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第一次和好哥們蛋蛋說起,我住的那個小區(qū)里的鄰居都不是人,蛋蛋還以為我在罵街。
是啊,都21世紀(jì)了,上墳都開始燒紙iPad紙iPhone了,誰會相信,在一座人口近千萬的沿海一線城市里,竟然還藏著這種不符合科學(xué)認(rèn)知的事。
那座小區(qū)的名字叫做‘平安里’,許久之后我才知道,這名字得拆開理解,平,是指天下太平;安,是指入土為安。
而在這兩個字里,真正恐怖的,竟然是前一個。
但是當(dāng)我明白這一點時,許多事情都已經(jīng)無法改變了,我能做的,也許就只是把跟這小區(qū)有關(guān)的一切記錄下來,即使我也不知道,這份記錄能不能被人看到。
還是從第一次踏進(jìn)平安里那天說起吧…
那是距離清明節(jié)小長假還有不到一周時間的一天,那天,歷經(jīng)波折,我和女朋友樂樂終于被中介帶進(jìn)了平安里。
站在我倆即將入住的新房客廳,中介小伙一臉苦笑的說:“哥,能符合嫂子要求的,估計整個濱海城就只有這一套房子了,要沒別的,咱就把合同簽了吧?”
樂樂沒理中介,自顧自走進(jìn)另一個房間再次巡視起來。
趁著樂樂不在,我小聲沖中介感慨道:“別叫哥,你才是哥呢,我真沒想到你真能找到符合我小祖宗要求的房子,你牛?!?/p>
中介也小聲說道:“不瞞您說,這連我自己都沒想到,話說回來,哥,找個這么…這么會過日子的對象,真是…”
“真是我上輩子積德行善掃黃打非修來的福氣,你小點聲別讓她聽見,那啥,這看著也是新房啊,而且是靠海套二精裝新房,一個月真的只要一千塊錢?咋能這么便宜?沒搞錯吧?簽合同時不會忽然臨門漲價吧?這里不會是什么兇宅吧?晚上不鬧鬼吧?”
我打斷中介對樂樂的吐槽,把話題拉回了他的專業(yè)領(lǐng)域。
中介趕忙解釋道:“路上不是跟您說了嘛?這片地區(qū)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海邊,這邊都是前些年填海造出來的陸地,地基不穩(wěn),房子鐵定壽命短,再加上這里跟市區(qū)之間就通了一輛公交車,交通也不方便,所以這邊房價就上不去,至于兇宅啥的您不必多慮,這房子裝修好后一直空著,您是第一個入住的,您瞅瞅,大門鑰匙都是原裝的,一次沒換過?!?/p>
“地基不穩(wěn)?那我倆住著不會有什么危險吧?你看我這么年輕,腰強腰壯的,不能晚上晃著晃著就把房子晃塌了吧?”
我說完我的顧慮,中介小伙倒吸一口涼氣說:“哥,放心晃,地基再不穩(wěn)也不至于那么不穩(wěn),真等房子出問題那也得幾十年之后了,您在這兒一共能住多久???一年?十年?這都不是您一租房子的該擔(dān)心的事啊,這種事還是留給人家房東頭疼吧?!?/p>
“有道理…”
我由衷的說完,巡視結(jié)束的樂樂正好重新返回客廳,她看著客廳窗外的小區(qū)小廣場,有些不滿的說:“這樓層是不是有點矮?。坎皇钦f海景房嘛?海景呢?”
中介小伙立刻說道:“樓層矮好啊!二樓多好,趕上停水停電啥的那走樓梯就下去了,那要是上面那些高層的住戶,停水就得渴著,停電就得忍著,想出門就必須坐電梯,萬一趕上電梯故障給關(guān)里面,完了,芭比Q了,只能干等,再說海景,出小區(qū)門向北穿過那片荒草地,步行頂多只要五分鐘就能到海邊,這多海景啊!”
中介說完,樂樂雖然臉上還很是不滿,但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行吧,你等我倆商量下?!?/p>
眼看中介小伙嘴皮子都快磨出火星子了,我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和他打了聲招呼,就拉著樂樂上了一旁。
其實今天來之前,我就在網(wǎng)上查過這片小區(qū)的資料了,和中介剛才說的基本完全一致。
所以當(dāng)后來我在這小區(qū)里遭遇了一連串詭異離奇的怪事,甚至幾度差點喪命才知道了這小區(qū)的真相后,我還是覺得,中介今天不是有意忽悠我的,他是真不知道這小區(qū)是怎么回事。
他對這小區(qū)的了解,和網(wǎng)上寫的那些內(nèi)容一樣,都只是小區(qū)里那些不人不鬼的玩意兒想讓外人知道的情形而已。
我和樂樂并沒有商量多久,其實主要是滿足一下她的虛榮心,擺出一副‘她能入住這套房子是這房子高攀了’的姿態(tài),樂樂終于也松了口,同意定下這套房子。
跟中介說完我倆的決定,中介長出一口氣,一邊帶著我倆下樓,一邊打電話把房東約到了他們中介門店。
房東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這速度讓我覺得,她可能今天一早就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合同簽的也很痛快,直到我用手機轉(zhuǎn)賬交完房租,房東把鑰匙交到我手里,整個過程也不超過十分鐘。
房東走后,我和樂樂也離開了中介門店。但我倆沒直接回新家,而是按之前計劃好的,直奔家具市場,買下了那張樂樂心儀已久的大床。
一張床,一些簡單家具,運完這些,我和樂樂又去了之前租住的房子,打車來回幾趟,終于徹底把新家安頓了下來。
干完最繁瑣無聊的環(huán)節(jié),我和樂樂都累的沒脾氣了,躺在還沒鋪好被褥的新床上,我掏出手機說:“天都黑了,你也餓了吧?叫個外賣吧?想吃啥?”
“隨便?!?/p>
樂樂有氣無力的說完,我看著手機卻有些傻眼。
“樂樂…”我說道:“你之前愛吃的那幾家店,好像都不在配送范圍啊?!?/p>
“啊?”樂樂湊上來看向我的手機屏幕,點餐APP的飯店列表里,能點的飯店一共才十幾家,名字都很陌生,而且配送費全都高到離譜。
這里雖然也屬于濱海城的市區(qū)范圍,但從外賣這方面來說,和我之前住的地方相比,這里仿佛就是個偏遠(yuǎn)小山村,或者…像是停留在了過去的某個時間點,沒有和這城市一起發(fā)展起來。
“怎么這樣???那還是隨便吧?!?/p>
樂樂有些生氣的扭過頭玩起了她的手機,把世紀(jì)難題‘晚餐吃什么’甩給了我。
我挑著貴的選了幾個,下完訂單,過了一個多小時,外賣小哥打來電話說,餐已經(jīng)送到了,但因為平安里是封閉小區(qū),他進(jìn)不來,所以要我下樓親自去取。
好吧,雖然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也不知道封閉小區(qū)是不是都這樣,但自己新來乍到的,還是聽人家的吧。
下樓,隔著小區(qū)鐵柵欄墻接過外賣,我說了聲“謝謝”就往回走,直到走到單元樓門口,回頭一看,那個外賣員還在賊眉鼠眼的看著我。
發(fā)現(xiàn)我回頭,他這才著急忙慌的騎上他心愛的小摩托,掉回頭突突突的開走了。
“我去,他這趟活兒不會就接了我這一單吧?”
看著外賣員的行動路線,我不由得小聲嘟囔了一句。
回到樓上,擺滿一桌子外賣,又打開一瓶上禮拜在農(nóng)貿(mào)市場花128買的瓶身上寫著‘正宗82年皇家禮炮’的紅酒,我和樂樂風(fēng)卷殘云的開始了我倆在新家的第一頓飯。
吃過晚飯,借著酒意,我把樂樂抱到新買的大床上,在讓大床吱呀作響了將近兩小時后(就這么久愛信不信),樂樂心滿意足的趴在我懷里,雙眼微閉,嘴唇微張,右手食指在我胸口畫著圈圈,一圈又一圈。
看到樂樂如此滿意,我試探著叫道:“樂樂…”
“嗯?”
樂樂輕哼了一聲,我說道:“這不是馬上就清明節(jié)了嘛?我媽說,想讓咱倆趁著清明假期回…”
“啊,對了寶寶,跟你說個事,我清明節(jié)要加班。”
樂樂忽然打斷了我,畫圈圈的手指也停止了動作。
“清明…加班?”這消息確實讓我有些意外。
樂樂睜開眼看著我說:“是啊,忘跟你說了,清明節(jié)公司有點事,我們王總讓我加個班?!?/p>
“你們王總…”
又是你們王總,我有些懶得掩飾的問道:“你們王總家是一座祖墳都沒有嗎?清明還特么加班?他這么忙他家先人知道嗎?賺那么多錢都不知道抽出個法定節(jié)假日給他家先人燒點?。恳粋€人他花的完嘛?他…”
“你看你…”樂樂打斷我道:“我們王總也不想啊,這不是正好南京那邊有個展會嘛?不去不行呀?!?/p>
“去南京開展會?又是就你跟他兩個人?清明節(jié)開展會?展啥?紙人紙馬還是花圈壽衣?。磕峭嬉鈨和p的吧?他一個人還扛不動?干嘛非拉上你?”
我越發(fā)不客氣的說完,樂樂也有些生氣的說:“你看你,小心眼的勁兒又上來了,我這不也是為了工作嘛?我工作不還是為了咱倆好?你難道想一輩子租房子住嗎?我這不是為了和你早點攢出首付才這么拼命工作的嗎?你真是…哼!”
說到這兒,樂樂一個轉(zhuǎn)身從我懷里旋了出去,只留給我一個曲線優(yōu)美卻有些冰涼的后背。
唉,每次都這樣,一提她那個王總就吵架。
眼看樂樂已經(jīng)發(fā)了脾氣,我也就沒再繼續(xù)和她吵,想了想,我起身下了床。
“你干嘛去?!”樂樂沒好氣的問了一句。
我一邊朝廁所走一邊頭也不回的回答道:“尿尿。”
樂樂摔了下被子,沒再理我。
到廁所放完水,我剛想回臥室,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涌了上來。
這種感覺特別奇怪,說不清是什么,但就是讓我覺得很奇怪。
在這種感覺的驅(qū)使下,我四下看了一圈,最終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廁所開著的窗戶。
我緩緩走過去,把耳朵貼近窗戶,閉上了眼…
好安靜啊…和我之前住在市區(qū)里的感覺完全不同,窗外除了隱隱的風(fēng)聲外,幾乎一點其他聲音都沒有。
就是這種聲音上的反差,才讓我剛才在心里升起了那種奇怪的感覺吧?
忽然,在這份末日一般的寂靜里,我隱約聽到了一點不一樣的聲音。
‘嘩啦…嘩啦…’
這是什么?好像是鐵鏈被人拖動的聲音,很有節(jié)奏感,一步一動,很緩慢,很遙遠(yuǎn)。
大半夜的,這是什么鍛煉身體的新方式嗎?拖著鐵鏈夜跑?聽這速度也沒跑起來啊。
說實話,這聲音很小,比風(fēng)聲還小,如果不是這里足夠安靜的話,我想我根本不會聽到。
就在我專心豎著耳朵,試圖聽出那到底是什么聲音時,衛(wèi)生間門口卻突然傳來了樂樂的聲音:“你干嘛呢?”
樂樂這聲音比鐵鏈聲可大多了,我嚇得原地打了個激靈,轉(zhuǎn)身看到確實是樂樂,這才松了口氣。
“沒事,感受一下清涼的夜風(fēng),你要不要過來聞聞?有大海的味道哎,你干啥來了?”
樂樂沒好氣的說:“來吃飯!我來衛(wèi)生間能干嘛?沒事快出去了你!”
說完,一絲不掛的樂樂就走進(jìn)來,把我推出了衛(wèi)生間。
我撇撇嘴,緩步溜達(dá)回了臥室。
躺到床上,我打了個哈欠,剛閉上眼,樂樂的手臂就隔著被子搭到了我的腰上。
我剛想像過往的許多夜晚一樣,去抓她的小手,卻忍不住猛然睜開雙眼看向無盡黑暗。
樂樂…不是去廁所了嗎?我腰上這是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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