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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家里舊物時
我無意中打開了秦逸給白月光錄的留聲帶
“這場包辦婚姻就像裝在袋子里的貓。
打開來是一只黑貓,無獨(dú)有偶,我遇見了我想要的白貓
卻只能與你白白蹉跎了幾十載歲月?!?br>曾經(jīng)嫁給秦逸是我的心愿
幾十載婚姻
我生兒育女,操持家務(wù)。
早已從那個天真嬌憨的少女成了身材走樣的婦人
卻只得到了蹉跎歲月的評價
于是在生日那天,秦逸問我想要什么。
我第一次提了自己的要求。
“離婚。”

“離婚?”
餐桌上的眾人聽了哈哈大笑。
“嫂子是跟著秦教授學(xué)新潮了,還懂這個詞。”
“媽,過生日就別開玩笑了?!?br>“離了爸,你怎么過活?”
一邊是親戚的打趣,一邊是兒子的不滿。
我的臉立馬羞紅。
一旁的秦昭神色淡淡,像沒聽到一樣,“收碗筷去吧?!?br>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起身收拾。
在廚房忙碌洗碗的時候。
秦昭進(jìn)來了。
他語氣平和,“今天的雞湯有淡一點(diǎn)的嗎,我給明月送過去。”
“味道太咸了,不適合病人喝?!?br>明月,是秦昭的同事,也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我低著頭洗碗,“喝完了已經(jīng)?!?br>“那你再燉一些吧,多放些藥材 ,她身子弱需要滋補(bǔ)些?!?br>我還是沒有動。
兒子走進(jìn)來勸我,“媽,你這兩天到底在鬧什么?!?br>“明月阿姨生病,爸才這么照顧她,況且要不是你,爸早和明月阿姨在一起……”
我甩下帕子,“知道了,我待會兒燉?!?br>兒子這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等我打掃完一切,天已經(jīng)晚了。
我回到臥房。
秦昭正靠著床柜看書。
我輕手輕腳上床,他松開了翻頁的手指,抬起了眼。
年過四十,眉眼卻依然儒雅俊逸,只是緊皺著。
“什么味道?”
“我去書房睡?!?br>他戴上金絲眼鏡,起身離開。
我才發(fā)覺衣襟上沾染到的一片雞湯油污。
低頭聞了聞,還有一些飯菜的煙火味。
和我為伴二十幾年的土灶臺,燃燒柴火棍的氣息沒有太大區(qū)別。
我還是仔細(xì)洗了兩遍澡,出來時還特地聞了聞,身上沒有味道了。
我小心翼翼的拖出凳子,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摩天大樓。
陌生,忐忑。
我回想著今天打掃時找到的那個收音機(jī)。
里面是秦昭低沉,深情的讀詩聲。
因?yàn)槊髟律×?,所以秦昭特意錄了讀詩聲給她解悶。
全家都知道,也不覺得有什么。
可我偏偏,聽到了他最后的嘆氣。
旁人都說,嫁給秦昭是我沈芳齋這輩子命好。
我點(diǎn)墨不通,秦昭卻滿腹詩書,如今年紀(jì)就當(dāng)上了大學(xué)教授的位置。
我見識短淺,秦昭卻極有頭腦,把村里的幾間土房變成城里的高樓。
這場盲婚啞嫁,秦昭雖對我冷漠,但也算有責(zé)任。
我一直這樣寬慰自己,他雖喜歡明月,卻也恪守禮節(jié),不曾和我提離婚。
可是,我青春的二十幾年,就當(dāng)真是高攀了?
我記得二十幾歲那年黑夜。
我咬牙掏出了家里所有的積蓄,百來塊錢,遞給秦昭。
“你去讀書吧,家里母親,爺爺,雞呀牛呀,這些都有我照顧?!?br>他走的第一個月,我就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
我?guī)е蠖亲樱刂o巴巴的田,捏著不多的米袋,一刻也不敢停歇。
只想我的丈夫在外能安心。
這一咬牙,就是幾十年。
我摸了摸胸口的那塊缺玉,咬牙點(diǎn)頭。
既然配不上,那就不配。
沒開玩笑,我就是要離婚!
一晚上沒睡好。
等天亮,我就帶著幾十個土雞蛋,敲開了隔壁鄰居的房門。
離婚這個詞,還是我從她口中聽說的。
鄰居女人氣質(zhì)很好,也不怪我清早打擾,客客氣氣的請我坐下。
我小心的咨詢離婚的事兒。
她也把知道的都告訴我。
我心中牢牢記著,一定要帶身份證,民政局的路線怎么走?該坐哪一路車?
一邊念著,我一邊回到家。
打開門,秦昭坐在空蕩蕩的餐廳前,面色不好。
兒子秦霄也帶著媳婦兒孫子來了。
他看見我開口,“媽,你一大早去哪兒了,早飯都不做。爸給明姨送了飯還要趕去上課呢?!?br>我低頭,“忘了。”
兒子卻還以為我因?yàn)樽蛱斓氖聝嘿€氣。
他語重心長,“媽,你一把年紀(jì)了,什么也不懂,就別吃爸和明月阿姨這些醋了,他們要有什么還輪的到你?!?br>“也就最近明月阿姨生病爸才照顧點(diǎn)?!?br>“要真離婚,你是放過了他們,可你一把年紀(jì),在這陌生城市怎么生活,又誰來照顧你,到時候后悔就來不及了?!?br>我一聲不吭坐下。
心中卻想著,會后悔嗎?
鄰居告訴我,離婚不分年齡大小的。
只要有身份證,只要去民政局就可以辦。
秦昭在一邊看著報紙,目光沒有分我絲毫。
直到兒媳沈悅帶來早飯。
看著三歲的可愛孫子,我的心總算軟了些。
我拿著半根油條撕開,想逗一下孫子,“圓圓,吃?!?br>小孩咯咯笑著,剛伸手想抓。
被沈悅一把拍開,油條滾落在桌面。
她緊皺眉頭,“媽,多臟啊?!?br>我有些手足無措。
一旁的秦霄也幫著開口,“媽!手上有細(xì)菌,小圓這樣的年齡抵抗力不強(qiáng),以后凡事別動手了。”
他們依然其樂融融的吃著早飯。
而我看了看干凈的桌面,又看了看自己沾油的手,最終沒有去撿那半根油條。
吃完飯。
秦昭趕著去醫(yī)院送飯。
兒子兒媳也說明來意。
他們要去江南旅游幾天,把圓圓放在這幾天。
另外,已經(jīng)請了照顧孩子的阿姨,我只要看著不出事就好了。
我趕緊點(diǎn)頭,笑著說,“我照顧孩子的經(jīng)驗(yàn)多,就放心交給我吧。”
兒媳周妍讓阿姨帶著東西進(jìn)來,對著她一番叮囑,還時不時看我?guī)籽邸?br>臨走前,她對我說,“媽,現(xiàn)在帶孩子和你以前鄉(xiāng)下帶孩子不一樣,凡事兒你聽王姨的就行。”
我看了一眼那個阿姨,這樣腰細(xì)臀扁的,放在鄉(xiāng)下可不是會生養(yǎng)孩子的。
我原本還挺上心。
但我發(fā)現(xiàn),只要我去動圓圓的東西,那位王姨很快上來,像收到某種指令,立馬把我請開。
背后,我還撞見,她對著圓圓搖晃玩具,一邊不屑開口。
“周小姐說的沒錯,一個鄉(xiāng)下土老太婆,一身的細(xì)菌,可別來招惹我們圓圓。”
我與王姨之間的矛盾,秦昭看在眼里,卻熟視無睹。
他忙著另一件事。
但我知道不是課業(yè)。
我已經(jīng)研究明白了離婚的事了。
我拿著手寫的離婚協(xié)議書,敲開秦昭的書房門。
從我搬到城里后,他便一直睡在書房。
我開始也以為是課業(yè)繁忙,他才經(jīng)常不歸家。
那天還是我無意間打掃書房的時候看見病歷,才知道,是他的白月光生病了。
我知道后,秦昭也不再掩飾。
衣不解帶的去醫(yī)院照顧明月,不忘帶著我做好的飯菜。
大家都夸,秦教授有情有義。
小師妹曾對他有知遇之恩,如今這般照顧,兩人也算般配。
只可惜……
可惜什么,那些人沒明說。
我定回神,鋪開寫的扭扭歪歪的紙張,說,“離婚吧,我都想好了。”
鄉(xiāng)下的房子歸我。
還有婆母去世前留給我的嫁妝,那是我照顧她幾十年應(yīng)得的。
其他多的,我就一分不要了。
又聽我重復(fù)這句話,秦昭皺起眉頭,“好端端的,怎么老是提離婚。”
“你就這么容不下我照顧明月?”
他總覺得是我在計(jì)較。
我語氣很平靜,“是?!?br>他眉頭微皺,“當(dāng)年是明月一直鼓勵我,我才有了如今的造化,你莫要小肚雞腸,拈酸吃醋……”
話還沒說完,他接到電話,神色忽然變得凝重。
“明月怎么了?好,好,我馬上過來?!?br>他站起身來,匆匆往外走。
臨走前不忘回頭叮囑我,“這事回頭再說?!?br>“什么……”時候。
我話還沒說完,就聽到砰的關(guān)門聲。
在明月面前,他總是會讓我等待。
我都習(xí)慣了
低頭把自己準(zhǔn)備的東西都收拾好。
臨走前,無意中掃過桌上小心壓放的信卷。
每一張都干凈平整,一看就是被主人小心呵護(hù)。
一種莫名的蠱惑,驅(qū)使我拿起信卷,一頁一頁翻開,我靈魂猛的一震。
泛黃的信紙上寫滿鼓勵。
字?jǐn)?shù)雖不多,卻格外真情。
我猛的想起來。
秦昭剛出去那一兩年,所發(fā)表的書刊詩卷并不受歡迎。
我從旁人口中聽到這個情況,不忍他受挫,一邊自己偷偷看他的文學(xué),一邊讓隔壁家讀書的二丫幫我代筆,以讀者的身份寫信鼓勵他。
信一來二往,也持續(xù)了一年之久,直到他所發(fā)表的一首詩受到歡迎。
只是這小心保護(hù)的信紙上,被人用狂放的筆墨注下明月兩字。
我顫抖的手小心放好信紙,逃也似的離開。
客廳的電話響了。
我鼓搗幾下,終于接聽起,里面?zhèn)鞒鐾跻探辜钡穆曇?,“圓圓,圓圓走丟了!”
我心中大駭,“你現(xiàn)在在哪!”
摸清楚王姨的位置,我正要趕去,臨走前想著不放心,我翻出秦昭的電話號碼,對著撥打過去。
一通兩通都是忙音。
我又給兒子兒媳打電話,沒有一個接。
我只能自己先趕過去。
到地方了解情況之后,我跟王姨四處找了一圈。
我著急的向路人描述,“有見過這樣一個小孩嗎?”
來人無一例外搖了頭。
報警也沒用,走丟要達(dá)到24小時,警局才給立案。
這種焦急時刻,竟然沒一個人能幫我。
我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圓圓一個小孩能去哪兒呢。
這里地勢空曠,游樂園兩頭一個是商場,另一頭是一條河。
我和王姨分頭尋找。
我往商場走去,請求里面的工作人員幫我尋找。
那人見我穿著,開始并不理會,
直到一個成熟穩(wěn)重的西裝男人幫我。
“我叫顧衍,是這家商場的負(fù)責(zé)人,有什么麻煩事找我就行?!?br>有了他的幫助,我很快找到了圓圓。
監(jiān)控也還原了真相,根本不是圓圓自己跑來的。
而是王姨丟下圓圓來逛商場,卻沒注意孩子就跟在身后。
我抱著孩子喜極而泣。
方赟教養(yǎng)極好的開口,“找到了就是好事,我送你們回去吧。”
我沒拒絕這份好意,實(shí)在是出門匆忙,帶的錢不夠搭車了。
下車后,我又真摯的道了謝。
來到家門,還沒敲門,就聽到里面的哭聲。
“都怪你,讓我把孩子送到你媽這來,她一個鄉(xiāng)野婦人,,一天只知道因?yàn)槊饕痰氖潞桶拄[矛盾,哪里照顧的好圓圓?!?br>“別急別急,回來我一定好好說媽,警察去找了,很快就找回來?!?br>我猶豫半響,敲開了門。
門打開。
媳婦兒看見圓圓,眼眶立馬紅了。
“圓圓!”
兒子也一臉責(zé)備,“媽,我是相信你才把孩子交付給你,這次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br>“我?guī)г略潞秃⒆踊厝??!?br>他們腳步匆匆離開,又甩上了門。
沒有人問我是怎么找到的圓圓。
也沒有人在意事情經(jīng)過。
而我看著關(guān)上的門,摸了摸空蕩蕩的口袋。
沒有鑰匙。
秦昭在醫(yī)院陪明月。
兒子急著安撫兒媳。
我一個人坐在臺階上,裹緊衣裳,喃喃自語,“這城里的冬天,比鄉(xiāng)下的冷多了?!?br>我等了好久,都沒有人回來。
我想,當(dāng)時把我接到城里來的時候,怎么沒有人給我一把鑰匙呢。
還是早就知道,我不屬于這個家。
我想了想,從懷里面掏出折疊好的手寫離婚協(xié)議書,塞進(jìn)了門縫。
上面有我簽好的字,以后沒了我,他們就該自由了吧。
我輕手輕腳下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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