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大局與我何干？ 試讀章節(jié)

翼國公府，書房內(nèi)。

秦懷道放下《貞觀律》后沉思起來，面容凝重。

大唐原本遵行《武德律》，李淵以隋朝《開皇律》為藍本所制訂的法典，共十二篇五百條，自貞觀十一年，也就是去年開始頒行《貞觀律》，由房玄齡、裴弘獻等人根據(jù)《武德律》編撰的法典。

《貞觀律》并沒無筑壩攔水相關(guān)罪名，王家也不承認攔水，畢竟名聲不好聽，王家表面上還是要臉的，判決文書上說“王家清淤筑壩，修繕?biāo)H遭遇故意殺人”，犯《貞觀律》六殺之一，也就是故殺罪，判斬刑。

刑部復(fù)核后遞呈尚書省批示，中間還有些日子，必須想辦法救人，秦懷道看著窗外的目光異常堅定，拳頭緊握，咯咯作響。

“秦兄弟！”忽然一個大嗓門傳來。

緊接著，書房門被推開，程處默風(fēng)風(fēng)火火進門，身后跟著一臉鐵青的羅章，還在門外就喊道：“阿叔，這廝粗魯，不聽阻攔，又不好動粗……”

程處默沒好氣地說道：“動粗又如何，還能打得過老子不成？”

“來，打你最多十個回合?！绷_章傲然說道。

“喲呵，年紀不大，口氣挺大，滾一邊去，老子找你叔有急事，沒空搭理你?！背烫幠谥樅浅饬艘痪?。

羅章暴脾氣也上來了，就要動手，看到秦懷道投過來的眼神，郁悶地走了。

“程大哥，火急火燎的，天塌了？”

“差不多吧?！背烫幠S口應(yīng)了一句，找了個位置坐下，繼續(xù)說道：“禮部尚書王圭剛才去告御狀，說你的封地食邑故意殺人，刑部那邊也將判決文書送到尚書省，和王家有牽扯的朝臣拿律法說事，勛貴雖然力辯，但論口才和對律法的了解哪里是這些文官對手，圣上迫于各方壓力，不得不同意判決?！?/p>

“好一個王家，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定罪?！鼻貞训览淙徽f道。

“你先別急，事后圣上在兩儀殿單獨召見，進去的時候看到案幾被踹翻，奏折落了滿地，圣上臉色很難看，讓我給你帶句話——大局為重，靜待時機?！?/p>

“好一個大局為重，靜待時機?！鼻貞训览湫Φ?，心中很是不屑，李二為了穩(wěn)住朝局不得不對五姓七望隱忍，妥協(xié)，出發(fā)點是好的，但結(jié)果不盡人意，到武周時期才打壓下去，唐末黃巢造反后五姓七望，豪門貴族才算徹底解決。

程處默見秦懷道冷靜的有些嚇人，擔(dān)心地勸解道：“兄弟，沒事吧？圣上有自己的苦衷，做臣子的當(dāng)體諒，家父也曾提到過，五姓七望誤國害民，罪大惡極，但樹大根深，牽一發(fā)動全身，不能妄動，只能徐徐圖之，否則，大唐將烽火再起，大好局面毀于一旦?！?/p>

秦懷道冷笑一聲，心中卻很不以為然，所謂大局，是李家大局，與自己何干？自己人受辱，豈能無動于衷？所謂時機，世家把持朝政、經(jīng)濟、輿論之際，處處忍讓，退卻，哪有什么時機？

“你真沒事？”程處默擔(dān)心地追問道。

“能有什么事？圣上能忍，做臣子的有什么不能忍？”秦懷道故作輕松地說道，并不想透露心聲，與信任無關(guān)，而是事關(guān)重大，不想讓程家受到牽連。

程處默脾氣暴躁不假，但不傻，看得出秦懷道有心事，但不好多問，提醒道：“來的時候家父交代過，說秦叔叔不在了，還有他們那幫老家伙在，勛貴一體，絕不會讓你吃虧就是。”

“替我謝謝程伯伯?！?/p>

“一家人別說兩家話，那……圣上那邊？”

秦懷道沉吟片刻后說道：“替我轉(zhuǎn)告圣上，就說微臣謹遵圣旨，但千里之堤毀于蟻穴，不可不察?！?/p>

無論如何，李二也算雄才大略、為國為民的千古一帝，仁愛之君，值得敬重，提醒一句也算仁至義盡，至于這番話有沒有僭越、冒犯，聽不聽，都無所謂了，送走程處默后，秦懷道閉門沉思，等候消息。

一直到天黑時分，派出去打探情報的劉叔等人還沒回來，反倒是賈有財匆匆回來，臉色陰沉的可怕，秦懷道心中咯噔一下，喊道：“賈叔？”

“加過少主?！?/p>

賈有財躬身一禮后繼續(xù)說道：“少主，老朽帶大夫趕到的時候又死了三個，還有五個大夫說恐怕熬不過今晚，另外幾人也殘了，兇手有備而來，帶著兇器，下手也狠，受害者家屬暫時安撫住了，讓我?guī)Ь湓挕兄x少主厚愛！”

“知道兇手是誰嗎？”秦懷道目光冷的可怕。

“據(jù)莊戶說兇手叫王虎，出身太原王家旁支，因生性兇殘，好勇斗狠，糾集了一大幫地痞無賴成立猛虎幫，幫眾上千，由王家暗中扶持，在長安聲名狼藉，臭名昭著，但誰也奈何不了，是王家暗地里的一把刀。”

“說說當(dāng)時情況?！?/p>

“王家旁支族田在少主封地上游，緊挨著，王虎帶人在上游筑壩攔水，莊戶去理論，王虎等人忽然亮刀，顯然有備而來，莊戶赤手空拳，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至今有十八人死，十一人殘，六人傷，少主，莊上那幫老兄弟們沒死在戰(zhàn)場，卻死于小人之手，這個仇不能不報啊?！辟Z有財情緒激動的難以自己。

“知道王虎在哪兒嗎？”秦懷道追問道，心中殺意翻滾，曾經(jīng)為大唐流過血的老兵，沒死在戰(zhàn)場上，卻被小人殘害，就連李二為了所謂大局也將這幫老兵拋棄，身為軍人，秦懷道如何能忍？何況還是自己封地食邑。

賈有財搖頭，神情憤恨地說道：“剛回到府邸大門口時，一名青皮上前搭話，說收了人銀兩，幫一面具人帶話，只要交出神兵，被抓到人就沒事，一定是王家干的，少主，他們做這一切都是沖神兵來的，咱們怎么辦？”

秦懷道怒不可遏：“果然如此，去查王虎下落，血債必須血償！”

“喏！”

賈有財鄭重應(yīng)道，眼中精光閃爍，仿若回到當(dāng)年戰(zhàn)場廝殺，匆匆離開。

深夜降臨，萬籟俱寂。

偌大的翼國公府彌漫著一股悲憤氣息，就像一個隨時爆發(fā)的火藥桶。

侍女荷兒第五次來到書房請示是否用餐，看到秦懷道臉色陰沉的可怕，不敢開口，默默的在門口等候，心中突突直跳，很是害怕。

又一個時辰過后，護院統(tǒng)領(lǐng)匆匆而來，躬身一禮后說道：“少主，找到了。”

“好！荷兒，傳膳。”

秦懷道眼中精光迸裂，起身喝道，吃飽了，才好殺人！

“喏！”荷兒沒多想，舒了口氣匆匆去了。

等荷兒走遠些，秦懷道盯著劉叔追問道：“在哪兒？”

“兇手王虎，現(xiàn)在平康坊萬花樓，猛虎幫總部在群賢坊，三進大院，掛著聚義山莊的牌匾，與西市一路之隔?！?/p>

“下去休息吧，今晚府上恐怕會不安生，讓大家打起精神?！鼻貞训罃[擺手，眼神瞇成了危險的針芒莊，將無盡殺意遮掩住，接下來的行動牽扯巨大，不能讓其他任何人參加，哪怕忠心可靠的劉叔和羅章也不行。

軍人報仇，只爭朝夕，去他娘的大局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