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稷站在院子里，頭頂一輪彎月高懸。
皎潔的月光灑在院落內(nèi)，灑在房頂，灑在趙稷身上，好似給他披上了一層白霜。
清風(fēng)徐徐，院子內(nèi)的柳樹影子枝條浮動。
趙稷摸著鼻子下的胡須，余光看見主屋一旁的房子，門口露出了兩個小腦袋。
他微微一笑，回頭看著站在墻下的趙儀趙帆。
兩兄弟看著趙稷這幅模樣，心里既緊張又忐忑。
緊張他爹會大發(fā)雷霆，忐忑他爹會變成原來的樣子。
雖然他爹的變化只是短短一天半，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jīng)愛上現(xiàn)在他爹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溫和、親切、會護著他們。
他們不想他爹再變成原來那個樣子。
“老二?！?/p>
趙稷溫和的喊了一聲。
趙帆頓時緊張起來。
趙儀和趙風(fēng)趙順?biāo)麄円膊挥勺灾鞯貫橼w帆擔(dān)心起來。
趙稷拍著他的肩膀說道：“老二，我知道你對我有諸多不滿，你也是個聰明的，也猜出這幾天我對你的特別照顧?！?/p>
趙帆嘴角一抽，這還用猜，看都看得出來。
趙稷又苦口婆心地拽了一段古文出來。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p>
四兄弟：？？？？
幾個人一頭霧水，只聽趙稷解釋道：“這句話的意思是，上天要把重任降臨在某人的身上，一定先要使他心意苦惱，筋骨勞累，使他忍饑挨餓，使他身處貧困之中，使他的每一行動都不如意，這樣來激勵他的心志，使他性情堅忍，增加他所不具備的能力?！?/p>
趙帆感動，原來他爹不針對其他兄弟，只針對他是因為他聰明。
“原來爹對我的期望這么高，我還不理解他，我真是個混蛋?！?/p>
趙帆在心里大罵自己是混蛋，眼睛已經(jīng)起了水霧。
趙稷不解，這孩子怎么就哭了，難道是我說的話太有道理了？
他話鋒一轉(zhuǎn)，對趙儀說道：“當(dāng)然，這句話不僅僅是對老二說的，也是對你們兄弟說的?！?/p>
趙帆臉色一僵，扭頭偷偷把眼淚擦了。
他喵的，白感動了。
趙稷不解的問道：“老二，你眼睛怎么了？”
趙帆：“眼睛里進沙子了?！?/p>
趙稷：“......”
隨即，趙稷提到，“關(guān)于你們娘親，是我糊涂，等我把這幾天把錢還了，就親自去王家村把你娘接回來?！?/p>
趙儀忍不住問道：“爹，5兩銀子咱們家5天內(nèi)怎么拿得出來，咱們家一年都賺不了這么多。
就算借，又有多少人愿意借錢給我們。”
最后這一句，讓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趙風(fēng)忽然哭哭啼啼的從房內(nèi)沖了出來，抱著趙稷的腿，哭喊道：“我不想爹被抓走。”
趙稷捏著趙順的沒多少肉的臉蛋，笑道：“放心吧，爹不會被抓走的?！?/p>
趙儀有些生氣地看向出門的趙風(fēng)，“老三，不是讓你帶老四睡覺嗎？這些事情你們小孩子管什么？”
趙風(fēng)委屈地看著趙儀。
趙稷連忙擺手，“別動不動就罵人，錢的事我已經(jīng)找到了門道，正需要你們兄弟的幫忙?！?/p>
趙儀瞪了趙風(fēng)一眼，他爹不管事的時候，他這個大哥操心的時間最多。
他看向水缸邊背簍里的魔芋，擠著眉頭道：“爹，你和老四弄這么多魔芋是不是想用這個賺錢?！?/p>
趙儀還以為中午他爹是說著玩的，沒想到是真的。
趙帆看趙稷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由得潑冷水，道：“爹，魔芋村頭鄭大夫會收少量的作為藥材，咱們這么多，不管是鄭大夫還是城里的藥鋪恐怕都不會一下收完?！?/p>
“誰說要賣藥鋪了，弄成吃的就行了，你們也別廢話了，你們兩個大的現(xiàn)在趕緊去挑水，這些魔芋今天晚上必須弄完?！壁w稷不想解釋太多，直接就吩咐起兩個人來。
“好的，爹?！?/p>
趙儀倒是沒有多少疑問，轉(zhuǎn)身就去挑著水桶離開。
趙帆不情愿地跟著趙儀出門，在趙儀身邊說道：“大哥，你怎么也跟著爹胡鬧，魔芋要是能吃早就被人挖光了?！?/p>
趙儀停下腳步，語重心長地說道：“老二，不試試怎么知道，我們家現(xiàn)在就只有這個辦法。
況且難得爹正常，等他腦傷好了，不知道會不會變成原來那樣。
如果魔芋這事真能成，就算爹變回原來那樣，咱們家至少有了一份謀生的手段，也不至于會被餓死。”
趙帆沉默。
趙儀接著拍著趙帆的肩膀說道：“你去陳叔叔家借水桶用用，等會兒爹開始弄的時候你好好在旁邊學(xué)習(xí)。
咱們家就你和老四聰明，我和老三都是榆木腦袋，等爹變回原來的樣子，咱們家就靠你和老四了。”
趙帆十分感動，鄭重地說道：“大哥，你放心，我若是賺了錢，先給你娶媳婦，把老四送學(xué)堂讀書。”
趙儀笑著點頭，轉(zhuǎn)身朝河邊走去。
趙帆看著趙儀的背影，不由得攥緊拳頭，發(fā)誓一定要讓家里過上好日子。
隨后上陳家借水桶挑水。
陳自強和他媳婦王氏看著隔壁趙稷家大晚上忙活的身影，不由得感到驚訝。
“孩他爹，他們這一家子在忙什么？”
趙家村家家戶戶的院墻都只有半個人高，王氏趁著月色看著趙稷家院子，蹙眉問了一句。
陳自強悶悶地轉(zhuǎn)身，“管那么多干什么?！?/p>
......
“老三，水開了沒有?！?/p>
院外正在洗魔芋桿子的趙稷問了一句。
“開了。”
趙風(fēng)回應(yīng)了一聲。
趙稷便抱著一把魔芋桿進屋，在昏黃的光線下將一根根魔芋桿在開水里過一遍，然后再拿去清洗出來撕開放在院墻上瀝干晾曬。
等所有的魔芋塊莖洗完已經(jīng)到了深夜。
“爹，要不我來幫你吧?！?/p>
看趙稷一個人忙了一夜，趙儀忍不住說道。
趙稷搖頭，“魔芋有毒，沾到手上手會發(fā)癢，你們兄弟沒事的話去抱些干草鋪在院子里，我等會要用?！?/p>
趙儀欲言又止，被趙帆拉住，喊著趙風(fēng)一起去抱一些稻草回來鋪在地上。
趙稷又把幾十斤魔芋塊莖都切成片放到稻草上。
最后，趙稷將新鮮魔芋塊莖搗成泥，端到了灶火邊。
“老大老二，你們倆仔細看著，老三注意火不要大了?！?/p>
趙稷囑咐道，心里也是十分緊張，畢竟魔芋豆腐他吃過沒親自做過。
要說緊張，他才是最緊張的那個。
他緩緩將魔芋泥倒入鍋中，然后不斷攪拌，等粘稠后又倒入澄清的草木灰水?dāng)嚢琛?/p>
草木灰水是堿性，能去除魔芋里面的有害物質(zhì)。
讓趙風(fēng)退火后，趙稷抬手擦著頭上的汗對所有人說道：“弄好了，等一晚上，明天再用水煮幾遍就可以了?！?/p>
“爹，你的手?。 ?/p>
趙儀看見趙帆手臂上的紅疹，幾乎哽咽地說道。
“沒事，都回去睡覺吧?。 ?/p>
趙稷無所謂的擺手笑了笑。
趙帆看著想著他爹腦傷好了就會恢復(fù)原樣，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要是他爹一直像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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