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京忠春坊，可謂是東辰僅次于皇宮的權勢之地。
月色下白啟霄偷偷來到右相府后門，輕聲道：“老劉，是我，開門！”
聞聲木門敞開一條縫，一張布滿皺紋的黑朽老臉向外瞅了瞅，直至看清是自家少爺，才打開半扇。
“小少爺，您總算回來了?！北粏咀隼蟿⒌暮谛嗬项^苦著臉說道。
白啟霄踏進院內左右看了看，問道：“我爹回來了嗎？”
“不知道?！崩蟿⒋鸬酶纱?。
白啟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想來也不該問他，這個老劉頭是后門的門倌，又怎會知曉前廳的事。
老劉頗有些埋怨道：“小少爺，您不說傍晚前一定會回來的嗎，這可遲了許久，惹得老仆好一陣擔心?！?/p>
白啟霄尷尬的扣了扣耳朵，心想這不是忘了嗎。
不過老劉頭的抱怨卻是讓他心里一暖。
這個老頭是他娘親身邊的一個陪嫁仆從，從小看著他長大，白二少爺這一身上樹掏鳥下水摸魚的本領還是這老仆教的，至于第一次踏進云容閣嘛，多多少少也和這老家伙脫不開干系。
因帶著小少爺胡鬧而不知被處了多少責罰，老頭卻是一臉坦然，認為風流少年就該有個風流樣，總比那每日只知癡癡讀書的呆子要好。
當年白啟霄心智未熟的時候可是跟在老劉頭屁股后面喊了好幾年的大哥。
都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小少爺?shù)奶熨x和用功程度也著實讓老劉頭開了眼，不幾年功夫就混成了九京城里最大的紈绔，黑朽老頭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至于為啥會淪落成一個門倌，還得從這家伙好幾年前為了給年幼的白啟霄出氣，揍了幾個公子哥說起。
本該交與官府，但相爺耐不住小兒子一哭二鬧三上吊，只得頂住壓力處了他個門倌禁足的懲罰，終身不得踏出相府半步。
老劉頭也從沒后悔過，用他的話說，“做下人的就得有那舍命護主子的覺悟?！?/p>
自從娘親走后，相府里除了阿哥就屬老劉頭和白啟霄最為親近。
瞧著老頭哈欠連連，想來定是為了等他才強打精神一整天，也不知是不是年齡大了的緣故，這家伙的精神頭是越來越差了。
白啟霄從懷里掏出來一只燒雞塞到了老劉頭懷里，老頭那雙渾濁的眼睛先是一亮，又黯淡了幾分，問道：“小少爺，這只燒雞是......搶來的......還是偷來的？”
說著老頭還做賊心虛似的四下瞅了瞅。
白啟霄雙眼一瞪，嗔怪道：“本少爺像是付不起一只燒雞錢的人嗎?！?/p>
說這話的時候，他倒是忘了當年和老劉頭一起做九京城里大小雙盜的快活日子。
“不是?！崩项^嘿嘿一笑，轉而把燒雞緊緊抱在懷里，生怕燒雞飛了似的。
“咱家小少爺真??！”
老劉頭總愛說這句話，有時冷不丁就來一句。
白啟霄看著老頭咧著缺了半口牙的嘴憨笑，忍不住一樂，再看看這副越發(fā)佝僂的身軀，又一陣心疼，囑咐道：“老劉，夜間越來越涼了，蓋好被子當心染了風寒，若鋪蓋不夠就去找張媽要，就說我說的，回頭我再讓人把你這小破門房修繕修繕，你也住的舒坦些?！?/p>
這邊白啟霄剛把自己感動，再一瞧老劉頭竟不知何時薅下一只雞腿津津有味的啃了起來。
氣的白二少爺剛想發(fā)作，只聽背后飄來一句話。
“二少爺，老爺在前廳等你呢?！?/p>
這句話嚇得白啟霄一哆嗦。
湊著微弱燈光，看清來人是管家王叔，白啟霄稍稍撫了撫胸口，埋怨道：“王叔，以后走路能不能帶點聲響，真要嚇死個人呦！”
管家王叔依舊面無表情，只是微微點頭，催促道：“二少爺，快隨我去吧?！?/p>
白啟霄明白父親肯定知道了他偷偷溜出府的事，讓他過去跑不了是興師問罪，自知躲無可躲，索性不躲，便強提精神跟在管家身后向前廳走去，頗有一種壯士出征的意境。
黑面老劉頭看著小少爺離去，又瞧了瞧手里缺只腿的燒雞，憨笑道：“咱家小少爺真俊?！?/p>
右相府不大，并不如外人想象般氣派。
如今東辰盛行著一股攀比風氣，顯貴豪紳們無不鉚足了勁拾搗自家宅子，如此一來右相府倒顯寒酸，也就后院那片小竹林頗有幾分味道。
眼看就要到前廳，白啟霄的害怕勁卻是上來了，雙腿跟灌了鉛似的怎么也騰挪不動，心生怯懦的趴在門邊探著那顆亂蓬蓬頭發(fā)的腦袋偷偷向廳里看去。
主座上一位身著正一品文官服飾的中年男人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品著茶，劍眉虎目，身材偉岸，舉手投足間不怒自威，此人正是東辰右相白宗恒。
白家起于江湖，祖宗曾助皇族魏氏創(chuàng)業(yè)，自此博得了一脈富貴，白家也不簡單，數(shù)數(shù)白宗恒已是白家出的第五個一品大員。
下手邊還有一身著粗布灰衣的青年，正逗弄著手里的金羽蛐蛐兒。
白啟霄眼睛一亮，提著的心放下大半。
嘿嘿，阿兄也在，當可護我周全。
青年便是右相府白大少爺白啟壤，年紀輕輕就已官居正四品戶部佐事，兼文曲閣大學士，文道上的造詣當屬文儒。
白啟壤和白啟霄模樣極為相像，卻多了幾分剛毅耿正之氣，年少成名，乃九京有名的才子學士，不少人篤定他將來定成一相。
當年白啟壤嶄露頭角時，九京誰不贊嘆白家虎父無犬子，可到了白啟霄這邊，當年那些人不得不尷尬自嘲，相門也是出的了犬子的。
自小不知白啟霄闖了多少禍，挨的打卻不成正比，多數(shù)就是被白啟壤攔下來的。
覺得應是無事了，白啟霄腿腳輕快了不少，大步走進廳去，故作乖巧模樣來到白宗恒身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高聲道：“兒子啟霄，給父親大人請安?！?/p>
不知這孽子又耍哪門花樣，白宗恒開口道：“這太陽落了山，月亮升了空，你這是請的哪門子安？”
白啟霄眼睛滴溜溜一轉，直起身子道：“這幾日兒子禁足自省，深感過去之混賬，決定痛改前非，換一種模樣活著，今后兒子日日給您請安，今日這個安嘛......姑且就算明日的吧?！?/p>
白宗恒被這鬼話逗得無奈一笑，不過隨即收斂笑意，板臉道：“屁股翹起?！?/p> 小說《白衣舞華霄》免費試讀試讀章節(jié)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