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錦繡》無彈窗全文
第7章芳菲暖人間(1)
遠(yuǎn)山如黛,靜默無聲。潺潺的溪水旁,一群仆婦在洗著衣服。凍得人發(fā)抖的水流中,一雙雙白玉般的手在快速地搓著衣服,仿若與游魚比賽。 我趁著漂衣服的時間,直起身子,輕捶著因為長年彎曲而隱隱作痛的腰,然后微微攏了一下被汗水黏在臉上的黑發(fā),迎著晨風(fēng)看著清晨的陽光。 不遠(yuǎn)處,雅致的西楓苑里紅梅探出了頭,那火紅的花朵燃起我純粹的快樂。 也不知道前幾年給我折過的那枝胭脂梅今年有沒有開花。 忽地一個婆子叫道:“木丫頭,錦姑娘差人來找你了。” 我回頭,瞧見不遠(yuǎn)處,一個清靈俊俏的姑娘,身上穿著一件籠著淡煙似的青色綾羅。仆婦們知道她是紫園里來的人,便收起了喧嘩之聲,恭恭敬敬地指著我。 我心中一動,莫非錦繡有什么事? 我趕緊跳上岸,放下褲管,然后到了那姑娘跟前,鞠了一躬,“木槿見過初畫姐姐?!?那姑娘的眼珠一轉(zhuǎn),對我笑笑,“你以前見過我?” “回初畫姐姐,木槿以前不曾見過姐姐?!?“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木槿聽說前兒個莊子里比武,只有初畫姐姐和錦繡二人的雙劍合璧,贏了園子里所有子弟兵,夫人賞了初畫姐姐和錦繡宮中御賜的秋香色軟煙羅。剛剛看姐姐走過來,好似霞光煙霧籠身的仙女,木槿就猜您定是和錦繡一起伺候二小姐的初畫姐姐了?!?那是于飛燕上個月告訴我的,說的時候唾沫星子亂飛,黑臉漲得通紅。刀中冠軍的他直呼看了那場雙劍合璧,才明白自己當(dāng)初選錯了兵器,狂悔自己沒有學(xué)劍,不然也能有機會練那合璧雙劍。 我很為錦繡感到驕傲,卻又擔(dān)心她鋒芒過露而被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我的二哥宋明磊,當(dāng)日兵策謀略中的魁首,只是淡淡地一笑,“大哥莫要著急,有空尋得五妹切磋一下就是了?!比缓笏D(zhuǎn)過頭來對我說:“四妹不用擔(dān)心,這六年來,五妹很得二小姐和夫人喜歡,為人處世又頗圓滑,過一陣子想必就能向夫人告?zhèn)€假來看你和三妹了。” 六年了,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在這西楓苑的雜役房過了六年。 那姑娘咯咯一笑,又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幾眼,“難怪錦繡那小丫頭,成天見兒地在我面前夸說她姐姐有多冰雪聰明,原來是真的呢?!?“謝姐姐夸贊,不知初畫姐姐找我何事?”我仍然眼睛看向地面,不敢造次。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這是錦繡要我給你的。她陪著小姐和夫人上法門寺燒香去了,恐是十日后才能回來,所以叫我給你送新配的人參養(yǎng)榮丸來。” 我接了那瓶子,還有錦繡的一封書信。信上大抵是說她要出門一些時日,要我和碧瑩好生照顧自己。怪不得錦繡許久沒來看我了,原來是陪著小姐夫人去燒香了。我心中惆悵,卻又為碧瑩的人參養(yǎng)榮丸有了接續(xù)感到高興,她現(xiàn)在幾乎是靠著這個活命了。 我抬起頭,正要謝那初畫,卻見她正歪著小腦袋,充滿好奇地盯著我瞧,“你和錦繡一點也不像,她可比你長得好看多了,你們真是孿生的嗎?”她問得很直接。 事實上,這幾年幾乎每一個知道我和錦繡的關(guān)系的人都這么好奇地問。 六年前,我為了讓錦繡留下來,就順口說紫氣東來,真沒想到,三天后,京城就飛鴿傳書,報來天大的喜訊?;噬险僖娏舜蠊雍蛯④姡H為喜歡大公子,當(dāng)即下詔賜婚,將長公主許配給原家大少爺原非清。原將軍由原來的鎮(zhèn)國大將軍,官拜兵部尚書,原夫人連氏亦封為一品誥命夫人,全家榮寵。這幾年更是權(quán)傾朝野,聲望一日高似一日。 于是錦繡真的如我所說,成了原家的貴人了。 她成了二小姐的貼身丫鬟,與二小姐同住同吃同睡,還一同習(xí)文練武。錦繡溫柔賢良,待人和善,再加上我對她在處世上略作指點,不久夫人由對她十分的討厭變?yōu)槭f分的喜歡,甚至還有人說夫人喜歡錦繡都快超過二小姐了。 我看著初畫清澈的雙眸,瞬間明了錦繡何以能和她雙劍合璧,獨步紫園,是以能把如此重要的東西交托給她。心下好感頓生,笑著點點頭,“是的,不過我只比她早出生大約十秒鐘而已。” 她不解地看著我。對了,古人的時間沒有精確到秒,我就笑笑說:“我就比她早出生幾個彈指罷了?!?她點點頭,走近我,拉著我的手,滿眼期盼道:“其實我同你和錦繡是同歲,我是元武三年九月出生的,說起來還比你們小呢,不如你叫我初畫吧,木槿姐姐?!?我也不好拒絕,“好,多謝初畫妹妹了?!?午時得了空,我拿上飯菜,一溜煙地小跑回西楓苑偏北的小破屋里。我輕手輕腳地拉了門,掀起了簾子進(jìn)來,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床上躺著一個削瘦無比的美人,臉皮有些發(fā)青,都瘦得皮包骨了,見我進(jìn)來了,努力掙扎著想從床上起來。 我趕緊上去幫她坐起來,“別急,別急,慢慢來?!?病美人咳著,喘著氣看了看我身后,“錦繡又沒來,她還好吧?!?“她沒事,夫人房里的初畫說了,她陪夫人和二小姐上法門寺燒香去了?!蔽逸p描淡寫地說著,順便把桌子挪過來,把厚厚的棉袍脫了下來,把里面捂的中飯拿出來,“看,今天李二娘做了你最愛吃的扯面,我沒敢給你澆上油潑辣子,不過我的那碗加上了,可香了。來,試一小口,可別吃太多,要不又咳起來?!?我攪了攪那三寸長的寬面,果真“扯面寬得像褲帶”,小心翼翼地喂了她一小口,然后我也嘗了一口。嗯,還真香,我夸張地學(xué)著西安人說道:“油潑辣子冰冰面吃著燎乍咧!碧瑩?!?她看著我咂著嘴的滑稽樣,終于露出了一絲清清淺淺的笑容,稱得那蒼白發(fā)青的病容終于透出了些微少女應(yīng)有的青春氣息。 這便是我那心比天高,卻命比紙薄的結(jié)義三姐,姚碧瑩。 她的時運實在無法與錦繡相比,到了二小姐房里,我這個三姐啊,得罪了二小姐的寵侍香芹,在二小姐房里不到一個月,就被人栽贓陷害。仆婦們在她的枕頭下面搜出了二小姐不見的玉佩,也不問青紅皂白,立杖三十,攆出了園子,貶到了我所在的雜役房,同我一道做雜重苦活。碧瑩本就是千金大小姐出身,哪里做得了這種粗活,加上雜役房里的管事周大娘一天罵到晚,“一個偷主子?xùn)|西的下作娼婦,狂得以為自己是什么了,漫說是千金大小姐,真就算是公主皇后到了咱這,不也得乖乖給咱刷糞洗衣?!彼龤馍霞託?,身上傷還沒好,還要天天被罰刷洗糞桶,結(jié)果就一病不起。 一開始周大娘要稟了夫人把她攆出去,我大驚,運用我的三寸不爛之舌,謊稱碧瑩乃是忠臣之后,不但年幼受抄家離散之苦,還被親舅賣了出去,終于使周大娘改變了主意。我們小五義想盡辦法,找來了一位叫趙孟林的大夫為她診治。趙大夫說她外傷不愈,氣郁于心,得慢慢調(diào)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