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初筳木槿芳(1)

我呼吸困難,一張薄膜隔住了我生命的源頭,求生的本能讓我努力掙了出來。在一片嘈雜之聲中,有人抱起我,然后我睜開了眼。 哈哈!寶寶又投胎了,我快樂地看著四周,絲毫沒有理會產(chǎn)婆的驚呼。 破舊的桌子,破舊的凳子,破舊的帳子……咦?莫非我投胎到鄉(xiāng)下了? 我安慰著自己,很多農(nóng)村暴發(fā)戶住平房,但是銀行存款頗為可觀。不對,為什么這里的女子都是頭上梳著發(fā)髻,穿著長裙…… 我又安慰自己,可能來到了未來,我前世已有人流行唐裝了,家庭裝修主張返璞歸真…… 直到有人把另一個如貓兒的女嬰放到我的邊上,她對我慢慢地睜開了一雙燦爛的紫瞳! 天吶! 女嬰對我骨碌碌地轉(zhuǎn)著紫瞳,地府的一切在我的腦海中掠過,我終于停止了自我安慰,這個紫浮一定是挾著我錯投了木橋。 我絕望地大哭了起來,可她卻笑出聲來,屋內(nèi)的女子們嘖嘖稱奇。 我委屈地哭著,控訴著這個紫浮的惡行。 我、我、我做不了富二代,官二代,壕二代,房二代,煤二代還有星二代……竟被迫落到這個莫名其妙的時代,而且超級貧窮!可惜我所有的控訴全都化為初生嬰兒的語言,嗷嗷大哭。 我掙扎著伸過小手要打她,沒想到她卻一把抓住我的小手,繼續(xù)咯咯笑著。 壞家伙,沒想到你還挺有力氣。我掙不脫她的小肥手,只能哭得更大聲。笑什么笑,小屁孩。 這時,一個衣衫上帶補丁的清秀男人走過來。他嘆息著抱起我們,略顯失望地道:“若是兩個男孩多好啊?!?“秀才莫要著急,第三胎一定會是個男的。你看你兩位千金,長得多標(biāo)致。老二還和你娘子一樣,是紫眼睛的美人?!碑a(chǎn)婆笑著勸他,拒絕了他那一吊黑油油的錢,“花秀才,你留著這錢給小娘子補身子吧,頭一胎生兩個是很辛苦的?!?哼!還讀書人呢,重男輕女!我對這一世的爸爸十分不爽。一抬頭,只見這一世的媽媽倒長得十分和善美麗,是個紫眼睛的外國美女。哦!難怪他們不會奇怪那妖怪的眼睛了。我憤憤地捧著娘親的乳房,狂吸著,我還真餓了。那個討厭的紫浮霸占著另一個,十分平靜地吮著。長而卷的睫毛,紫瞳瀲滟,額頭一顆美人痣,一如當(dāng)初在地府所見一樣驚艷,可是他為什么投胎成女孩了呢? 我的娘親喜歡木槿花,于是我的名字就成了木槿,俗!真俗! 而紫浮同學(xué)太過漂亮,且甫一出生便大笑,景色秀麗,我的秀才老爹便以花團錦繡中的錦繡,諧音景秀,取其名為錦繡。 我剛會講話,便急不可待地說出我和她的恩怨。失去一切記憶的她總是一臉茫然,無辜地看著我。我更生氣了,一有機會我就打她,想把她逼出原形來,好為天地除去一害。 然而,我被無知村夫們認(rèn)為鬼附身,在煙熏火燎中被綁著作了三天法,那臭道士還說要餓我三天,才能餓死附在我身上的惡鬼。 大冬天的,我被綁在村頭的大柳樹上,只半天就暈了過去。就在我以為我很快就又可以投胎時,錦繡偷偷過來給我松綁,還給我披上棉衣。她端著她自己省下來的飯,膽怯地試著與我溝通,“木槿,你先吃飽再打我成嗎?” 別說打人了,我當(dāng)時早已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她便一口一口喂我,然后跟我說娘的眼睛都快哭瞎了,爹一晚上老了好多。她哽咽著叫我快好起來,只要我好了,她死也愿意。 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夜我在錦繡的懷里,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連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我是被她感動哭了,還是在哀嘆這尷尬的今生。 四歲那年,我接受了我這一世的命運,接受了這個不知道叫紫浮還是錦繡的妹妹。 五歲那年,我那背井離鄉(xiāng)的胡人娘親,得了一場重病,結(jié)束了她命運多舛的一生。 那一年,教書匠秀才老爹開始教我們識字。我這才知道,原來我在中國某一個歷史洪流中,有秦有漢,卻穿越到了一個叫庭朝的時代,后世諸史把這個庭朝稱為東庭。 那些四書五經(jīng)、孔孟之道、楚辭漢賦,我皆過目不忘,還能舉一反三和老爹探討一番。這對于有前世記憶的我并不是難事,卻難為他對我驚為天人,直仰天長嘆道:“奈何女子乎。” 喝過孟婆湯的錦繡似已徹底忘卻了曾經(jīng)的輝煌前世,對于讀書十分頭痛,倒難得一心一意做起女人來了。她溫柔羞怯,女紅一流,對自然科學(xué)也十分鐘愛,時常對著蛇鼠爬蟲研究半天。有一次,她對著一條毒蛇說了半天話,我看那蛇已經(jīng)游走了,才汗流浹背地挪移過來。她嘻嘻笑著對我說,那條毒蛇告訴她,將來她必會稱霸天下。 她對我說,若真有一天能成為天下之主,她一定要把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我。 我的心一沉,難道她前世的孽緣未了嗎? 我想了想,對她誠懇言道,稱霸天下者必是萬獸之王,那就是說要當(dāng)老虎了,渾身要長毛的,你可愿意? 她果然驚恐地抖著身子說不要了。 六歲的錦繡已變成“村花”了,幾乎是所有男孩的夢中情人。明明她有異族的血統(tǒng),可在民風(fēng)淳樸的花家村,大家對她十分友好。偶爾有人想欺侮她,這人便會成為村中男孩的頭號公敵。果然,無論古今中外,顏值始終是“正義”! 曾有一個鄰村的王半仙對秀才老爹說,錦繡前世罪孽太重,一定要在八歲之前送到廟中,長伴青燈古佛旁,方可解其前世的怨氣,不然今生必定禍亂人間。而我是前世冤魂投錯胎,我倆相生相克,必得將我倆拆開,方可兩個都保平安。 我興奮地懷疑這個算命先生不是普通人,正要問他還有什么方法讓我回到原來的軌道,一回頭,卻見他在淫笑著摸錦繡……嗯? 我怒不可遏,上前就把那瞎子痛打一頓。那瞎子一瘸一拐走的時候極其囂張地說,我必會因為錦繡而孤獨終老一生。 我正欲破口大罵,卻看到一向懦弱膽小的錦繡,撿起一塊石頭,準(zhǔn)確無誤地砸到了那瞎子的后腦勺,腫了一大包。 她渾身顫抖著說:“誰、誰想拆開我和木槿,我、我就和他、他沒完。”她噙著淚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對我說:“木槿……錦繡永遠(yuǎn)陪著你,我、我們……永遠(yuǎn)在一起……你、你、你不會孤獨終老的?!?我的身體在南方的嚴(yán)冬中瑟瑟發(fā)抖,她和我的口中皆呵著白氣,然而一股暖流分明漸漸在我的心中漾開。對于經(jīng)常迷失在前世記憶和混亂今生的我而言,一個什么都聽你的,這么愛你的妹妹是何其寶貴。 我和錦繡都甜甜地笑了起來,我終于有了家的感覺! 后來錦繡的一個死忠FANS,疤瘌頭小四告訴我,這王半仙只要見著哪家有姐妹,都這么說來騙錢騙色,幸虧我們家沒聽他的呢。自此以后,錦繡FANS團只要一看那王半仙出現(xiàn)在村口,便聯(lián)合起來狠狠捉弄他一番,那王半仙就不敢再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