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的話音剛落,客廳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本嘈雜的客廳也跟著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片刻后,反應(yīng)過來江亦說了什么的何琴雪暴怒道:“江亦,你說什么?你有本事給我再說一遍!”
江亦沒有理他,只直直的看著李勇:“叔叔,剛剛在監(jiān)控里也看見了,我這兩天除了上廁所之外,就沒有離開過我那間小屋子,難道您就不好奇我的吃喝怎么解決嗎?”
李勇愣了愣,心中浮現(xiàn)出一個可怕的猜想。
“叔叔,整整三天了......”江亦苦笑道:“這三天,我只吃了陳星文送給我的加了花生的蛋糕,實在餓得不行,我只能去洗手間喝點自來水,而這樣的日子,是我的這三年多的常態(tài)......”
說到這里,他解開自己身上這件洗到褪色的黑色襯衫,露出上面斑駁的紅痕,“叔叔,您看,我除了臉上和膝蓋上的傷,還有這么多還沒好的傷,這都是三天前,我這個所謂的養(yǎng)母說我打碎了一個花瓶拿馬鞭抽的。”
江亦指了指放在茶幾下面的馬鞭道:“叔叔,這條馬鞭是這個家里的七小姐買來送給我養(yǎng)母的,專門用來教訓我......”
江亦說到這里的時候,忍不住哽咽了。
他本以為經(jīng)過這么多世,一顆心早已堅硬如鐵的。
可到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他還是會覺得委屈,覺得不公。
過去的九十九世,不是沒有人害過他,甚至殺過他。
但那些人的臉和名字,他早就忘了。
偏偏這一世......
偏偏陳家人......
讓他記憶猶新。
因為只有他們,是他的血緣至親。
是他憧憬幻想了十幾年才得到的親情。
可他們卻親手毀掉了他心中所有的憧憬與美好,搶走了他的一切,最終還了結(jié)了他可笑的一生。
過去的那么多次人生,那些糟糕的境遇讓他也曾想過放棄,可他恨!
每每午夜夢回,只要一想起這一家人,他便恨不能將這些人全部剝皮抽筋。
也就是憑著這份恨意,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現(xiàn)在,他既然回來了,陳家人就別想好過!
這個宅子里的所有人,一個都別想跑。
他會親手將他們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讓這群高貴的豪門貴族嘗嘗他前世所受的苦。
李勇看著江亦瘦骨嶙峋的身體和上面觸目驚心的傷疤,只覺得鼻子一酸。
他身后的年輕警察則是不忍的避開了眼神。
別說他們兩人,就連陳家?guī)兹艘搀@住了。
他們從前怎么沒有意識到,江亦過得這么慘。
陳泰和一臉震驚的望向何琴雪,眼神中滿是責備。
何琴雪登時火起,扭頭瞪向江亦:“江亦,你還好意思說?你以為我愿意罰你嗎?還不是你不聽話,一天天的不是偷東西,就是毛手毛腳的搞破壞!你自己說說,從你來這個家里之后,這家里有一天安寧過嗎?不是今天偷一個戒指,就是明天砸一個花瓶,你弟弟的衣服你都剪了多少件了?!兒子心術(shù)不正,我這個做媽媽的還不能管教你了?”
“是我偷的嗎?”江亦徹底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紅著眼眶嘶吼道:“這家里的東西,你讓我碰嗎?我怎么才能砸?用意念嗎?還有,我什么時候剪過陳星文的衣服了?你們有誰親眼看到了嗎?”
眾人從未見過如此歇斯底里的江亦,一下子都被震住了。
但何琴雪對于江亦的厭惡早已根深蒂固。
此時,她腦子里并不是去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誤會了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而是覺得他就是仗著警察在這里,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她甚至已經(jīng)想好了,等警察離開之后,她要怎么懲治這個小畜生!
“江亦,你不要在這里給我胡攪蠻纏!你以為我們會因為這次誤會了你,就推翻你以前犯的所有錯誤嗎?你休想!我早就看透你了,你就是從小被那些下等人養(yǎng)歪了,我們陳家不要這樣的兒子,你要是想留下來,我就必須得讓你改掉你那些壞毛病!”
“你去查監(jiān)控?。 苯嗦曀涣叩睾暗?,“家里那么多監(jiān)控,你查一次會死嗎?”
“夠了!”陳泰和看著這場鬧劇越來越難以收場,忍不住怒喝道,“江亦,你給我適可而止!”
江亦壓下心中的怒火,視線在陳家眾人臉上掃了一圈,隨后落在何琴雪那張向來雍容華貴,此刻卻被憤怒破壞了美感的臉上,冷笑了一聲。
隨后,他重新望向李勇:“叔叔,我要離開這個家,你可以幫忙帶我一程嗎?我需要去醫(yī)院。”
“江亦,你敢!”陳泰和眉毛氣得都快豎起來了。
這個逆子,他怎么敢的??!
這是在狠狠打他的臉啊。
江亦扭頭冷冷地看著他:“陳泰和,今天你要是敢攔我,我就告你們陳家虐待未成年,還有你的寶貝兒子給我下毒!至于證據(jù)嘛......您家里的每一個攝像頭應(yīng)該都拍下來了。”
陳泰和聽了這話,氣得呼吸都粗重了。
李勇看著一臉決絕的江亦,想起這家人對這孩子的態(tài)度和他遭過的罪,輕輕嘆了口氣。
就算是個陌生人,看到他這么重的過敏反應(yīng),也會關(guān)心一下他現(xiàn)在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吧?
他拍了拍江亦的肩膀:“你們沒有辦理任何收養(yǎng)手續(xù),在法律上并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既然在這里過得不好,想離開也是你的自由......”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擔心他去收拾東西的時候,這些人又去找他麻煩,于是道:“這樣吧,我陪你去收拾東西,然后送你去醫(yī)院,你過敏的癥狀需要趕緊處理了。”
說完,李勇便搭著他的肩膀送他回了房。
等到了江亦的房間,他更加覺得讓這孩子離開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了。
他都想不到,這么奢華的別墅里,居然會用這么逼仄潮濕的房間用來住人。
這家人也是有意思,又要收養(yǎng)別人,又不把人當人,要是傳出去,只怕脊梁骨要被人戳爛!
江亦進屋之后,走到一旁的簡易衣柜里,將里面的衣服拿出來,塞進一個塑料購物袋里,又拿出一個四個角都磨爛了的書包。
書包看起來很沉,里面應(yīng)該都是書。
購物袋的衣服,只裝滿了一半多一點。
隨后,他拿起床上的一件黑色羽絨服穿在身上,再將書包背起來,拎著塑料袋道:“叔叔,我收拾好了,走吧?!?br>
“你就這么點行李?”李勇一臉詫異道。
江亦點點頭。
“我來幫你拿吧。”
李勇眼中滿是同情,伸手扯著江亦的書包帶子。
“不用,很輕的,叔叔?!苯嘈χ馈?br>
李勇看著江亦臉上滿是對即將要離開這里的雀躍,沒再堅持,只是搶過了他手里的塑料袋,隨后搭著他走了出去。
何琴雪看著江亦背著書包出來,眼底滿是不屑。
到現(xiàn)在,她仍舊覺得江亦只是在做戲。
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江亦,我警告你,今天你要是跨出了這道門,就別想再回來了!”
江亦淡淡道:“我在你們陳家住了三年多,這兩年半的住宿費生活費伙食費加起來就算十萬,至于我有沒有花夠十萬,你們心里心知肚明,我會盡快將這筆錢還給你們。從今天開始,我江亦與你們再無任何關(guān)系......我走之后,希望你們一家人仍舊相親相愛,平安健康......”
一定一定要等著我親手送你們下地獄!
說完,江亦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李勇將他送到醫(yī)院,此時,他的過敏反應(yīng)已經(jīng)相當嚴重了,呼吸都有些不暢。
醫(yī)生都生氣了,責怪李勇:“你們這些家長是怎么回事?孩子過敏這么嚴重,也不知道早點送到醫(yī)院來?!?br>
李勇沒有解釋,連連道歉,并催促醫(yī)生盡快治療。
之后,李勇跑上跑下的,終于讓江亦成功的開始接受治療。
李勇知道江亦已經(jīng)很久沒吃飯了,給他買了些清淡的吃食。
江亦打完點滴后,身子好了很多。
江亦曾經(jīng)有一世是玄門天師,信奉因果,不喜歡欠人太多,知道李勇幫他墊付了不少錢后,堅持要將錢還給李勇。
但李勇此時滿心都是對他的同情,自然不肯收。
江亦身體尚未完全恢復,拉扯不過身體健碩的李勇,只好暗自記下他的工作地址,打算改天找機會,把這些錢送過去。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看見李勇的面向變了。
父母宮突然變得灰暗。
江亦這才意識到,他的玄門術(shù)法可能也跟著回來了。
于是便悄悄感受了一下,果然發(fā)現(xiàn)他那雙天眼跟著他來了。
只不過他現(xiàn)在的身體太過虛弱,所以天眼處于休眠狀態(tài)了。
以至于他剛重生的時候,才沒有發(fā)現(xiàn)此事。
不過也因為他剛才的感受,算是激活了他體內(nèi)的玄師血脈,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了。
“叔叔,您現(xiàn)在最好給您母親打個電話......”
李勇聞言,愣了愣。
這小子怎么突然在說什么胡話。
江亦并非愛管閑事的人,但面前這個中年男人人品正直,身上有絲絲金光,代表著他是具有一定功德之人,而且還幫了他這么多,他若是置之不理,豈不是忘恩負義?
“叔叔,你信我一次,若是再不打,就來不及了......”
李勇見江亦語氣認真,心中不知為何,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想了想,左右只是一通電話而已,又不費什么事,權(quán)當買個安心吧。
思及此,他掏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時,江亦又開口了。
“不,不要給你母親打,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接不了電話,給鄰居打,要那種能立馬找到你母親的人!”
李勇聽了這話,心中莫名更覺慌亂。
雖然眼前的江亦才十幾歲,但卻給他一種特別值得信任的感覺。
他不再猶豫,趕緊撥了個電話。
“李叔,您睡了嗎?實在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您能受累去我家里看看嗎?我這心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很不踏實......”
李叔是他母親對門的鄰居,為了防止出意外或是她母親忘記帶鑰匙,所以李叔家里留了一把她母親家里的備用鑰匙。
聽著電話那頭的腳步聲,李勇的心不知不覺的提了起來。
片刻后,他聽見電話那頭的李叔在喊他母親的名字,一直沒有反應(yīng)。
隨后,李叔突然大聲了喊了一句他母親的名字,“小李啊,你母親她在衛(wèi)生間摔倒了!”
李勇心中猛的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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