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已到!上鯨骨船!”
一道豪邁聲音響徹整個祈風臺,在海天之間回蕩,更顯天地遼闊。
說話之人是一名身穿玄甲的壯漢。
壯漢獨立于甲板之上,頭顱高昂,身姿挺拔,有如一柄利劍!
在他腳下,是一艘由鯨骨打造而成的白色大船,船身刻滿符箓,古奧而又神秘。
一群少年在壯漢的注視下,依次上船。
“云來,你說待會兒我們會覺醒什么圣紋?”
國字臉的赤膊少年興奮問道,皮膚被烈日曬得黝黑發(fā)亮。
“那還用說,不是蝦兵就是蟹將唄?”
在他身后,身穿飛魚黑袍的俊朗少年笑著打趣。
少年名為洛云來,今年十七歲,正是玩世不恭的年紀。
和他說話的那位名叫洛小六,兩人是從小玩到大的。
“呸,出海的大喜日子,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洛小六拿手肘捅了他一下,“你小心點,別等會兒覺醒個大王八,那就笑死人了。”
“王八怎么了,凌煙閣的十三閣老不也是王八?”
洛云來朝那壯漢努了努嘴。
洛小六連忙噤聲:“噓,這可不興說??!人家那是王八嗎,那可是靈鰲!”
“嘿嘿,別以為換了個馬甲我就不認識它……”洛云來狡黠一笑。
洛云來口中的十三閣老,正是船首的壯漢,身負靈鰲圣紋,不到三十歲便躋身閣老之位,前途無量!
今日由他帶領玄水宗的后輩出海,聚玄水之力,覺醒圣紋!
然而如此重要的日子,一大早卻怪事連連,先是海面風浪不息,隨后岸邊竟浮現(xiàn)出死魚,就連宗內飼養(yǎng)的虎鯊,也不安的四處游動!
雖然情況有異,但覺醒之日乃是凌煙閣統(tǒng)一決定的,任何人不得改動。
于是只好將領航之人臨時換成了剛剛上任的十三閣老,洛羨川!
閣老護航,史無前例。
足以看出宗內對覺醒儀式的重視。
“洛小六!”
“到!”
洛小六轉頭一笑:“不好意思,我先上船啦!”
“去吧!”
洛云來推了推他,目送他登上甲板,心里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隨著一個個名字響起,留在祈風臺上的少年越來越少。
洛云來的眉頭也越皺越緊。
終于,只剩下他一位,登船的木板卻撤了下去,看樣子竟是打算不等他就開船了!
“不是,我還沒上船呢!”
他沖上前去,卻被人攔下。
“你做什么!”洛羨川居高臨下,大聲喝問。
閣老面前,洛云來不敢造次,只好低聲下氣:“那個,我今年十七歲了,我想我也可以登船的。”
“你是覺得我看不懂字,還是刻意疏漏了你?”
洛羨川揚了揚手上的名單,話中滿是指責之意。
洛云來頓覺冤枉。
“名單是大閣老制定的,你有什么問題就去問他?!边@位年輕的閣老將名單扔進海里,下令開船。
大閣老?
洛云來一愣。
大閣老年入古稀,都已經(jīng)老眼昏花,老糊涂了!
怪不得會漏了他的名字。
洛云來落寞的退了回去??粗逍×煌5南蛩麚]手,他只能勉強的擠出一個微笑。
鯨骨船浩蕩開去,兩側船槳擊水翻浪,護航的虎鯨不時跳出海面,發(fā)出歡悅的低鳴。
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波濤之間。
洛云來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無奈嘆氣。
事實上,這已經(jīng)不是他第一次受到排擠。
他因為是抱養(yǎng)的孩子,從小到大,始終遭人白眼。
沒想到這次連覺醒儀式也被剔除在外。
十七年的委屈在這一刻化成了憤怒,洛云來狠狠捶了一拳地板。
忽然間,一股涼風倏起,順著腳踝而上,拂過脊骨,讓他打了一個激靈。
滾滾濃云,迅速翻騰,在海平面上彌漫開來。
天色頃刻變暗!
“要下雨了嗎?”
洛云來看著眼前異象,并未擔憂,因為他知道,下雨不會影響族人出海。
洛氏男兒都是搏擊風浪的好漢,豈會因為這點原因就打退堂鼓?
雨勢越來越大,圍觀的人倉惶散去。
只有洛云來,獨自坐在祈風臺上,眺望煙波。
天邊響起炸雷之聲,一道閃電映得天地皆白!
海風凄冷異常,挾帶著嗚咽之聲,一陣陣刮來,冰涼刺骨!
不對勁!
洛云來聞到了一股濃濃的咸腥味,其中夾雜著一絲腐臭!
他自小生長在海邊,對于海水的氣息再熟悉不過,但是這股氣味卻讓他頭昏腦漲,幾欲作嘔!
雷聲轟響,烏云壓頂,整片天空全部暗了下來,海面暗潮洶涌!
無數(shù)海浪交疊,朝著海中央奔聚,在波浪回旋之間,隱約能看到一艘漿船。
槳船劇烈搖晃,仿佛隨時都會被海浪吞沒!
洛云來心中不由一緊。
然而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后面。
海面隆起,仿佛一座山峰,無數(shù)水花漫天沖刷,將天上的烏云沖出一個巨大的口子,漏下一束天光。
在這束天光中,一只長達數(shù)百丈的黑色巨獸破浪而出,張開宛如深淵的巨口,將鯨骨船一口吞下!
“洛小六!”
洛云來瞪大眼睛,站了起來。
眼見從小的玩伴竟葬身魚腹,他又驚又怒,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那巨獸暗如晦夜,雙眼迸發(fā)出慘白的光芒,幾乎勾人魂魄。
“這究竟是什么?難道是鯤?”
洛云來猛然想起族譜上的記載:“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
鯤,是族譜上描繪的圖騰,是族人的信仰,是族中世代供奉的神靈!
然而可笑的是,就在剛剛,滿船的族人,卻成了神靈口中的祭品!
不!
如此殘忍的兇獸怎能算作神靈?
這分明是惡魔!
那只巨獸離了海面,水波流轉,在身上傾瀉。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嗥鳴,巨獸渾然一抖,水流如箭矢一般激射而出!
洛云來站在岸邊,竟感到水汽撲面,難以睜眼,不由后退了幾步。
再遠眺時,巨獸已然升空,如同一塊巨大的黑云,悠悠地懸浮在海天之間。
“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洛云來怔怔望著,仿佛失了魂一般。
海平線上一道白浪奔騰而來,聲勢極其浩蕩!
祈風臺三面環(huán)水,一面臨島,倘若被巨浪一拍,勢必蕩然無存!
漫天雨水混著海水澆落下來,洛云來臉上一片狼藉。
但是他卻沒有心思去擦,神情充滿了恐懼。
我,要死了嗎?
如此巨浪已經(jīng)不是人力所能撼動的了,等待他的只有一死。
就在他絕望閉眼之時,一道人影突然降落。
一名身披甲胄的中年男子,手握綠鞘長劍,凌空飛至!
“是宗主!”
洛云來心生狂喜。
來人正是,玄水宗宗主,洛游夏!
面對巨浪,他神情不改,目若寒星,長劍瞬時出鞘!
錚!
劍光彷如浪涌,令人不可逼視!
這是瀚海劍法的第一式,凌天拔劍!
雖然只是第一式,但被洛游夏使出,驚天劍氣仿佛能讓大海為之逆流!
滔天巨浪頃刻間一分為二,向兩旁翻滾。
“好強!”
這等神威,讓洛云來驚心動魄。
“好孽畜,竟敢侵犯我玄水宗!”
“犯我玄水海域者,雖遠必誅!”
身后傳來連聲高喝,洛云來這才發(fā)現(xiàn),祈風臺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滿了人。
呼喝聲中,卻有一陣狂笑從頭頂傳來。
凌煙閣上,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頂著風雨,振臂高呼。
“哈哈哈哈哈!”
“圖騰顯靈了!”
“老祖宗來接我們了!”
洛云來認得此人,乃是凌煙閣大長老,洛三省。
“老祖宗?”洛云來心中駭然,難道洛氏一族的先祖竟然是鯤?
洛游夏御劍破空,一把提起洛三省,迅雷逝電般落回原地。
他抓著洛三省的衣服怒喝道:“你醒醒吧!那不是老祖宗!那是尸鯤!”
這一喝有如當頭一棒,震得洛三省身軀猛晃。
“你說什么?尸鯤?”
“不,不可能的,地窮宮早已覆滅了,世上誰還懂得祭煉之法?”
洛游夏斜睨了他一眼:“如今看來,地窮宮恐怕還有殘黨尚存于世。”
洛三省頹然跪地,喃喃道:“尸鯤現(xiàn)世,如何是好?難道我洛氏大限將至?”
“大限將至?”洛游夏振衣冷笑,“我洛氏豈是軟弱可欺之輩,即便大限將至,也要殊死一搏!”
“眾弟子聽令!族中凡是能乘風踏浪的后生,都隨我出島迎戰(zhàn)尸鯤!”
“是!”
話一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御劍而去。
一道道身影從洛云來身旁掠過,轉眼消失于黑壓壓的海浪之間。
洛游夏面如清霜,在海浪中從容穿行,長衣獵獵,劍嘯不絕!
傾瀉天地的雨幕中,尸鯤猛拍雙鰭,眼中射出白光,在海面上急速劃過。
凡是白光所到之處,一切生機蕩然無存!
“不好,是腐朽之力!”
洛游夏當機立斷,長劍電射而去,刺入尸鯤眼中。
尸鯤痛叫一聲,眼中黑血直流!
“眾弟子聽令,金光疊浪!”
洛游夏雙臂一張,無數(shù)長劍從弟子手中飛起,金光閃爍,化作一片輝煌的劍雨!
如此聲威,即便是尸鯤也有些忌憚,體表黑光涌動,不一會兒便凝結成一道漆黑的光罩。
光罩散發(fā)著濃厚的死氣,迅速放大,很快便遮蓋了天地。
視線中只能看到一道道耀眼的劍光,沖天而起,直射尸鯤!
族人們前赴后繼,用盡平生最凌厲的劍式。
他們都是萬中無一的天之驕子,但即便他們拼盡全力,依舊無法撼動尸鯤。
半空中,一片片血霧蓬然炸裂,洛云來知道,那是族人的身軀。
他們戰(zhàn)至最后一刻,卻落得個尸骨無存!
一股無力感籠罩在洛云來的心頭。
絕望中,一點紅光亮起。
那是邪異的紅,紅的像血,紅的觸目驚心!
一道沙啞而又威嚴的聲音,從海平面上傳了過來:
“萬死千生,難為出路,永墮幽冥無盡時!”
洛云來心頭猛震:“血海劍?那不是禁術嗎?是誰使用了禁術,難道是宗主?”
紅光大盛,血幕升起,天空之中一道血河傾瀉下來,向尸鯤發(fā)起了沖擊!
面對這道血河,尸鯤第一次有了退縮之意。
黑紅二色在半空相接,巨大的沖擊波肆意卷蕩。
洛云來興奮雀躍,拍手吶喊:“成了!”
誰料啪的一聲,腳下木板斷裂,洛云來頓時墜入海中。
身為水宗弟子,他豈會不識水性,但今日的海水異于往昔,在巨浪拍打之下,他毫無搏擊之力。
“不!我還沒有覺醒圣紋,豈能就這樣死去!”
他不甘,拼命掙扎,但一個人的力量在天地面前是如此微不足道!
洛云來只能眼睜睜的任憑自己緩緩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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