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臺縣

淺橘的光線從她頸側(cè)瀉下，落在那暗黃的細(xì)竹筒上，映幽幽暗芒，濺起三分詭色。

秋嵐珺沒等來王媽媽她們送晚飯來，便自己去廚房尋摸點(diǎn)吃食，墊飽了肚子便回房，等著魚兒自己送上門來。

夜色轉(zhuǎn)深，秋嵐珺房里的油燈至少滅了一個時辰，外頭才傳來輕軟的腳步聲。

夠謹(jǐn)慎的??！

秋嵐珺笑笑，從床鋪上坐起，盯著外頭淡淡的幾道身影。

窗紙被捅破的聲音雖然輕細(xì)，可在這寂靜無聲的夜里，又顯得很突兀。

秋嵐珺下床，輕腳走到窗邊，瞧見一根暗黃的細(xì)竹筒從外頭伸了進(jìn)來。

喲呵——武俠劇里經(jīng)典的必備劇情就這么上演了？

眼看著濃白的煙霧從筒口噴入，她的腦子里瞬間有了計劃，轉(zhuǎn)身走到銅盆前，將軟布巾浸濕，掩住鼻口，退回床畔。

過了一會，房里已然濃煙彌漫，那細(xì)竹筒里也不再有迷煙噴出。

秋嵐珺用濕布巾掩住口鼻，眼睛死死的盯著門窗。

又過了一刻，屋里的迷煙漸散，外頭的人這才開始動起來。

秋嵐珺迅速將手里的濕巾扔往床底，屏氣在床榻上躺下。

房門被推開，外頭的人沒急著進(jìn)來，等屋里的迷煙又散了許多，她們這才小心的進(jìn)了屋里。

王媽媽故意踢翻一方矮凳，見響亮的聲響沒能吵醒床上的秋嵐珺，這才真真切切的放下心來。

王媽媽朝香菊和香竹使了個眼色，兩丫鬟心肝一顫，身子立馬抖了起來。

這可是殺人害命，她們不怕才怪。

可心里再怕，也不敢違背王媽媽的吩咐，不然死的就有可能是她們。

兩個丫鬟心一橫，便一人拿棒槌，一人拿麻袋，走向床鋪。

掀開素紗帳子，瞧見里邊躺著的女孩似乎睡的很沉。

能不沉嗎？一整管的烈性迷香就這樣噴進(jìn)來，就是一頭牛也能給藥暈嘍。

握著棒槌的香菊狠松了口氣，將手中的棒槌丟下，與香竹一起將秋嵐珺裝進(jìn)了麻袋里。

王媽媽眼見著麻袋口子被麻繩綁死，陰沉的臉上終是泛出一絲笑意，上前幫著一起將人抬上外頭的獨(dú)輪車。

三人推著獨(dú)輪車，一邊走一邊低聲商量。

“一會將人拋下去后，將她的繡鞋和外衫丟在河邊?！?/p>

“王媽媽想的真周到，這樣村里人就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毕憔湛蓜诺呐闹R屁。

香竹本想跟拍的，可轉(zhuǎn)念一想，眉頭微微皺起，低聲道：“那有人問起小姐為何要投河自盡，我們怎么說？”

王媽媽橫她一眼，沒好氣道：“豬腦子，李二牛的事你忘了？”

香菊恍然，展顏笑道：“還是王媽媽想的周到，這事推給李二牛最合適不過。李二牛家逼婚的事，村里人都知道，咱們到時就說她不肯嫁給李二牛，一時想不開，這才投河自盡的?！?/p>

王媽媽面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掃了香菊一眼，心道這丫頭倒是有幾分聰明勁，比那香竹可強(qiáng)太多了。

香竹臉一紅，垂下頭去，不再言語。

她腦子笨，舌頭也笨，向來就不如香菊在王媽媽面前得臉。

麻袋里的秋嵐珺心中冷笑：你們想的倒是挺美，也不看看李二牛他爹是不是個好惹的，到時有你們好受的。

不一會，獨(dú)輪車停下，麻袋被三人合力抬下后，十分干脆的拋進(jìn)了河里，中間甚至沒有一絲的停頓。

就像是拋了一袋垃圾——

三人站在河邊，就著清冷的月光，看著那麻袋一點(diǎn)點(diǎn)的沉下。

這一次，她們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留在岸邊觀察，可不能再出上回的紕漏。

必須確定秋嵐珺死了才行。

麻袋沉入水中，秋嵐珺拔了匕首破開麻袋，身形宛如一條美人魚般在水底游動。

借著河底湍急的暗流，她在下游的某處冒了頭，見四周左右無人，悄悄上岸。

遠(yuǎn)遠(yuǎn)望去，依稀能瞧見王媽媽三人立在岸邊的身影。

秋嵐珺冷冷一笑，轉(zhuǎn)身走入夜色中。

趁著王媽媽三人還沒回來，她先一步回了家里，換上一身干凈的衣裳，再去王媽媽和兩個丫鬟房里走上一趟，金銀首飾之類的細(xì)軟財物自是不必為她們留下，一應(yīng)卷了。

再將剛配好的藥下在王媽媽和兩個丫鬟的茶壺里，為了以防萬一，便是米缸和面袋里也給灑上一些，免得出現(xiàn)漏網(wǎng)之魚。

這藥不致命，卻能讓她們生不如死。

忙活完這些，她才帶著一包銀子首飾，心滿意足的離開村子，投身入漆黑的夜色里，開啟她全新的人生。

王媽媽和兩個丫鬟在河邊等了許久，見人始終沒有浮起來，知道這回算是辦成了，這才高高興興的推著獨(dú)輪車回家。

三人忙活這許久，又渴又累，一回屋里就各自倒了水猛灌一通。

解了渴的三人圍坐一桌，商量著回京復(fù)命的事。

這沒一會，王媽媽就覺得臉上像是有蟲子在咬般又疼又癢，伸手去撓，卻是越撓越癢，不一會臉上就撓出血來。

怪的很，撓出血來反而舒服了，手指像是不受控制般不斷的撓著。

越撓越癢，越癢越撓...

兩個丫鬟也是一樣，細(xì)嫩的面皮上很快就沒了好肉，身上撓不著的地方便在有角的桌椅上使勁蹭，蹭的皮開肉綻也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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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二十八年春。

通州府，三臺縣。

一座兩進(jìn)院子的后院東廂房外，下人們進(jìn)進(jìn)出出的，神色俱是慌亂。

“大夫還沒來？”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杵著拐杖立在院里，朝身邊的中年婦人問。

中年婦人忙道：“已經(jīng)派人去催了，應(yīng)當(dāng)快到了。”中年婦人眉頭緊鎖著，目光時不時從那一盆盆端出的血水上掠過。

這時有個小丫頭快步走來，朝二人道：“老夫人，夫人，大夫請來了。”

魯夫人聞言面色一松，忙道：“快，快請進(jìn)來?！?/p>

小丫頭轉(zhuǎn)身去了。

老太太掃了身邊的兒媳一眼，面上泛著不滿，“你好歹也是魯家的主母，怎的像是不經(jīng)事的小姑娘似的，讓人看了笑話?！?/p>

魯夫人干干的笑了兩聲，“母親教訓(xùn)的是，是媳婦失態(tài)了?！闭f著她正了正身姿顏色，擺出主母的氣度來，可眼里的慌亂卻是一絲未減。

屋里喊叫聲漸熄的，是她大兒媳，頂孝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