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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宋行 試讀章節(jié)

風(fēng)和日麗。

俯瞰下去,一座青山拔地而起,山頭高聳直插云霄,仿佛漂浮在云層中,山間樹木聳立,其枝葉繁茂綠意盎然,偶爾有野獸的嘶吼聲傳出,隱約可見有身著獸皮的獵戶行走在中。

在山腳不遠(yuǎn)處,一片大海無邊無際,日光灑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偶有寒風(fēng)襲來,掀起一陣海浪拍打在石塊上。

在海岸旁,有一片礁石,礁石旁邊停放著幾艘木船,船底銹跡斑斑,混合著泥沙和海藻沾在上面。

在木船的尾部,站著幾名漁夫,正在賣力的拉著一根足有胳膊粗的麻繩,繩子上綁的皆是出海時捕捉的魚蟹,足有千斤重。

“兄弟們加把勁,待會兒記得挑最大的魚蟹給宋知府的公子送過去!”

“只要把宋公子伺候好了,賞錢自然不會少了咱們!”

船尾上一名相貌粗獷,皮膚黝黑,頭頂綁著一簇小辮,約莫四十模樣的人對著幾人喊到,此人姓周,本名周日,乃是祖?zhèn)鞯臐O夫,據(jù)村民說是在海上出生,出生時正好太陽升起,日光照在海面,一片霞紅光芒四射,于是便被起名周日,但是大字不識一個,于是便被人們叫周不識。

前些日子他去宋知府的府上幫工,無意間聽到宋知府的公子嘆息了一句“何日才能品嘗那魚水之歡”,于是便主動請纓,聲稱自己能找到上品的魚兒供其品嘗,惹的宋公子對其一頓夸贊并告訴他若是事情辦成了賞他二兩銀子!

并告訴他此事不宜喧嘩。

至今周不識仍然記得宋公子看自己的眼神,那分明是一種同道中人的欣賞和鼓勵。

于是這件事情便被周不識牢牢記在了心里,如今出海歸來,總算是對宋公子有了一個交代,魚水魚水,可不就是水里上好的魚兒嘛,還是自個兒機(jī)靈,想到那二兩銀子,周不識心頭火熱。

在青淵這個窮山惡水之地,二兩銀子足夠全家老小生活百天而綽綽有余,數(shù)年前周日有幸出海前往過朝歌城,只是在海上遙遙望了一眼,便被其繁華景象所震懾奈何山高水遠(yuǎn)又囊中羞澀,方知錢財實(shí)在是親生父母。

念及此處,周不識眼珠一轉(zhuǎn),對著幾人大聲喝到:“此事不宜喧嘩!你們?nèi)f不可到處宣揚(yáng),待會兒我親自挑幾條好魚給宋公子!”

一名年紀(jì)稍小的孩童皺著眉頭,看向周不識,自言自語的疑惑到:“宋公子可是知府的兒子,據(jù)說頓頓都是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怎么會在乎這幾條魚兒?”

“你懂個屁!”

周不識笑罵道。

“去年李獵頭在出云山獵殺了一頭黑熊,送給了宋公子,被賞了足足五兩銀子,按公子的話說,這叫野味,懂不懂,這山里有野味,河里自然也有,想必是宋公子吃膩了那山珍海味,想嘗嘗河里的野味?!?/p>

周不識一邊說一邊暗自點(diǎn)頭,對自己這個解釋非常滿意。

……

隔過海岸礁石,再往后看,便是一片繁華的城鎮(zhèn),便是青淵城了,據(jù)說因此城立在青山腳下,且這大青山背后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甚是嚇人,至今無人敢去,聽城中經(jīng)驗(yàn)豐富的獵手曾說有一次無意中踏入其中,便迷了路,不知不覺繞了三個時辰才走了出來,哪知走出來一看,城中已經(jīng)過去了三個月之久,若是在出來晚一步,恐怕家中悍婦都已另嫁為人妻。

然此事真假,誰也不知。

青淵城不大,只有數(shù)十里范圍,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城中行醫(yī)走獸,私塾茶館,青樓賭坊,漁夫小販絡(luò)繹不絕。

城中煙火氣息十分濃郁,唯獨(dú)有一座建筑森嚴(yán),與此城格格不入,整座府邸坐落在青淵的最中央,門外兩只石獅子威武霸氣,深紅色的外墻處處透露著莊嚴(yán),在獅子的頭頂,掛著一塊巨大金邊的牌匾,上面洋洋灑灑寫著宋府二字,那便是此城的知府宋仁宋大人的府邸。

“知府的府邸,自然是要與眾不同,畢竟你爹我代表的可是朝廷命官,審判一方的存在,要是和民眾一般無二,如何彰顯威嚴(yán)?”

此時在這座府邸內(nèi),知府宋大人一身貂皮加身,斜坐在一把太師椅上,一手捏著胡須語重心長的看著對面的人說道。

只見那人生的是眉清目秀儀表堂堂,偏偏衣裳耷拉在身上,比知府大人還要輕狂,靠在舒適柔軟的獸毛上,歪著腦袋,渾身上下一股痞氣。

聽宋知府說完后,仍然默不作聲。

宋仁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身后的丫鬟趕緊拿上蒲扇跟在后面。

“兒子,咱宋府的牌匾拆不得啊,爹實(shí)話跟你說了,這可是爹當(dāng)年擔(dān)任知府時,圣上賜下的牌匾,要是拆了,這無異于謀反啊,你爹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你爹我,行不行?”

眼看那雙眼睛里隱隱約約浮現(xiàn)出了一抹渾濁,宋行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點(diǎn)了點(diǎn)頭。

見狀宋仁趕緊直起身子拍了拍胸脯,暗自松了一口氣,要說這兒子,除了調(diào)皮搗蛋欺男霸女之外,挑不出毛病了。

若是他不點(diǎn)頭,恐怕今日等他入睡,明日起來門外的牌匾便消失不見。

這小子不知昨日在私塾學(xué)了什么東西,回來以后便著了魔怔,說什么“民為貴君為輕”的混賬話,非要拆了宋府的牌匾以證清明。

這時,身后來了一位身著青衣的老叟,對著宋仁行了一禮,遞上了一張折子。

宋仁也不見外,打開折子,看了片刻后對著老叟揮揮手說道:“下去吧,寫一張折子給朝廷,就說我青淵城今年海水泛濫,顆粒無收,請朝廷免去今年五成賦稅。”

這青衣袍子正是府上的師爺,只見其聽到這句話,面露苦色,皺著眉頭低聲道:“老爺,這已經(jīng)是第三年了,只怕……”

宋仁眼睛一瞪。

“自己想辦法!”

“是”師爺心頭驚恐,神色迷茫的離去。

青淵城并不大,整個城鎮(zhèn)一年的賦稅也不過區(qū)區(qū)千兩銀子,哪成想宋公子宋行,喝花酒喝了一夜,便賞去了百兩銀子,整個青樓里的女子幾乎人人一夜暴富,去年宋公子在賭坊輸了三百兩,創(chuàng)造了青淵城賭坊之最,前年與人斗毆,硬生生喊自家衙役砸了數(shù)十家房子,賠出去了近二百兩。

致使整個青淵城中,人人恨不得生為女子身。

恨不得被宋仁打斷雙腿。

按理來說,宋行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可偏偏私下里被人們稱為活財神。

只是眾人打破腦袋也想不出為何平易近人和善有加的知府大人為何會有一個如此混賬兒子。

于是這宋府的師爺年年發(fā)愁如何上報朝廷,這折子好寫,腦袋難保啊。

師爺走后,宋仁搬起一張椅子坐在宋行身旁,同時揮手讓婢女下去,然后才笑瞇瞇的打開折子,用厚重的嗓音念到:“宋大公子,昨日,在晚紅樓喝酒賞賜銀子百兩?!?/p>

一邊念一邊抬起眼睛撇了撇宋行,宋行聽見這話,臉上有些尷尬之色,坐起身子將頭扭在一旁。

見此情形,宋仁一拍大腿。

“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兒年紀(jì)輕輕便有此覺悟,有宰相之相啊,雖然我青淵一年的稅收也不過區(qū)區(qū)千兩”

“咳咳……”宋行臉色有些紅漲。

宋仁見之,以手撫須接著說道:“前日在私塾剪了孟夫子的胡子……”

“那是因?yàn)椤彼涡汹s緊開口。

“那是因?yàn)槟敲戏蜃拥暮犹L,影響我兒讀圣賢,此事爹懂!”宋仁開口接著說道。

宋行一嗆,不再開口,臉色更加紅潤。

“前日偷了李醫(yī)師一只野雞……”宋仁看著折子繼續(xù)說道。

“那是因?yàn)椤?/p>

“因?yàn)槟侵徊婚L眼的雞剛好撞在了我兒身上,對不對,此事爹也懂”宋仁面不改色的說道。

“還有前些日子在賭坊,我兒輸了百兩銀子賴賬不還,此事爹也清楚,明明是那賭坊不干凈,陷害我兒,明日爹便前去巡查?!?/p>

宋行呼吸有些急促,只覺得今日似乎有些奇怪,他孩童時,若是出了這種事情,回到家中免不了一頓毒打,如今已經(jīng)十六,沒想到他爹已經(jīng)人老成精,句句將他堵了回去,偏偏又似乎合情合理。

宋仁看到此處,輕輕將折子放在一旁,也不再看上面羅列的一大筐罪名,慈祥的說道:“這些事情,對爹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你若是喜歡,即便那日斗毆打死幾個又何妨?還有那紅樓的小桃兒,你若是真喜歡,爹喊人將她帶回來給你做個妾又何妨,難道他紅樓還敢不放人?須知爹一聲令下那紅樓便可夷為平地,還有你私下克扣衙役的錢財,你真以為爹不知道?若不是事后爹將那些錢財給他們補(bǔ)了上去,你以為那些衙役會聽你的砸了那么多戶人家?”

宋行默不作聲,心口有些起伏。

“爹知道,你本性不壞,是在怪爹沒有給你找個娘親,沒說錯吧?!?/p>

說到這里,宋行忽然抬起頭,看著宋仁,聲音低微的開口:“不是”

宋仁搖搖頭,嘆息道:“還說不是,你以為你的心思能瞞過爹?”

宋行不再開口,臉上隱隱露出一股傷心之色。

“都說知子莫如父,宋行,難道爹還不清楚你”

宋行出生于宋家府邸,從小便是呼風(fēng)喚雨,含著知府公子的金湯匙出生,在青淵城,若說最大的惡霸非他莫屬,可偏偏從小便沒了娘親,乃是喝百家奶才長到少年,孩童時期,每每看到其他孩童回家找娘親便升起一陣心酸,沒人知道,宋行三年前砸的那幾戶人家,皆是因?yàn)槟菐兹嗽诤⑼瘯r期曾說過一句“你娘不要你了”。

孩童時宋行曾多次問過宋仁,可宋仁對此事皆是搪塞而過,自長大以后,宋行便不再詢問。

見宋行不開口,宋仁伸手摸了摸宋行的頭,語氣愈發(fā)和善。

“你小時候,爹不想說這些事情,如今你已經(jīng)十六,過了七月,便已成年,爹在你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考取了探花,一路走來,指鹿為馬,見風(fēng)是雨,黑白顛倒,才當(dāng)了如今的知府”

說到這里的時候,宋仁停頓了一下,自嘲的笑了一聲。

宋行也瞪著眼睛,認(rèn)真看著宋仁。

“你別瞪爹,你可知道,爹來這青淵之前,此地民眾饑不果腹,衣不遮體,每到寒時,路上總能看到一些凍死之骨,說一句人間地獄也不過分?!?/p>

說到這里,宋仁慈祥的看著宋行問道。

“你可知,爹為何敢讓李師爺上報朝廷,免我青淵五成賦稅?”

宋行搖搖頭:“不知”

“哈哈哈”宋仁大聲笑了起來,笑聲格外欣慰,不知是因解答宋行疑問還是因?yàn)樗涡械幕卮稹?/p>

片刻后,宋仁慈祥的說道。

“因?yàn)榈?,這封折子根本到不了當(dāng)今皇上手里,最多到丞相那里便被準(zhǔn)奏。”

“你可知這又是為何?”

宋行依舊搖頭,這些事情,他是第一次聽他爹提起。

“因?yàn)榘驯?/p>

宋行疑惑的看著宋仁,宋仁則淡淡的說道:“每年往朝廷上繳的白銀,皆由我宋府的衙役押送,共十八擔(dān),每擔(dān)一百兩,每擔(dān)只有最上一層鋪滿白銀,其下皆是黃土”

“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這些擔(dān)子,到了宰相門前,便是完成了任務(wù),不足的地方,宰相自會補(bǔ)齊?!?/p>

“所以莫說你扔出去三百兩,你便是扔出去三千兩,爹也不怕!”

“自爹來到青淵這個地方,不求有功,但如今十幾年來,起碼做到了人人溫飽,路上不再有凍死之骨,你說,爹所做,是對,是錯”

宋行心里一驚,這是他第一次聽他爹嘴里說出這些事情,沒想到此間竟然有如此多的因果,才發(fā)覺往日間自己著實(shí)胡鬧了一些。

看著宋行的反應(yīng),宋仁緩緩點(diǎn)頭,慢條斯理的說道:“往日間,爹不與你說這些事情,一是因?yàn)槟氵€小,爹沒給你一個娘,總要給你一個完整的童年?!?/p>

“二是因?yàn)槟阋呀?jīng)成年,不再是孩童,爹總得教你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孟夫子是教不來的?!?/p>

“黑白顛倒,不是本事,而是一種手段”

“把柄,可讓你立于不敗之地”

宋行心頭震動,隱約能明悟這兩句話是何意思,卻始覺晦澀難懂。

良久后,宋行才緩慢說道:“爹,你為何與我說這些東西?”

宋仁一臉欣慰,若是宋行不問這句話,則他再也不會提起,以他的手段,保宋行一世平安不成問題,可既然問了,則說明他兒子不是池中之物!

宋仁低下頭,沉思了片刻,似乎是極其艱難的開口。

“爹已經(jīng)是知天命的年紀(jì),總得為你留一條后路?!?/p>

夜色漸漸深沉,宋行起身將房間里的燭火點(diǎn)了起來,又從里屋取出一件厚實(shí)的衣服披在宋仁身上,火苗照映在父子二人臉上,仿佛將二人身上蒙上了一層面紗。

“丫鬟每日給我更衣,也不如你隨便給我披一件衣服來的舒服”

宋仁笑瞇瞇的打趣到。

“爹,你可不敢老了,你老了我啃誰去”宋行也打趣的說道。

“呸”

宋行雖然是城里出名的惡霸,但其也不傻,幼年時每逢有人前來狀告,都會跟隨宋仁判案斷案,所以十分聰慧,堪比玲瓏心竅,短短時間便清楚宋仁今日所說的話為何意。

打趣完后,宋仁起身,從身后的抽屜里取出兩封信件,一封蓋有紅色印漆,另一份封則是黑色印漆,將兩封信遞給宋行。

“再過幾個月,便是我朝科舉,爹給你準(zhǔn)備了兩封信,其中一封為舉薦信,不敢說榜眼,但區(qū)區(qū)探花還是手到擒來,這期間旅途遙遠(yuǎn),再過幾日,你便要啟程”

“爹,你不行啊,狀元呢?”

“你個小兔崽子,你真以為你爹我是宰相了?”

“那另一封呢?”

“另一封,若是有人敢為難你,你便持這一封去宰相府!”

“要是宰相也解決不了呢?”

宋仁皺著眉頭看向宋行。

“除非你要把皇上殺了或者把皇宮燒了否則沒有他解決不了的”

“這里面是什么?”

“當(dāng)年宰相欲圖謀反的證據(jù)?!?/p>

宋行張大了嘴巴,久久問了一句:“欲圖?”

宋仁點(diǎn)點(diǎn)頭:“欲圖,還不夠嗎?一個欲圖,便可要了他的腦袋?!?/p>

宋行久久回不過神來,結(jié)巴的問道:“這……這不相當(dāng)于持刀逼人就范?”

“你這么說也無妨,但我更喜歡稱為利益互換”宋仁老神在在的說道。

“爹”

“嗯?”

“我頭一次發(fā)現(xiàn)你這么陰險狡詐!”

“難得聽你夸一次你爹,沒想到是如此用詞?!?/p>

“老謀深算!”

“這還差不多”宋仁笑瞇瞇的點(diǎn)頭。

窗外一輪明月升起,在夜色里潔白如玉。

宋仁抬頭望著窗外,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股孤寂之意。

“爹”宋行站在宋仁身后,輕輕提了提披在宋仁身上的貂皮。

宋仁低頭,盯著腳下,眼皮耷拉,似乎知道宋行要問什么。

“我娘叫什么名字?”

“爹以為你不會再問了”宋仁聲音變的有些沙啞。

宋行默不作聲,嘴巴固執(zhí)的抿在一起,垂下的手臂微微顫抖。

“叫黎靈兒”

“黎靈兒”宋行喃喃一聲,心里記住了這個名字。

“我娘呢?”宋行又問道。

宋仁搖搖頭,低沉的說道:“不知道,爹只知道你娘還活著,但是……不知道在哪里”

聽到這里,宋行心臟一陣跳動,渾身血液仿佛凝聚在心口處,神色激動的抬起頭:“我娘還活著???”

宋仁點(diǎn)點(diǎn)頭,似乎下了決心。

“罷了,哪有孩子不知娘的,今日爹便告訴你”

“你跟爹來”

說完起身帶著宋行朝府邸的最深處走去,宋府的最深處,是一片竹林,宋行年少時經(jīng)常在這里玩耍,竹林的后方是一片水池,池水清澈見底,水上是一片木橋。

穿過水池,便是一座祠堂,宋行清楚的記得,孩童時在祠堂里玩耍,無意中打翻了一塊碑牌,被宋仁狠狠的揍了一頓,那是宋仁第一次對他下重手,非凡如此,還讓他在祠堂里跪了三天。

從那以后,宋行便對這里格外避諱,好幾年間都不曾踏足,連每年的祭拜也是宋仁獨(dú)自前來。

“當(dāng)年這里荒涼,是你娘說想要一片竹林,于是我便派人去青山上把最好的竹子砍了下來栽在此處,說來奇怪,這些竹子不但沒有枯萎,反而愈發(fā)青翠”

“還有這水池,你爹我是個粗人,對這些不在乎,但你娘喜歡,爹便派人挖了一個水池,還養(yǎng)了一些王八,約莫是沾了你娘的光,這王八至今都膘肥體壯,我估摸這群王八把我送走都沒問題?!?/p>

“說起來,你腳下的木橋還是我和你娘親自拼湊而成?!?/p>

宋行低頭不語,看著腳下的木橋,月光下竹林搖曳,影子撲所迷離,宋行仿佛能在上面看到娘親的影子。

到了祠堂,宋仁站在宋行身前,輕輕拿起一塊木牌,木牌的下方是一個暗格,若不仔細(xì)看去,難以發(fā)現(xiàn)。

宋仁伸手在暗格上方滑過,只聽咔嚓一聲,一塊小巧玲瓏的木盒從桌子下彈出。

宋仁取出盒子,輕輕撫摸后,遞給宋行,盒子不大,只有巴掌大小,宋行仔細(xì)看著木盒,其上雕刻著一只可愛的小獸,形狀不大卻虎虎生威,整個盒身隱隱散發(fā)著古樸而又貴重的氣息。

“打開看看”宋仁輕聲開口,言語里充滿柔和。

宋行小心翼翼的將盒子放在手心,輕輕打開盒子,只見盒子里面靜靜的躺著一塊玉石。

玉石渾身散發(fā)著柔和的微光,其光芒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一股典雅高貴的氣息浮現(xiàn)在宋行心頭。

“爹,這是……”

宋仁搖搖頭,滄桑的面孔上浮現(xiàn)出一抹柔和,說道:“爹也不知道,這是你娘當(dāng)年留下的東西,她說只要這玉石的光芒不散,便代表她還活著,若是散了,則說明她已經(jīng)不在人世……”

“二十年來,爹每日都要來看一次”

“這是……何物?”宋行小心翼翼的看著眼前的玉石問道。

“你娘曾說這是一枚魂玉,爹雖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從字面猜測,這應(yīng)該與你娘性命相關(guān)”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你娘在騙我,好給我留個念想罷了”

“我娘……是個什么樣的人?”宋行輕輕開口問道。

宋仁看了看宋行,轉(zhuǎn)頭一屁股坐在祠堂的蒲團(tuán)上,寬大的衣袍將整個人包圍起來,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臃腫。

“記不得了,爹已經(jīng)快三十年沒見過她了,人老了難免糊涂,只記得第一次見你娘時,她拿著一把劍,差點(diǎn)要了我老命”

說完宋仁笑了起來:“說來荒唐,你知道爹為何不再意你在去賭坊紅樓?因?yàn)楫?dāng)年你娘最愛喝的就是花樓的紅泥酒釀,你說一個姑娘家家的,隔三差五去青樓喝酒,每逢喝完了便去賭坊玩兩手,她看骰子那股勁兒,比當(dāng)年你出生時看你的眼神都認(rèn)真,單憑這一點(diǎn),你隨你娘多一些?!?/p>

“哈哈哈”

宋行忍俊不禁,捂著肚子笑了起來,沒想到第一次從他爹口中聽他娘的故事原來是這般好笑,想來他娘一定是個十分有趣的人兒。

“你爹我擔(dān)任知府時曾經(jīng)有幸見過一次當(dāng)今皇后,當(dāng)時便被其美貌吸引,說一句儀表堂堂傾國傾城并不過分,后來見了你娘,才明白了何為六宮粉黛無顏色?!?/p>

“說起這個,爹得夸自己一句,就你在紅樓看上的小桃兒,遠(yuǎn)不如爹的媳婦兒,你這眼光,還需向爹學(xué)一學(xué)?!?/p>

宋行不語,臉上掛著笑容,聽宋仁的描述,仿佛他娘就在眼前一樣,往日間對宋仁的怨言似乎在一瞬間煙消云散。

“爹,你的眼光確實(shí)不錯,想來我娘的眼光,的確是不怎么樣”

“呸你個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宋仁笑罵了一聲,然后從腰間的口袋里摸出一塊更小的盒子,遞給了宋行。

“除了這塊玉石,你娘還給你留了一個東西,你長大了,爹也該給你了”

宋行看著他爹手里的盒子,古樸典雅,是個方正的木盒,沒有奇怪之處。

“別看了,這盒子是爹找木匠做的,你打開看看”

宋行打開木盒,里面放著一塊淺綠色的玉佩,只有指尖大小,被串在一根紅線上,晶瑩剔透,反射著月光,美輪美奐。

“戴上吧,畢竟是你娘留給你的?!?/p>

宋行點(diǎn)點(diǎn)頭,握著玉佩,仿佛能在上面感受到一股溫?zé)?,片刻后將其掛在脖子上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