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兩張房契,地契,銀票,還有二十個大銀錠,顧望用手拿起一個掂量了一下,應該是十兩一個的。

剩下的就是些散碎銀兩,顧望將銀票拿出來數了數,全部是一百兩一張,一共十張。

也就是說,這個盒子基本就是這具身體的母親,留給顧望的全部遺產了。

顧望也是有點感動,要知道,這位偉大的母親,僅僅只是憑著五十畝水田,和一間小雜貨鋪,就操持攢下了這筆錢。

這個時代,一千兩百多兩現銀可不是一筆小錢了。

顧望從盒子里面,將那間店鋪的房契拈了起來,仔細了看了起來。

這間鋪子顧望也有印象,在紹興府東南角,店面不大,賣些雜七雜八的日用百貨,由家里的一個遠房親戚打理,雇有一個伙計,每個月能有個二十幾兩的進項。

以前的顧望是不屑于管這些銅臭之事的,但現在的顧望換了人,這種事他肯定不會反感。

顧望將這張房契折好放入懷里,然后又從盒子里面將所有的散碎銀子拿了出來,估計有個一二十兩,想了想,又從盒子里面拿了一錠大的,再將盒子合上。

取過一根木柴,再從小環(huán)手里接過火鐮。

他從來沒用過這個玩意,但這也難不住他,仔細看了一下,就明白了用法。

但畢竟是第一次上手,小環(huán)看著他笨拙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少爺,還是我來吧。”

顧望擦了幾次都沒成功,也是有點臉紅,趕緊將火鐮遞給小環(huán):“這破玩意太難用了,看我以后給你做個好東西。”

小環(huán)明顯沒有聽進去,在顧望手里難搞的火鐮,在小環(huán)手里卻是一次就成功引火。

顧望將木柴引燃,把盒子開口處仔細的烘烤了一遍,讓蠟重新熔化。

再將木盒重新埋進土里,將土回填,再用幾根木柴仔細的土敲實。

忙完這一切,才吩咐小環(huán)繼續(xù)煮粥。

他則是回到正屋,給前身的父母牌位前都上了一柱香,認認真真的鞠了幾個躬:“雖然我占據了你們孩子的身體,但請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以這個身份活下去。

逢年過節(jié),也會給你們上香,家里的產業(yè)也會仔細打理,必然叫顧家在我手里發(fā)揚光大?!?/p>

他現在還迷茫得很,不知道自己來到這個時代之后,到底應該怎么做。

但有一條肯定是沒錯的,不管在哪個時代,先掙錢,肯定是沒錯的。

別的他還不知道,但至少要先讓自己活得舒服一點,溫飽無憂才有可能談其它的。

他一只理工狗,對這個時代基本算是一無所知,如果不了解就貿然動手,到時候賠光了家業(yè),或者被別人整得身死魂滅,怕是會讓在各個位面風聲水起的穿越前輩笑掉大牙。

這也是今天他帶上店鋪房契和銀子的原因。

一是家里的用品和糧食都要置辦,二就是想去自家店鋪看看,這個時代人們的需求到底是什么,有什么靠譜的商機。

目前看來,火柴就是一個不錯的路子,像顧家這種中等人家都還是用的火鐮,這玩意無論如何也沒有火柴來得方便。

對一個應用化工畢業(yè)的化學老師來說,火柴這種東西,他幾乎都不用動腦子。

“走了?!?/p>

兩人吃完白粥和雞蛋,等小環(huán)洗好碗,他便招呼小環(huán),準備出門。

“少爺,要不要叫上顧七,咱們家的牛車和牛早被那些人拉走了。顧七家也有牛車,雖然破一點,但也比走路舒服?!?/p>

醒來這么久,顧望已經知道這里是紹興府,自己所在的是陶岙村,兩地距離有四五十里,靠自己兩條腿,估計要走大半天,只能答應道:“行吧,我在門口等你們?!?/p>

小環(huán)興沖沖的去了,這個時代人們出門進一次城是很不容易的,雖然是個小丫頭,但女人的天性是一樣的。

即使不明白少爺為什么都在家休息幾天都不肯,但能去城里逛逛,小丫頭自然也是興奮得很。

顧望則是拉好院門,站在門口等著。

小院面南坐北,東邊緊挨著的就是曹娥江,這名字是怎么來的,顧望也沒心思去考究。

院門口就是自家的五十畝水稻田,現在還沒開始春耕,田里只有一些去年割剩下來的稻茬。幾個頑皮的孩童在里面看樣子是在挖泥鰍。

幾個孩童很快就發(fā)現了站在門口的顧望,愣了一下,突然就歡呼起來:“少爺醒了,少爺醒了?!?/p>

顧望愣了一下,明顯對自己如此受歡迎還有點不適應,正在心里準備說辭,幾個孩童卻是掉轉了頭,各自向著家里奔去。

不料首先驚動的,卻是離著顧望家西邊不遠的一家農戶,那個漢子出來看了一眼,突然臉色大變,轉身就往西邊跑了。

僅僅是一眼,顧望憑著前身的記憶,就認出來了,這是顧明江家里的佃戶王二,看他的表情,估計昨天的搶劫行動也有他一份,而他跑的方向,正在顧明江所在的方向。

顧望只是輕笑一聲,一點阻攔的想法都沒有。

現在他和小環(huán)兩人勢單力薄,他只是一個15歲未長成的少年,小環(huán)更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顧明江卻是家有良田千畝的大地主,和紹興府中也有些官面上的聯(lián)系,如果他強行去追討被搬走的東西,兩邊勢必要翻臉。

到時候,不知道對方會做出什么事來。

無論什么時候,先要保住小命再談其它,現在與對方翻臉,明顯不是個好主意。

先回來的是小環(huán)和趕著牛車的顧七。

“少爺,身體可是大好了?如果沒好的話,不急著出門,我那里還有點糧食,先對付幾天也沒問題?!?/p>

顧七明顯來得比較急,早春的天氣,額頭上都能隱隱看見汗珠了。

顧望笑了一下:“無妨,我今天感覺好多了,在床上也躺了這么久,還要去城里買點香燭,晚上去我娘墳上給她上柱香,燒點紙。”

顧望話說完,顧七就沉默下來。

他原本擔心顧望醒來,會無法接受夫人去世的事實,萬一再挺不住,嘎嘣一下又暈過去,大家就難辦了。

現在看來,顧望雖然臉色嚴峻,卻沒有悲痛欲絕的樣子。

一時間,他心情也是挺復雜。

一會想到少爺真是沒心沒肺,娘親死了都沒有大哭大鬧;一會又想這樣也放心一點了,萬一真悲傷過度,身子頂不住,顧家就真完了。

正在邀請顧望上車,卻見顧望搖了搖手:“等等,有人過來了?!?/p>

顧七轉過頭,卻發(fā)現過來的正是顧明江等人。

一時間顧七臉色大變,緊張的盯著顧望,不知道他對怎么處理眼前這事。

卻只見顧望迎了上去,主動對顧明江躬身一禮,雙手抱拳道:“見過族長?!?/p>

顧望完全是根據前身的記憶來的,運作不甚熟練,看得顧明江眉頭一皺:“醒來了?身子可是大好了?”

“多謝族長關心,已經無礙了?!?/p>

顧明江的臉色更是不好看,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顧望的臉色,看著怎么也不像要暴斃的樣子,開口道:“你前幾天沒醒過來,你娘的喪事,都是族里人幫忙操持的,你家也沒有找到銀錢,我做主讓他們拿了一點家當作為酬謝,有沒有問題?”

顧望心里十萬只羊駝奔過,臉上卻帶著笑意:“正要感謝族中幫忙,不然的話,我還不知道怎么辦,拿點東西酬謝大家,本是應有之意?!?/p>

顧明江看他話說得漂亮,言外之意也認下了被搬走的東西,心里輕松了一點。

畢竟這么個大活人站在這里,要是追究他們昨天搬東西的事,鬧將起來,大家面子上不好看,他也要多費手腳,現在這樣再好不過。

但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掉了最肥的一塊,他心里還有點不甘心:“你今年也才15歲,也沒到頂門立戶的時候,你家的地契房契可找到?

不如交由族里幫你打理,等你成年之后再交還于你,免得你被奸人所騙?!?/p>

顧望暗自咬牙,臉色卻絲毫不變:“母親臨終時,我還在昏迷之中,卻是不知道母親將這些東西置于何處。

而且這段日子家中突遭大變,人多手雜,不知是否遺失,正要去找保正開據證明,去城中府衙報失?!?/p>

這個時代,鄉(xiāng)村的中等農戶,就是掌握權力的保正,像顧明江這種大地主,是不可能被挑為保正的,這也是清朝為了保證政府對鄉(xiāng)村的控制力而做出的變革。

但士紳和宗族始終是農村的實際控制者,陶岙村的保正,同樣出身顧氏宗族。

在顧明江聽來,這話的意思就有點不對了:“你的意思,是懷疑族中有人偷拿了這些東西?”

顧望搖了搖頭:“不會有人這么蠢,房子田地都是搬不走的,交易沒有我到場,他也賣不出去。

應該是被母親收起來了,有空再慢慢找吧,反正這些東西平時也用不著?!?/p>

這話說的是實情,現在顧望還是個大活人,沒有他點頭,誰也不敢拿著他的房契地契去官府過戶。

即使是顧明江,打的主意也是等顧望死了再去下手。

現在顧望活得好好的,只能想別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