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清之，你這是笑了？ 試讀章節(jié)

晚宴在主帳內進行，前前后后來了近二三十人，主帳內大多是有官階的男子與他們的正妻，當然也有像孟京軒那樣的有權勢的爹撐著腰的官二代，其余的一眾家眷都在另外旁邊的側帳內就餐，京都未成家的女子是不能與陌生男子同桌吃酒的。

蘇北沁吃著美酒佳肴，心思卻早就飛到了九霄云外。這種宴席無聊的緊，這席間坐著的京中權貴她也都不認識，除了上坐的三皇子靖袁王，年少時她曾在貴妃姑母那住過半年，與三皇子有過幾面之緣，但也不相熟。其他的人也就與孟京軒相識了。身旁的顧清之早就被孟京軒拉去了，說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難得狐朋狗友那么全，還同行秋獵，必須要一醉方休。

身后的蓮心看著小郡主無聊的緊，還時不時的要應付酒桌上的人敬酒，輕輕的拽了拽她衣袖問道：“郡主，要不我們先回帳吧，姑爺今晚估計不會很早退席?！?/p>

蘇北沁就等著有人點撥她，她早就不想呆了。

“知我者，小蓮心也，我們偷偷的溜出去?！彼那牡呐c她說道。

兩人會心一笑，這種事以前她們可沒少干，信手拈來。

顧清之聽著孟京軒與韋維幾人談著前幾日新得來的殘頁《誠景宣詩集》，眼角的余光卻瞄到了那主仆二人，小郡主正躡手躡腳的從帳側快步往外走，臉上竟有些大義凜然之勢，奇怪的表情模樣倒是好笑。

他不由得嘴角上揚，露出了絲笑意。這反應倒是鬧的席間另幾位都看愣住了。

“顧清之，你這是笑了？”

“笑什么呢？”

“顧二你喝多了吧？”

幾人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顧清之本來也沒想憋著，只是周圍突然靜默了，趕緊整理了下情緒。

“我都認識你快四年了，都沒見你如此笑過，今天真是開了天眼了！”

“那可能還是與我喝酒少了?！鳖櫱逯e起酒杯淺酌了一口，眉眼間殘留著一縷笑意，竟讓在座的男子都看的出神。

孟京軒反手拍打了韋維一拳。

“你這色欲熏了心還是酒喝多了上了頭，看自家兄弟用的什么眼神！”

韋維被這繡花拳逗笑了，“我終于知道顧二為何嫌少笑了，這一笑啊，男子都想嫁他了！”

京郊的月色分外的好，照的整個大地像是打了盞青燈似的明亮，主帳內的席間，人們早已酒過了三巡，歌姬們依舊載歌載舞的歡騰著。

蘇北沁此時心里早就有了鬼主意，徑直就往營地東側走去。

蓮心緊跟在身側，鸞飛隨后，三人踩著月色，出了營地。蓮心看著越走越不對勁。

“郡主，這是要去哪？”

“那兒！”蘇北沁順勢抬手指向了不遠處的溪流。

蓮心瞬間臉色都不好了。

“郡主，都入秋了，溪水太涼了，下不去的，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姑爺要是知道了也不好。”

“他和孟京軒喝酒呢，不會那么早回去的，我難得出府，偷偷下個溪你也要說，還真跟蘇嬤嬤越來越像了！”蘇北沁朝著蓮心做了個鬼臉?！翱磥砦乙缧┌涯阍S出去才好！”

“郡主！”蓮心見狀，轉身朝鸞飛使了個眼色。夜晚月色通亮，這兒又離營帳那么近，就怕萬一有人瞧見，自己就算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了。

蘇北沁自然是不會聽蓮心的話。三兩下就跑到了小溪邊。今日晚宴穿了身淺粉色的襦裙，以至于現在想敞開了玩水都不方便，她去了陵州后時常跟隨三哥策馬疾馳在廣闊的草原上，很少見到如此美麗的山泉溪水，更何況月色如此皎潔，都能瞧見溪水下的石頭，看著不是很深。

小娘子踉踉蹌蹌的站立著脫去了繡鞋和絹襪，雙手提著襦裙，玉足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下溪水的溫度，秋日的溪水微涼，小郡主不免打了個寒顫，咬咬牙踩了進去，等雙腳逐漸適應了水溫，便往小溪內試探的走了進去。

“郡主！”岸邊的蓮心早就急的焦頭爛額，她左顧右盼的四處張望著，這兒畢竟離營地不太遠，雖然守衛(wèi)不會來此巡邏，就怕萬一被哪個男子撞見了可就麻煩了。

“郡主！你快上來吧！算我求你了！你這樣被嬤嬤知道了，我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蓮心，你看！還有魚呢！好大的魚！”

“郡主！”

月色中，少女提著裙擺靈動的在溪水中踩踏嬉戲，岸邊的小丫頭焦急的規(guī)勸著，她全然不聽，抬腳泛水，惹得小丫頭四處躲閃。

另一旁墨衣女子手持佩劍，淡淡的道了句：“郡主很久沒有那么高興了?！?/p>

小丫頭似乎聽了進去，也不勸了，墩身向溪水中的少女撲起了水花，銀鈴般的笑聲充斥在這山林間。

是啊，郡主很久沒那么高興了！

主帳內席散，顧清之踏著月色緩步往帳中走去，酒勁促使他整個人看上去不像平日里那么孤傲，溫柔了許多。子七跟在身側欲言又止。

“有話便說，何時變得吞吞吐吐的了？”

子七打小便跟著他，他深知他的軟肋，所以他更加確定之后他所說的話，他必定無法如此從容。但他又不能不與他提及。只能小心翼翼的說道：

“公子，我剛…見著任姑娘了?！?/p>

“嗯?！彼L淡云輕的嗯了聲。子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家公子依舊頭也不回的向前走著。自己剛剛那句話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是任瑤任姑娘?！?/p>

“嗯。”

子七見自家公子這反應，懸在胸口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了，便緊接著說道，“她說她想見你?！?/p>

顧清之聽后停了下來，他自以為自己是懂她的，可如今的她他又不懂了。今日他自知飲酒過半，不應與她見面，可他的內心卻如此渴望聽到她只言片語的解釋，哪怕只是幾個字。

“走吧?！?/p>

子七領著他來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帳中，帳內堆滿了雜物，沒有燭火，借著月色瞧見她站在那兒，靜靜的看著他，身穿一身白色襦裙，衣袖裙擺間繡著朵朵綻放的杏花，發(fā)髻上穿插著一支杏花簪，也不主動說話，全身散發(fā)著清冷的氣質，眉宇間卻透露著絲絲倔強，像是還在于他賭氣似的。

以前她與自己生氣時也是這般神情。

他上前伸手想要撫平她的眉，手卻停在了半空中。隨后無力的收回，低頭苦笑道：“如此見我，不怕起疑？”

任瑤看向他，眼中噙著淚，她想過后果，最為嚴重的那種，可自從下午見過他后她就抑制不住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

她記得那個青蔥歲月中他是從不喝酒的，有著節(jié)節(jié)傲骨，遠大的理想抱負，那個少年用溫暖的笑容撫去她童年的傷痛，在自己最為黑暗的日子里，他總是付出他所有的愛保護著她那僅有的一絲尊嚴。

“那日…我并沒有爽約，我本想著偷逃出府，可不知阿爹怎么知道的，他把我關了起來，還把云翠打死了…”她的淚水一顆一顆的往下掉，“他還拿阿娘威脅我，我沒有辦法，我沒辦法不管阿娘的死活…我不敢…”

“所以你后來便很聽話的給林昀做妾？”顧清之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仰頭看向他?！澳銥楹尾辉赶嘈盼?？哪怕你再多等半年？”

那年會試榜首之人便是中書令之子顧清之，可誰曾想到顧家二郎高中后也不為官參政，而是隔日便辭官在家，整日里與京中的一些無所事事的官二代混跡坊間。

“就算等了又如何！她是永昌郡主，她的婚書豈是說退便能退的！就算退了婚書又能如何？你爹爹會讓你娶一個妾出之女做正妻？”

“那對你而言，既然無所求，與他與我都是妾，為何是他不是我？”他指尖稍稍用力，她想要解脫，雙手攀住他捏著自己的手。

會試放榜那日他本想求爹爹納她入府，他也知道與郡主的婚書不可退，他已經謀劃好了一切，也定會視她如珍寶，讓她擁有應有的尊重，可最后等到的卻是她已許給了戶部侍郎之子的消息。

“我愛你，可是我沒有瘋，傳聞郡主生性蠻橫無理，刁蠻任性，我區(qū)區(qū)五品官家的庶出，你是我你會如何選擇？”

顧清之身子輕顫了一下，深邃的眸子瞧著眼前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子，這個讓他無心的人此刻竟在質問他的選擇，五年前，他可以放棄所有，卻唯獨想要抓住她的人，如今卻在問他如何選擇。

他松開了手，心口開始頓頓的疼，以前不明真相的時候總想著聽她解釋，現在知道了卻如萬千只螞蟻嗜心般的疼。

他微醺的身子頓了片刻轉身道：“你就那么不信我？那時的我從未做過選擇，一直只有你。”他沒有在看她，徑直往帳子外走去，低喃的像是自己在同自己說話。

帳內的女子聽后木納的站在原地，緩緩地蹲下身，小聲的啜泣著，心口仿佛被撕裂般。

秋夜的風吹拂著面，稍稍的冷了些，顧清之酒醒了三分。月色甚好，他瞧了眼天邊皎潔的月，空洞而漆黑的眼眸中深藏著無盡的孤獨落寞。

他手指指尖揉搓了起來，像是厭棄某樣東西似的用力的不停的揉搓。他本以為自己可以掩藏的很好，為何要見面呢？見了面又能如何？向來理智的他竟會做出如此愚蠢的抉擇。

顧清之緩步走出營地，郊野中不見蟬鳴，只剩下山林中紅楓葉相互碰撞的“沙沙”聲，飄蕩在山間，空寂的讓他窒息。

此刻，不遠處一個黑影正向他奔來，那團黑色的影子越來越近，氣喘呼呼的停在了他的面前。她雙手撂下披風帽子，抬頭看向他，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含著笑意，月色傾瀉在她的臉上，他仿佛見到了這世上最美麗的笑容。又猶如救命稻草似得將他拉了回來。

蘇北沁遠遠的看見營地前的兩人，她以為自己玩久了，顧清之擔心的找了出來，便火急火燎的跑到了他面前。

可女孩家的心思終歸敏銳些，她從未見過他如此落寞難過的神情，像是個被欺負了的小孩似的。

“怎么了？”她小心翼翼的輕聲問道。

不見他回答，只是抽動著嘴角艱難的扯出一絲苦笑，像是在告訴她他沒事，可他不知道這個笑比哭還難看。

蘇北沁也沒有再問他，下一秒她輕輕的抱住他。顧清之沒有擁她，也沒有推開，只是由著她抱著。

他身上有股他特有的味道，微醺的他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孤傲冷漠，多了些許溫柔。

“玩了會水，裙擺濕了，怪冷的，我們回去吧?！?/p>

“嗯?！?/p>

“我剛在溪里看見魚了，可惜沒帶垂桿，明日要是月色好，我們可以夜釣，以前我與三哥常常偷溜出去夜釣，晚上的魚可比白日里笨多了，極好上鉤…”

“明日狩獵，你要是回來不乏就讓蓮心陪你出來吧?！?/p>

“我想讓你陪我一起?！?/p>

“我不喜歡夜釣?！?/p>

“那我們去泡湯？”

“也不喜歡?！?/p>

“那去看螢火蟲？”

“初秋已經沒螢火蟲了。”

“那采野果子去如何？”

“不去?！?/p>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著回到了帳中。洗漱過后兩人擠在了床上。

顧清之枕著手，背對著她。

小娘子思來想去的睡不著起身問道：“你今天為何不高興？”

“…”

“席間有人說你不愛聽的話了？還是又有人多嘴規(guī)勸你入仕了？”

見他不回她話，小娘子附身看了看他，他已然呼吸平穩(wěn)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