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申城。
望江東路是這座第一大城市里最著名的古玩一條街。
老字號靜雅軒的轉(zhuǎn)讓廳里,除了幾排長條椅被人擠人地坐滿外,周邊也站滿了人。
廳子正前方擺著一長排桌椅,桌子的正中央放著一件用紅布蒙著的、約三十公分高的寶物。
這就是今天的主角、靜雅軒的鎮(zhèn)店之寶,一件出自五代的封候罐。
大伙都在等待幾位專家的到來。
五位知名專家現(xiàn)場鑒定后,公開轉(zhuǎn)讓這件寶物,價高者得。
廳內(nèi)除了本街同行外,還有受邀前來的古玩街常客和收藏大家。
也有不少聞訊趕來或碰巧路過進來看熱鬧的。
幾分鐘后,五位大師相繼入場,喧囂立止。
盡管大師之間交流的聲音很低,但還是看得出,他們之間有些分歧。
一番商討后,結(jié)論出來了:
這是一件出自五代耀州窯的封侯罐真品,品相完好,市場估值800萬。
“好啦,”靜雅軒的王老板揮舞著肥厚的手掌:“就按800萬為底,有興趣的藏友和同行請出價吧!”
“我要!”
“800萬我要!”
“我出810!”
一位黑瘦的小個子中年人站起來:“各位藏友,此寶我志在必得,我出900萬!”
一片喧嘩中,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顯得十分刺耳:“一個假貨值得你們這么搶嗎?錢多沒地方花?”
“唰”地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坐在第二排長條椅中間的一個小胖子身上。
個子不高,眼小嘴大,腦袋溜圓。
“來靜雅軒砸場子,瞎了你的狗眼!”王老板一揮手,幾位體格健壯的漢子從人群后面往里擠。
小胖子站了起來:“假貨還不讓說?請付大師講講,他要說這是百分百的真貨,我眼睛挖出來讓你們當泡踩!”
小胖子手向前一指,坐在五位鑒定師正中的這位正是申城博物館的付老師。
剛才的分歧就出自他,商議過后他同意了其他四人的意見。
不光是小胖子,細心人都能發(fā)現(xiàn),付大師的意見有所不同。
專家之間有些不同看法也算常事,大伙并沒太在意,但被小胖子這么一說,至少準備花錢收貨的人心里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了。
有人直接就把試圖擠進來對付小胖子的大漢擋住了:“這么貴的物件,慎重點沒錯,付大師,我們想聽你說?!?/p>
付大師支支吾吾,不能駁同行的面子,只能說他自己對這一類文物遇到的不多,還是以其它幾位老師的意見為準吧。
小胖子:“既然付老師不肯說,我請到了一位敢說真話的大師,大家要不要聽聽他怎么說?”
“哪兒呢?請過來!”
“讓他說說!”
……
這時,小胖子身邊一位戴著墨鏡的光頭青年慢慢地站起了身。
“學生不才,如果付老師放話肯讓我說說,我可以試著解答一下付老師心中的四處疑問?!?/p>
付老師聽完臉色都變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對這件寶物有疑問,而且是四處呢?
王老板又發(fā)火了:“你才吃了幾年鹽,就敢跑到這兒冒充大師蒙吃騙喝?給我架出去!”
“讓他說!”那位黑瘦中年人說話了。
大主顧,誰都得給幾分面子。
“對,讓他說!”馬上有人附和。
光頭摘下墨鏡,露出了清秀帥氣又不失男人陽剛之氣的面容全貌,正是周新。
“請付老師放話?!笨此贫Y貌,卻透著一股傲氣。
有人小聲說,讓你說話就不錯了,得寸進尺,還得付老師請你說?
大師就是大師,應有的風度和謙虛一樣不少,付老師微笑著對周新說:“好,請這位年輕人對這件寶物重新做個鑒定,看看他有什么說法?!?/p>
大師中有人站了起來,想阻止周新,但立刻被要求重新鑒定的人潮聲逼坐了回去。
周新沒去臺上看那件寶物,站在原地,直接切入內(nèi)容:
這是一件封侯罐沒錯,準確地說應該叫馬上封侯罐。
罐身上方靠近罐口的地方,塑了一只瘋猴,發(fā)瘋的猴子。
靠近罐底的部位,均勻地分布了四個若隱若現(xiàn)的圖案,但這不是花瓣,是馬蹄。
馬在下,瘋猴在上,所以叫馬上封侯罐。
一片驚嘆后,廳內(nèi)鴉雀無聲。
目光全部聚集到了這位不知名的年輕人身上,從不信任變成了期待。
付老師做了個手勢,請周新接著講。
“好,那我就暢所欲言了,如有得罪各位老師的地方,請海涵?!?/p>
旁邊的王老板嘀咕了一句:“臭酸什么?”
周新沒理會他:“請看這只猴,瘋猴,顧名思義,一只發(fā)瘋的猴子,其表情應該是扭曲的、瘋狂的、或者是極不自然的。”
“但這只猴,滿臉喜色,不能稱之為瘋猴吧?”
付大師馬上做出了解釋,五代時沒有統(tǒng)一的規(guī)制,塑坯水平參差不齊,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也屬正常。
“官窯是南宋之后才開始出現(xiàn)的?!备洞髱煗M臉微笑,顯然他對這位年輕人能提出這樣的問題很欣賞。
“感謝付老師指點,我學到了?!?/p>
挨著付老師的一位專家終于忍不住了:“這就是你要給付老師解答的疑問?”
“當然不是?!彼膫€字一出,把剛剛有些騷動起來的人聲又壓了回去。
周新先給付老師行了一個禮,然后側(cè)身,算是同時說給專家和大伙聽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付老師的疑問有四處,一處在顏色、三處在工藝?!?/p>
然后又說:“付老師不愧為當代的鑒定大家,這四處疑問正是這件仿品的破綻所在!”
大伙紛紛站了起來,連付老師也離開了椅子。
這時的王老板想要阻止已是萬萬沒有可能了。
周新的正題開始。
眾所周知,五代耀州窯是柴窯,以當時的柴窯工藝,燒出來的成品應該是偏青色,有青于天之稱,而不應該是這一件的灰綠色。
顏色不對。
再講工藝,有三處不對。
五代的瓷器表面相對粗糙,手觸之下有分布不均的微小硬顆粒,而這一件十分光滑,工藝遠勝五代。
胎璧上的細小壁紋是五代耀州窯的特征,這一件也有,但人為的痕跡明顯,是燒制前是用刷子刷出來的。
最后看罐底的返鐵現(xiàn)象。
也不是工藝使然,而是在燒制前墊片上灑了氧化鐵粉末所成。
……
隨著付老師一邊嘆氣一邊說出“后生可畏”四個字后,廳內(nèi)沸騰了。
有夸這位光頭青年的,有罵王老板的,也有交頭接耳議論另位幾位專家的,他們一定拿了王老板的好處。
周新笑著替王老板說話了:“王老板當初收藏時也是按真品收藏的,不過不要太喪氣,雖然不是真品,但也是一件舊貨,是康熙中前期的仿品,不值900萬,但收藏價值還是有的。”
王老板根本不領情,惡狠狠地瞪著周新。
有人發(fā)出了疑問,你一直站在下面,連這件藏品都沒湊近看一下,怎么知道這貨是仿品的?
小胖子把手中的大箱子提到半空,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因為我們有真品!”
眾人嘩然。
小胖子說完便拉著周新一起往外走。
“等一等!”那位黑瘦的中年人追得太急,被長條椅絆了一下,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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