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今日欠你一段因果,罷了罷了?!蹦莻€清冷的聲音如是說著。
但王不諱已是垂死,什么都聽不見了。
下一刻,一道徹骨寒流從王不諱的脊椎尾部傳來,似有一只冰鑄的手掌托在他的腰心。
他雖已陷入昏迷,卻感覺自己被整個舉起,如同靈魂飄向了虛空。
那些將他埋得嚴嚴實實的廢墟瞬間被一股巨力震散,而那冰手掌中涌出的冷意隨之遍布周身,將他凍成了一大塊冰疙瘩。
王不諱的身子從廢墟中升起,托舉著他那破碎身軀的,是一只蒼白如玉的右手。
而隨著手臂從廢墟底部顯現(xiàn)的,是一個身著赤紅色衣冠,身材高挑有致、妝容極盡妖冶的女子。
女子輕輕一推,便將王不諱甩出廢墟,讓他平躺在空地上。
女子飛身上前,細細地看了看王二蛋周身,呢喃道:“肉體凡胎,靈根朽斷,真是個倒霉孩子……今日本尊借你隱匿行蹤,便還你一場造化,至于能消受多少就看你自己了?!?/p>
說罷,女子輕拈法訣,掌中出現(xiàn)一個天青色的丹瓶。
女子從中倒出一粒閃爍著微弱白光的青藍色丹丸來。
這丹丸在這無邊的夜色中央,仿佛大地上的一顆螢火,雖然光亮微弱,卻又何其耀眼。
女子有些肉疼地看了看手里的丹丸,蹲下身子,一邊將丹丸塞進王不諱嘴里,一邊不住叨叨著:“這雪身洗塵丹雖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兒,但畢竟是師傅他老人家所煉,本尊平日里也舍不得吃,今天倒是便宜你小子了。”
這粒丹丸當真不凡,入口即化作一道奔騰的江流,狂涌入王二蛋的經(jīng)脈當中。
世間萬物生而有脈,脈似山川大地顯化,經(jīng)脈之中孕育道種。
所謂道種,修行悟道之種也。
生靈吸收天地靈氣,在體內(nèi)將靈氣凝結(jié)成種,如同播種入土,若能生根發(fā)芽,便可就此踏上仙路。
但人的天賦資質(zhì)生來有別。
天賦好些的,生來經(jīng)脈強盛,適合凝結(jié)道種,天賦稍差的,經(jīng)脈自然衰弱紊亂,不宜修行仙道。
王不諱就屬于后者。
這顆雪身洗塵丹雖然不能徹底改變他的天資,但卻能以一種別樣的方式,為王不諱帶來新生。
那股暴走的江流在王不諱體內(nèi)左沖右突,掀起一朵朵摻著冰碴子的浪花。
王不諱感覺自己像是大海中的一葉扁舟,被大浪打得搖搖欲墜。
極致的冷意將他體內(nèi)搞得天翻地覆,甚至將他那本就衰弱的經(jīng)脈撞得粉碎。
伴隨這種粉碎而來的,是滾滾寒流從皮到骨的無情傾軋,在經(jīng)脈碎裂的瞬間又將它們重新凍結(jié)成一塊通透的玄冰。
每一株神經(jīng)都同時感受著這種粉身碎骨的劇痛,王不諱感覺自己仿佛被撒在石磨上的一粒小麥,被磨成無數(shù)粉末后又被攪作一團,重復著被揉捏、摔打、切割、碾壓的過程。
如海一般的痛苦使他睜開雙眼,瞳孔縮小得如針尖一般,卻只看見頭頂那片了無一物的夜空。
原來,自己還活著嗎?
“喲,醒了?”紅衣女子看著王不諱痛苦的表情,絲毫不覺得意外。
雪身洗塵丹的藥力來得霸道,好似冰川裂、雪山崩,只有修行了特定功法的修士才能堪堪承受。
若是凡人吃了,無異于服下一顆毒丹!
此丹的藥力會將人全身經(jīng)脈毀去,再以冰寒之力將經(jīng)脈重塑,自是痛苦非常。
王不諱還沒緩過神來,周身經(jīng)脈傳來的劇痛幾乎將他撕裂。
四肢百骸內(nèi)肆虐的冰浪延綿不絕,卻在反復搗毀與重塑之間,將王不諱體內(nèi)原本紊亂的經(jīng)脈逐個修正,無形間使這些經(jīng)脈比之前粗壯堅韌了數(shù)倍。
一股磅礴的氣血裹挾著雪身洗塵丹那雄渾的藥力,在王不諱的體內(nèi)涌動著。
王不諱低頭看著自己胸口那駭人的劍傷,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愈合。
即使是被利劍刺穿搗毀的心脈,也在這藥力的滋潤下一毫一厘地重生。
只消幾個呼吸的功夫,他受損的臟腑也被修復得七七八八,甚至連那幾根斷裂的肋骨,都被強行續(xù)了回去。
許久。
在經(jīng)歷了漫長的折磨之后,丹丸的藥力逐漸趨于平緩,王不諱吐出一口長而幽邃的冷氣。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但意識已然轉(zhuǎn)為清醒。
胸口的疼痛緩解了許多,傷口也完全愈合,露出新生的肌膚,看來應(yīng)該已經(jīng)無恙了。
“這……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他一轉(zhuǎn)眼,就看到了身旁幾丈之外,那懸在半空的紅衣女子。
即使是自小長在荒郊野嶺,見識淺薄的王不諱,也忍不住為眼前女子的美貌而直咽唾沫。
面如冠玉白雪,膚如凝脂新膏,眉似柳葉垂星,目似桃花秋水,額間一朵殷紅花鈿,冷山雕鼻朱血點唇,真是人間絕色。
一襲紅衣艷而不俗,滿面春光媚而不妖。那女子凌空而立的身姿,在王不諱眼中與仙神無異。
而那女子雙眸中婉轉(zhuǎn)攝人的流光,更是只消一個對眼,就讓王二蛋臉頰飛紅,不敢再直視對方。
王不諱心里暗自嘀咕:“好漂亮的姐姐……?。∧鞘巧缴翊笕孙@靈來救我了?”
他撐著虛弱的身子,艱難地爬起來,對著女子行了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跪拜禮,口中高喊道:“多謝山神大人,啊不,多謝山神娘娘!”
女子不忿地挑了挑眉,她可不愿與這不知哪路來的牛馬山神混為一談:“什么山神?本尊乃是你狐仙娘娘!”
王不諱順著女子的話頭,再行一拜:“多謝狐仙娘娘!”
等等。
她說她是什么來著?
王不諱突然感覺心里咯噔一聲。
狐仙?
那不是李叔常說的一種迷人心智吸人陽氣食人心肝的……妖怪嗎?
一陣涼意從腳底直沖天靈,直教王不諱脊背發(fā)寒。
王不諱從未見過妖怪,但妖怪的傳說也從未在凡人中間消失過。
它們是邪惡殘忍的代名,是孩童止啼的良藥。
王不諱愣在原地,保持著跪拜的動作,雙腿發(fā)軟、面色蒼白,站都站不起來。
他不敢有多余動作,生怕被狐仙突然撕成兩半。
良久。
但王不諱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神靈和仙人,一個拜之不靈,不過泥偶土像,一個喚之無用,反要取他性命,實在可笑。
唯一將自己從阿鼻地獄中拉回來的,不是神也不是仙,反而是讓他覺得害怕的妖怪。
王不諱不再覺得害怕,直起身來,昂首對上了狐仙的眼睛。
女子有些好奇道:“你不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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