！”劉皇后非?？隙ǖ卣f道。

李旦精神一振：“皇后此話何解？”

“李賢要是死了，天后親子就剩下李顯和陛下?！?/p>

劉皇后的雙眸閃耀著睿智的光芒，繼續(xù)說道：“天后登基，太子人選無非就是武氏和陛下李顯之間做選擇。

只要儲君之位未定，天后都會一碗水端平，陛下絕無性命之危?！?/p>

李旦憂傷地道：“天后姓武，一旦登基，必然會偏向武氏，勝算不大。一旦天后確定了武氏為繼承人，那么我們李氏，全都要死！”

“不然！”劉皇后寬慰道：“陛下畢竟是天后親子，血脈相連?！?/p>

“虎毒不食子，唉！”李旦終究不敢說下去。

“皇后，如今我要怎么辦？”

“唯命是從，靜觀其變！”

同樣選擇靜觀其變的，還有廬陵王李顯。

李賢橫空出世鬧這么一桿子，比李旦還松一口氣的，是李顯。

李顯的帝位被廢、被囚禁，終日里無不是感到大禍臨頭。

當(dāng)李賢所做的事傳到他的耳里，李顯頓時長吁了一口氣。

只要李賢還活著，他就死不了。

李顯就巴不得，李賢一直活下去，活得比老娘長。

最好是李賢跟老娘拼個同歸于盡。

那樣，他不但能活，還有可能重新當(dāng)上皇帝。

即使當(dāng)不成皇帝，只要是李旦當(dāng)皇帝，他都可以當(dāng)個太平王爺。

“李賢，希望你有本事跟老娘斗，更希望你有本事，能夠活得長久一些。”

上官婉兒關(guān)照大理寺卿，優(yōu)待李賢。

大理寺自然是不敢怠慢。

在這個鳳凰隨時變死雞、驢子搖身一變成寶馬的特殊時期，明哲保身誰都不得罪，才是王道。

監(jiān)獄始終是監(jiān)獄。

一股發(fā)霉的味道、森冷的感覺，讓躺在剛換的草席上的李賢，根本就無法入睡。

可能也是之前睡多了。

李賢開始復(fù)盤。

看看之前的表現(xiàn)，哪里錯了。

“丘神績沒造反，這點(diǎn)武則天應(yīng)該是查清楚了！”

之前李賢在武則天面前死咬這一點(diǎn)，是為了鋪墊取得時機(jī)。

根本就經(jīng)不住武則天的追查。

“唉，情況還是不容樂觀啊！”

李賢發(fā)現(xiàn)，打親情牌，貌似效果不會好。

武則天的心里，要是顧念親情，就不可能成為一代女皇了。

“壞了，我料錯了一件事！”

李賢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武則天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存在。

武則天毫不猶豫地毒死李弘，除了李弘的威脅外，更關(guān)鍵的是要投石問路。

殺李賢，這不用說，防止被人利用。

在真實歷史上，李賢死了，還打他旗號的人，不少。

武則天的另外兩個兒子，李顯和李旦。

李顯平庸無能，李旦內(nèi)向懦弱。

武則天絕對不會殺他們兩個，即使是登基稱帝，也不會殺。

因為武則天得留著兩個兒子，除了制衡武承嗣和武三思等人外，也不排除還政于李唐的可能性。

那么，李賢就多余了。

多余又麻煩，不如殺了了事。

“踏馬的，失策了，要是辛苦一場還被殺，那還不如直接奔向揚(yáng)州，跟李敬業(yè)一起造反了?！?/p>

至少還能撈個皇帝過過癮。

有他的加入，或許還真不一定會失敗。

割據(jù)一方茍延殘喘，還是有可能的。

再不濟(jì)，也能乘船出海，去琉球、去日本、去彎彎，過個島主生活，美滋滋。

這下好了，自投羅網(wǎng)。

這時候，要是有人端來毒酒一杯，三尺白綾一條。

喝不喝？

掛不掛？

也由不得你！

這么一想，李賢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等等！

李賢靈光一閃。

想要活下去，親情靠不住，關(guān)系不管用，那么只有最后一條路走。

那就是當(dāng)一個武則天最有用的人。

對武則天有用，又沒有威脅。

必須自絕于李氏，自絕于忠于李氏的人。

還要跟武氏和武則天的面首們水火不容。

只有當(dāng)一個這樣的獨(dú)夫。

才能取信于武則天這個老娘。

不被懷疑，沒有威脅。

李賢思來想去，發(fā)現(xiàn)只有這條路可走。

“李氏皇族們、李氏的忠臣良將們，即使沒有我的出現(xiàn)，你們也會死得很慘。

接來下我要做的事情，或許會讓你們的下場，比歷史上，要好很多?！?/p>

但是，知道歷史的，世上只有李賢一人。

“罷了，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只要我成功了，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被歌頌的！”

李賢緊握拳頭，目光堅定。

——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