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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宏城這天起的很早,因為他要去搶豬肉。

機(jī)械廠門市部早上六點開門,但賣豬肉的要六點二十才會到。

很多等著買了菜趕著七點去上班的人,只能讓自己孩子去排隊。

這年月豬肉不愁賣,尤其是后世幾乎無人問津的肥肉,那是每個人必?fù)尩臇|西。

在1972年,就算機(jī)械廠這種福利好的企業(yè),每家每戶的肉票也不多,只能隔段日子嘗個肉味。

所以豬肉攤前排隊的人不是太多。

但想買到肥肉和板油,只有頭幾個顧客才有可能。

更多的肥肉和板油,門市部內(nèi)部早就分了,拿到案板上來賣的只是極少部分。

張宏城年輕能熬夜,天不亮的四點多就爬起來趕到門市部排隊。

裴淑靜昨晚夜班,要六點才會回家,而張玉敏睡得很香,根本不知道張宏城這么早出了門。

他排在豬肉攤前的第二個。

前頭還有個比他起的更早的狠人。

狠人摳摳搜搜的要買二兩肥肉,拿出二兩肉票和一毛二分錢來。

賣豬肉的呵呵一笑。

“二兩肉票沒錯,但肥肉最多給你一兩,瘦肉六毛一斤,肥肉七毛。你得加一分錢,要不要?不要,就下一個。”

狠人不滿的想嘀咕,但被賣豬肉的拿眼一瞪,只好又掏出一分錢來。

接著就輪到了張宏城。

“要多少?”

“四斤!給多少肥肉都行?!?br>
賣豬肉的詫異的看了張宏城一眼,排在后頭的人也議論紛紛,而且議論里都帶著焦急。

這是怕張宏城一個人買了太多,他們沒得買了。

張宏城掏出了四張一斤面額的肉票和三塊二毛錢遞了過去。

賣豬肉的不動聲色的收下,嘴里還若無其事的說著話。

“肥肉真沒多少,隨便我給是吧?”

他幾刀下去,給張宏城切了二斤瘦肉和一斤五花肉,最后還“隨手”扔了點板油給張宏城。

張宏城點點頭,也沒說什么提著草繩系的肉就走。

賣肉的給切的是里脊上的瘦肉,五花肉也帶著雪花紋路,他覺得不算虧。

剛下晚班的裴淑靜正好遇到了提著豬肉回家的張宏城。

“小城,你哪里來的肉票?”

她知道張宏城手里有幾十塊的零花,就是好奇繼子的肉票是哪里來的。

“嘿嘿,我昨天去了一趟那邊?!?br>
他笑著指了指黑市的方向。

裴淑靜急忙拉下他的手,扯著他的衣服就往家里走。

“下次不準(zhǔn)去了!被抓住可不是小事?!?br>
張宏城胡亂答應(yīng)下來。

繼母是杭城人,做的最好的菜是紅燒肉。

張玉敏最愛的就是這一口。

中午她一個人就干了兩碗飯。

張宏城則一口氣炫了三碗米飯。

他愛吃辣,拌著裴淑靜自己做的辣醬吃紅燒肉,真香!

“哎,”張玉敏捧著肚子嘆息,“下一次吃到媽媽做的紅燒肉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了?”

裴淑靜有點傷感,但也沒說什么。

張宏城則笑笑:“你這么能吃,可別把國營農(nóng)場都給吃垮了?!?br>
張玉敏對他翻了個白眼。

這人怎么就這么沒心沒肺呢?

裴淑靜正準(zhǔn)備起身收拾碗筷,卻被張宏城笑著伸手?jǐn)r住。

“媽,您歇歇,今天我來洗?!?br>
裴淑靜母女倆都愣了。

裴淑靜的眼里淚花在打轉(zhuǎn),為了等這一聲“媽”,她足足等了十年!

張玉敏則不可置信的看著張宏城,旋即眼圈也微微一紅。

呵呵,肯定是想讓我安心去東北,所以才......。

母女倆都沒說話,靜靜的看著張宏城一個人在收拾。

張宏城洗了碗筷就回屋補覺,一口氣睡到晚飯的點才起來。

撂下筷子,張宏城最后看了裴淑靜和張玉敏一眼,笑著說:“媽,今晚我去杜剛家里睡,明天他要上班了,約我過去玩。”

裴淑靜沒有察覺什么。

“那你去吧,記得明天中午把大衣帽子都拿回來,你妹妹后天一早的火車,多和你妹妹談?wù)?。?br>
張玉敏哼了一聲。

“我跟他有什么好談的......?!?br>
張宏城的火車是凌晨兩點,只有他一個人走。

杜剛騎著剛剛到手的郵遞員單車,載著張宏城從自己家里出來,路過張家樓下的時候停了一下。

張宏城看著二樓那間房子,沉默不語。

原身的仇他已經(jīng)幫著報了,原身欠繼母的恩他現(xiàn)在準(zhǔn)備用自己去東北來報。

頂替著原身在這個家和機(jī)械廠這個環(huán)境里,他怕有一天自己遲早會露餡。

只有北大荒那個可以重新開始的地方才是最適合他的。

張宏城眼角有些濕潤。

他從小沒有父母兄弟姐妹,但在過去的短短半個月,卻讓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母愛的珍貴和家庭的溫暖。

張宏城真的非常感激。

雙膝一軟,張宏城靜靜的跪倒,全心全意的對著二樓磕了三個頭。

——裴媽媽,您繼子欠您的,我這輩子一力承擔(dān)了。

杜剛沒有出聲,載著張宏城直奔火車站。

漆黑的站臺上就只有他們兩個和一個站臺工作人員。

杜剛又問了張宏城一次。

“你確定你的行李早就寄出去了?”

張宏城笑著點頭。

“對了,郵遞員同志,我存在你那里的大衣、帽子什么的,還有那張我妹的用工表格,你一會記得準(zhǔn)時送到我家?!?br>
杜剛也點頭。

“我辦事,你放心!”

這是一列只停兩分鐘的北上列車,張宏城剛跳上火車,列車員就直接關(guān)好了門。

張宏城隔著車門玻璃對杜剛揮揮手。

杜剛卻忽然一下子向他跪下,忍了很久的眼淚從他眼眶里嘩嘩的往外流。

杜剛哆嗦著摸出一個不知藏了多久的紙團(tuán),展開給張宏城看。

紙條上空白一片.......。

砰砰砰!

杜剛對著有些發(fā)愣的張宏城猛的磕了三個頭。

張宏城笑了。

原來杜剛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火車在黑夜中緩緩駛出桃陵車站,杜剛破鑼似的嗓子在夜風(fēng)里嚎叫。

“送戰(zhàn)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br>
張宏城笑罵著擦擦眼角。

狗日的,竟然也學(xué)會煽情了。

......

裴淑靜呆坐在椅子上整整一個多小時沒出聲,張宏城托杜剛送回來的東西就在她腳邊,她手里抓著繼子留下的信已經(jīng)被淚水給浸濕。

張玉敏不知去向。

桃陵縣站臺,大口喘著粗氣的張玉敏對著空蕩蕩的鐵軌北方哭著大喊。

“你混蛋~!騙子!大騙子~!嗚嗚嗚嗚?!?br>
(男主的前戲已經(jīng)寫完,與女主的北大荒戲份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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