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的兒子似乎出了什么狀況,該亮相時不見人影,趙先生黑著臉去尋。
滿廳賓客議論紛紛,但沒了主人家拘束,反而聚集到解梧那塊,有意無意將話題往那段荒誕的戀情上引。
一名穿著紅西裝,如同開屏孔雀的男人端著酒杯搖晃,眼角斜睨著我,“剛才看到容少也在,身邊跟著個不男不女的。”
“我記得容少先前的女朋友皆是美艷款,身材火辣?!?br>
“解五爺什么時候喜歡跟小孩子玩過家家。”
解梧微閉著眼睛,手指有意無意的在膝蓋輕點,判斷不出真實情緒。
男人沒有接收到阻止,說話更加肆無忌憚。
“清粥小菜偶爾吃一口還行,難登大雅之堂?!?br>
旁邊女任掩唇嬌笑,“是啊,好在五爺沒有被迷惑?!?br>
“小恩小惠就能收買的人,五爺哪能任由其囂張?!?br>
“容少怕不是被氣糊涂了。”
三四人越說越來勁,酒也顧不得喝一口,盡在指指點點。
解梧面上沒有情緒起伏,長發(fā)攏在耳后,隨著低頭的動作散落幾綹,遮掩了唇角的冷笑。
鋪天蓋地的惡意襲來,我無動于衷在窗口站著,夜風(fēng)吹的人理智越發(fā)清醒。
“該你上場表演了?!?br>
容弛裝模作樣整了整衣冠,俊朗面容掛上痞氣的笑,信步走進。
戴琦本想遠(yuǎn)離,見我跟隨容弛的腳步,猶豫了下,與我并肩,“那個,豪門很少有真情的。”
哪怕恩愛的趙先生夫妻,初始同樣是聯(lián)姻犧牲品。
階級是我無法跨越的鴻溝。
即便表面不顯,這群上流社會的權(quán)貴心底永遠(yuǎn)存留著高傲。
我沒說話,慢吞吞跟在身后,裝出黯然神傷的模樣。
當(dāng)事人齊聚一堂,高談闊論的幾人有些心虛。
紅西裝尷尬的用酒杯掩飾慌張,“容少,您什么時候……”
“一直在?!?br>
容弛沒給他維持表面和平的機會,笑的滴水不漏?!胺駝t就錯過了這么精彩的故事。”
說著,他歪頭問我,“安里,不鼓掌嗎?”
我掃了眼臉色鐵青的紅西裝,動作僵硬的抬手。
‘啪啪啪’
標(biāo)準(zhǔn)富有規(guī)律的三下節(jié)拍,將氛圍的凝滯推上新高度。
容弛不客氣的坐在解梧對面,笑瞇瞇,“解五爺,有什么見解?”
昔日舊情人成了死對頭的心頭好。
這樣的戲碼放在什么時代都不過時。
就算披著交易的外殼,眾人猜測以解梧的脾性絕不會讓兩人好過。
容弛話音剛落,解梧冷不丁出聲,“好玩嗎?”
冷冷淡淡的幾個字,全程沒有看我一眼。
自以為看透一切的旁觀者又開始慫恿。
“不會看眼色嗎?不知道給容少和五爺?shù)咕???br>
倆人的酒杯空空蕩蕩,旁邊不知道誰開了瓶新的。
胖乎乎的瓶身里褐色酒液散發(fā)出璀璨的碎光。
外包裝的文字復(fù)雜扭曲,我唯獨看得懂酒精度數(shù)標(biāo)注。
容弛不會放過挑釁的好機會,面容和善的拍拍身側(cè)位置,“安安,過來坐?!?br>
我沉默了。
解梧周身的陰郁冰冷幾乎凝成實質(zhì),激怒他不是明智的選擇。
我繞過兩人,托住酒瓶傾斜。
玻璃杯很快盛了大半杯,一點沒溢出。
但先分給誰成了難題。
在眾人灼熱的視線中,我主動推給解梧。
容弛眼底似有陰冷風(fēng)暴,“安里,分不清誰是主子嗎?”
這話及就有點侮辱人了。
我面色不變,笑吟吟盯著解梧的臉,一字一句,“感恩解先生再造之恩。”
某些人浮現(xiàn)的疑竇被摁回去。
我依言坐到容弛身邊,姿態(tài)放松,不仔細(xì)觀察不會發(fā)現(xiàn)我們倆沒有肢體接觸。
解梧眼中冰雪消融,手指扣在杯口,漫不經(jīng)心摩挲,“客氣,各取所需。”
“容弛,這游戲還沒玩膩?”
容弛聳聳肩。
情人反目的戲碼令他久違的愉悅。
“人性經(jīng)不起考驗,”他偏頭笑著看我,手指捏著我的下頜略微用力。
疼痛迫使我微仰起頭,撞進他湖水般的眼睛。
里面有毫不掩飾的興味和摧殘的興奮,唯獨沒有看人的溫度。
縱然這真的是解梧和容弛鋪設(shè)的荒誕人性游戲,我也會堅定的選擇解梧。
容弛接著道,“解梧,你輸了?!?br>
解梧滿不在乎的輕笑一聲,“隨你?!?br>
那語氣,仿佛我真的是可以隨手丟棄的玩具。
酸澀感不受控制的涌出。
我垂著眸,手指悄無聲息的捏緊。
余光里,解梧掃了我一眼。
“虧得我投入那么多精力和時間,”他譏諷道,“安里,你反水的速度真讓我驚嘆?!?br>
容弛,“還不是解五爺甜頭沒給夠?!?br>
“是嗎?”
解梧食指屈起點了點太陽穴,“本以為是個有趣的,既然你喜歡,送你也無妨?!?br>
下一秒,我極其冷靜的端起滴點未動的酒杯。
‘嘩啦’一下潑向解梧。
優(yōu)雅的權(quán)貴白襯衫濕了個徹底,喉結(jié)滾動,沾染的水珠折射出微光。
他偏著臉,即便我如此冒犯,也只是勾唇笑,手指隨意的抹了下側(cè)頸。
容弛挑眉,半真半假的訓(xùn)斥,“安里,好歹解五爺出錢又出力,咱也不能做的太過分?!?br>
我努力遏制手的顫抖,與解梧對視。
他看一眼我的手,又隨手捋了把長發(fā)。
完整的艷麗眉眼露出。
他舔舔嘴唇,眼神炙熱,“幾日不見,脾氣見長啊?!?br>
我不確定是不是領(lǐng)會錯誤。
遲疑的動了動手指,在解梧平靜的眸光中猶豫不決。
他動了動唇——打。
難怪說幫忙讓他受點委屈。
雖不知他怎么說服的解老爺子,既然暗示了,肯定有萬全之策。
我狠了狠心,一巴掌揮過去。
掌心與臉頰親密接觸,發(fā)出的聲響清脆。
攛掇搞事的紅西裝臉色大變,近乎驚恐的望著我。
整個京城,敢打解梧?活膩了?
我有意控制力道,但解梧皮膚冷白,很快浮現(xiàn)出纖細(xì)的五指痕跡。
泛紅的巴掌印在他臉上呈現(xiàn)出殘虐的美感。
我別過臉,做出悲傷難自抑的神情,打過人的手發(fā)麻顫抖,向所有人顯露內(nèi)心的不平靜。
良久,我?guī)е耷怀雎?,“解梧,你太過分了?!?br>
相比先前的一巴掌,這句話說服力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