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高溫肆虐。
萬物都被曬得沒了生氣,風(fēng)走了,樹葉靜了,海也無聲了。
只有靠近海邊的一處工地上,正在施工的工人們在碌碌轉(zhuǎn)個不停,忙得熱火朝天。
而在塵土飛揚的工地旁,一間簡陋的工棚里,此時更是熱鬧非凡,里里外外擠滿了人。
凌夏就端坐在人群的盡頭,忙碌著?!靶彰湍挲g?”她問站在面前等著登記的工人。
今天,工地新招了一批柬工,兼職翻譯的凌夏需要負責(zé)將這些工人的基本信息登記在案。
“好了,你去外面等安排。來,下一個?!彼ぷ鞅揪托矢撸贿@見鬼的高溫天氣逼得更高效。
二月份,國內(nèi)正是乍暖還寒的時節(jié),而在這個她現(xiàn)在所處的東南亞國家——柬埔寨,此時卻是烈日中天,氣溫高達30多度。
凌夏從小就怕熱,以往一到夏天就是歷劫,來到這個常年是夏天的國度也實在是遭罪。
她被熱氣熏得雙頰泛粉,心情也避免不了有些浮躁。
粗粗搭建的臨時工棚里,只有一臺電風(fēng)扇在盡職盡責(zé)地吹著風(fēng),在鋪天蓋地的燥熱中,盡力送來一絲涼爽。
人員太多,烏泱泱一片堵在一塊,人身上的熱氣聚集在一塊,使室內(nèi)的溫度越發(fā)高了,空氣也被瓜分,變得稀薄。
嘈雜的聲音不停在凌夏耳邊回響著,交談聲,嬉鬧聲,夾雜著對她品頭論足的聲音,匯成一片,吵得她腦仁都疼。
“王子書!秩序,注意秩序!”
而負責(zé)維持秩序的人——王子書正在一旁專心和來找工作的小妹眉來眼去。
凌夏一看,頭更疼了。好在忙碌了一下午,工作終于臨近尾聲,眼見還剩下幾人,她松口氣,揉了揉酸脹的眉宇,試圖放松一下。
“下一個。”凌夏一邊喚,一邊分神整理著桌面上的文件,計劃著趕緊登記完好早點回宿舍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她覺得頭有些暈乎乎的,胸口也有些發(fā)悶。
很快到了最后一人,凌夏抬頭略微瞄了一眼,是一個個頭很高的男孩。
她飛快在紙上寫下性別,一邊問道:“你的名字?”
對方老實回答了。聽見他的聲音,凌夏怔了一下,莫名覺得有些耳熟。她又抬頭看了看他的臉,心里暗道奇了怪了,怎么覺得好像在哪見過?!
凌夏忍不住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番。他應(yīng)該不是純正的本土人,不管是膚色、五官還是臉部輪廓都有些像中國人。
估摸著是華裔吧。凌夏想,這邊有不少祖上從中國遷徙而來的華人,說來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的。
眼見著對方被她看得不自在了,凌夏壓下心里的嘀咕,認真記下了他的名字,思考了一瞬,又在音譯的那一列寫下中文名:“班瑞”。
大功告成。終于結(jié)束工作的凌夏松了一口氣。然而,糟糕的是,她全心工作的時候還不明顯,一放松下來,身體的異樣迅速浮顯——胸悶氣短,心跳急促,四肢無力。
凌夏心里著急回去休息,不料起身太快,剛一站起來就兩眼發(fā)黑,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人暈乎乎就要往地上倒。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雙有力的雙臂攬住了她。
凌夏被人半扶半抱在懷里,頭還暈著,雙手卻下意識把他推開了些,她向來不喜歡和人有親密接觸,更別說一個陌生人。
“是頭暈嗎?”他著急地問。凌夏聽見了,但是根本沒力氣回應(yīng)。
她隱約聽見抱著她的人在叫人群散開,帶著她坐到了通風(fēng)口。凌夏深深呼吸,持續(xù)了十來秒,感覺稍微緩過來一些了,起碼有力氣睜眼了。
她看清了身側(cè)人的臉,是剛才最后一個登記的工人。叫什么來著?是…班瑞吧?沒記錯的話應(yīng)該是這個。凌夏漫無邊際地想著,聽見他問她:“好些了嗎?”
他們都是頭一回見面的陌生人而已,值當這么關(guān)懷體貼嗎?當?shù)厝宋疵庖蔡珶崆楹眯牧税桑?/p>
“謝謝,我好多了?!彼f完,掙扎了一下被他扶著的手臂,示意他松開。
還沒等他會意放手,從屋外走進來一人。
“哦呦,我夏妹妹怎么了?”來人一看她虛弱靠在椅背上,連忙湊過來,一臉關(guān)切地看著她。
此人是凌夏所在的項目部的同事,名叫劉保同,人送外號劉炮筒。原因無他,實在是拈花惹草的花名在外。
凌夏原本只是頭暈,一聽他聲音,毫不夸張地說,立馬就感覺頭痛了起來。
劉炮筒三十來歲的年紀,長相嘛,也談不上歪瓜裂棗,卻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油膩感。還不是浮于表面的那種,像是刻進了骨子里的油膩。
凌夏曾偷偷吐槽他可能是長期浸在女人脂粉堆里泡出了這種獨特的氣質(zhì)。
要單是這樣,凌夏也不至于見他就頭疼,歸根究底,實在是這劉炮筒太難纏。
凌夏是外派到柬埔寨的項目部里唯一的女性,從一開始就沒少受劉炮筒的言語騷擾。
一口一個夏妹妹情妹妹,光嘴上說不算,還總逮著時機見縫插針想吃她豆腐,跟蒼蠅似的,實在是惱人的很。
凌夏以往見他都避之不及,今天正不適的時候?qū)ι纤?,凌夏心里長嘆一聲:當真倒霉。
“累暈了吧小可憐?來來,我抱你回去?!眲⑴谕惨贿呎f著一邊作勢來抱凌夏。
要死了,她才不要一個炮王抱?!安挥寐闊┝耍易约夯厝ゾ托?。”凌夏客氣回道,努力不讓自己的嫌棄溢于言表。
“嗯~”劉炮筒癟癟嘴表示不贊同:“那怎么能行?怎么能讓你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自己走回去?”
凌夏感覺胃部一陣不適,也不知是身體引起的還是心理引起的。她也不敢把話說重了開罪對方,“可不敢耽誤你工夫,工地上可少不了你?!?/p>
說完,趁劉炮筒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又接道:“我叫這個小工送我回去就行?!彼@也算是病急亂投醫(yī)了。
凌夏邊說邊暗暗扯了扯那小工,那小工還算機靈,一得到凌夏的暗示,就如她所愿帶著她走了出去。
好在劉炮筒只是打了場嘴炮,也沒真的糾纏不清,凌夏走出門口還聽見他在那說下次一定要讓他這個護花使者送。
凌夏暗暗翻了個白眼,可去他的吧!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不用你送?!币蛔叱鰟⑴谕驳囊暰€,凌夏就推開了那人,頭還是暈暈的,但走一會兒路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畢竟宿舍距離這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
沒聽見他回應(yīng),凌夏抬頭看了他一眼,他也在看著她。
凌夏自來這邊沒少被別人明里暗里觀察過,她年輕,長得也漂亮,又有著不同于本地人的白皙膚色,很容易就吸引他人的視線。不過大部分只是好奇使然,并無惡意,凌夏也不介意。
但這人的眼神過分專注,兩人距離又近,凌夏這就很不自在了。
“怎么了?”她問他。
“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p>
不管他是真熱心還是對她感興趣,凌夏都不在意。她自己可以做到的事,并不想麻煩別人。
不想欠別人人情,也不想給別人接近的機會。人類這種生物太復(fù)雜了,如非必要,她實在不想多接觸。
她揮揮手作別,沒再搭理他,自顧自走開了。
……
時間是入夜的前一刻。
在海平面上方,極遙遠的天際,還掛著一縷夕陽的光,遲疑著舍不得離開。結(jié)束了一天勞作的人們,開始了與夜晚的約會。
海岸邊的草地上,三五成群的人們在喝酒、聊天、嬉鬧,動感音樂和碰杯聲齊發(fā),興致高昂的人們在五彩燈光照耀下歡舞,營造出一派歌舞升平的熱鬧景象。
而海岸的另一邊,光線黯淡、人影寥寥的地方,凌夏孤身一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和遠在國內(nèi)的家人打電話。她有些想家了。
電話一通,凌夏便笑著問候:“媽媽,最近過得怎么樣?身體還好吧?”
“我當然好,好得要死!”凌夏的媽媽——楊美娟在電話那頭,意味不明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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