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柔弱貌美的小娘子還仔細看了一遍。
眾人也不知是不是瞧錯了,竟在這沒了夫君的小娘子嫩白的臉蛋看到了幾分松快和愉悅來。
緊接著,就見她折疊好了那紙,好生收在了身上。
才抬頭看向了前方,伯夫人的位置。
那雙映入眾人眼中的眸子,很是亮,又讓人覺得純凈得毫無雜質。
“伯夫人,今日我自會離開?!?br>
再開口,這位死了夫君的小寡婦就對著婆母改了稱呼,不再叫母親,而是改為了恭敬尊稱的伯夫人。
瑩白的面上沒有絲毫糾結悲痛之意。
眾位賓客只覺得長了見識。
哪家的娘子被休了趕出家門不是哭嚷著,上吊磕頭求饒,要死要活的,如今倒是好,跟休夫的似的,他們哪里見過這樣的。
這邊的伯夫人似被姜濃所說的話氣得不輕,整個人捂著胸口,漲紅著臉,顫著手,指著前頭平靜的女子道:“滾!滾!蠢笨的傻子,現(xiàn)在就滾出忠義伯府!”
可姜濃卻是還有話要說,趁著人多,愿意聽的人也多,她也是能說清楚的。
姜濃往前走了一步,認真開口:“我是要走,不過走之前,我也是有話要說的,我與沈世軒也沒有情誼,就不幫他遮掩了。”
伯夫人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由人扶著才勉強站直了身子:“你別妄想胡言亂語?!?br>
姜濃輕點頭,聲音細潤清亮道:“我從未做過對不起沈世軒之事,是他對不起我?!?br>
伯夫人瞪大了雙目:“胡言!分明是你不守婦道,與人私通生下孽子?!?br>
姜濃指了指身后面團似的兒子:“我與沈世軒成婚兩年之久,我也性子懶散,半月不曾出府一趟,伯夫人如何知我生育的是他人子嗣?為何偏偏我生的不能是沈世軒的子嗣?”
伯夫人皺眉大聲呵斥:“你到底想說什么?你私通他人竟還狡辯胡扯,你那個孽子生的與我兒無絲毫相似之處,跟隨我兒的小廝親自告發(fā)的你,還能有假!”
“的確不假?!苯獫饪戳艘谎垠@愕的眾人,解答,“未出閣前,坊間就有人污蔑我的身子受過損害,不能生育,這樣不好的名聲,沈世軒他為何偏要娶我?待到我們成親一年,仍無所出,更是印證了坊間流言,沈世軒卻不急不慌,不納妾不催促?!?br>
伯夫人似想到了什么,眼睛都紅了:“那是我兒心善,被你狐媚住了!一顆真心盡撲在了你身上?!?br>
姜濃深看了伯夫人一眼,輕搖頭道:“伯夫人你錯了,我身子向來好的很,從未受過損傷,可到底是哪路的有心人捏造謠言陷害于我?讓眾人覺得生不出子嗣,皆是我一人之過錯?!?br>
“要知道,繁衍后嗣,是夫妻兩人之事,缺一方都不行?!?br>
不僅是伯夫人,忠義伯府眾人,就是在場的賓客都睜大了雙目,仔細聆聽,按捺不住胡思亂想的心。
姜濃看了一眼堂內正中間的棺材,不再遲疑地繼續(xù)道:“直到伯夫人你叫了許多大夫為我診治,那些大夫皆斷定我身子無礙,是能生育的,有些名醫(yī)大夫懷疑到了沈世軒身上,他才慌了神?!?br>
姜濃頓了頓,繼續(xù)給那些屏息傾聽之人解答:“他想了辦法,給我下了迷藥,尋了個男子,才讓我懷上孩子?!?br>
四周靜謐無聲,連呼吸都有人在克制,不肯錯過姜濃的一字一句。
“我的孩子自然不是沈世軒的?!?br>
“沈世軒,他不能人道,從未碰過我,根本不算男人。”
一字一句,句句誅心。
大堂內靜謐的針落可見。
“胡扯!胡扯!”
“我的兒??!是為娘的對不住你!”
“夫人!伯夫人!”
伯夫人昏死在了沈世軒的靈柩前。
姜濃最后望了一眼那靈柩,言道:“是你們忠義伯府之錯,設計于我,若要決裂,也是我寫休夫書?!?br>
說罷,姜濃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張明晃晃的休夫書,越過了還未反應過來的眾人,來到了靈柩前,把那一張紙輕飄飄地扔在了棺材內。
再之后,不顧眾人的目光,她就轉身毫無留戀地帶著身邊之人離開了。
尚書府姜家自然也來了人,她早就寫信過去,交代了實情,讓他們今日來接她回去。
她只需叫人收拾一番嫁妝,如何抬過來的,就叫人如何抬回去就好。
不過與兩年前她嫁過來相比,她懷中是多了個小團兒。
往后,她便是與小團兒相依為命。
去何處都行,畢竟,忠義伯府不是能留的好去處。
自從她生下小團兒,便是也看出了伯夫人和伯爺怕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知曉了小團兒不是沈世軒的子嗣。
若是不然,又怎會三番兩次地讓人來試探他們母子,更是不肯抱一抱小團兒,出生了兩月,名字都不曾想過。
再留在忠義伯府,她是不敢多喝一口水的。
至于沈世軒的名聲如何。
與她何干?
是他害了她。
她都已然這樣慘了,自然不肯做人口中叫人謾罵的替死鬼。
明知真相,還不宣于口做替死鬼,那就是蠢了。
她可不蠢。
不肖半日,坊間流言蜚語傳遍。
酒肆樓里傳得最為劇烈。
……
一黑衣男子夾起一塊油滋滋的肥肉,放入口中咀嚼,吞入肚腹內,低頭說道:“沈家如今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名聲臭了一地?!?br>
對面坐著的錦袍公子開口:“誰能想到,那沈家大郎竟有這樣的隱疾,什么溫潤翩翩公子,瞧著是個正人君子,竟是為了遮丑,誣陷妻子名聲,還迷暈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娘子……到底是個畜生?!?br>
“真真的人不可貌相?!?br>
白衣男子又嗤笑了一聲:“聽說那伯夫人是氣急攻心,如今臥病在床不能起身了,也是活該?!?br>
錦袍公子嘆了口氣,點頭:“最可憐的,當屬姜家四姑娘了,貌美絕色的小娘子,見了的人都說是京都城第一美,就這樣被人給……也幸好她不糊涂?!?br>
許是兩人談話聲過于大,引來了對面鄰桌席面上的素衣夫人側身,說了一句。
“要我說,這姜家四姑娘雖是個有膽色的,可仔細想來卻是真真的有些蠢,早先就是聽說這姜家四姑娘不夠機靈,如今瞧著,確是少了一根筋?!?br>
有人疑惑詢問:“此話何意?”
那夫人道:“據(jù)我所知,那姜家四姑姜濃,父親是堂堂朝中尚書,大姐姐是侯府家主夫人,二姐姐是堂堂太子正妃,個個嫁的是天家貴胄,明明家中有依仗,被沈家欺負成那樣了,還不回家哭一番告狀,可不就是不大機靈。”
有人附和:“是啊,如今還帶著個拖油瓶,怕是要被纏上一輩子嘍?!?br>
“說起來這姜家四姑娘比起她的兩位姐姐,的確是命苦,雖是家中最小,卻是嫁得最差的,如今更是別提,要娶妻的郎君怕是要七品小官家的女兒,都不會要姜家四姑娘的。”
“不過聽聞那姜家四姑娘貌若天仙,比之兩位姐姐還要美上許多……”
“哎,就是不知那孩子是哪位郎君的,這樣的好福氣,能和人人稱贊的美嬌娘春風一度,叫人欽慕……”
“莫要胡言……”
“也不知,這姜家四姑娘回到姜家可會有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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