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股冰冷刺骨的池水涌入肺部,劉西強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炸開了,他的四肢僵住了,最要命的是,小腿在不停地抽搐。
他使勁伸展著身體。
四肢卻根本不聽使喚,如同鬼壓身一般,無法動彈。
幾經(jīng)周折,他才穩(wěn)住了呼吸,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模模糊糊中,似乎自己處于一間十來平方米的小屋子里。
劉西強清楚地記得,自己剛才正在家里的游泳池內(nèi)游泳,小腿因抽筋溺水,昏了過去。
一股難聞的氣味,沖進了劉西強的鼻腔,他胃部一陣翻江倒海,連忙翻身面對床頭的一個黑漆漆水桶,一陣干嘔。
漸漸地,視線清晰了,他確實在一間十多平方米的屋子里。
“這是哪?”
這間屋子擁擠不堪,兩張鐵架木板單人床,分別放在了窗戶的兩側(cè),中間窗戶下,放著一米多長的梳妝臺。
說是梳妝臺,不過是張小桌,擺了大寶面霜、凡士林、梳子、鏡子等零散物件。
緊挨著劉西強躺著的單人床尾部,是一個雙開門的木制衣柜,右側(cè)便是房門。
房門右側(cè)有一張一米長、半米寬的深褐色木桌,上面有三個空酒瓶,還有一些殘留的花生皮。
“該死!頭好痛!”
劉西強坐了起來,看著梳妝臺上的鏡子,緊張地喉結(jié)上下一陣擺動。
“這是誰?”
只見鏡子里的男子,染著亮黃色頭發(fā),一副殺馬特的造型,花子格襯衫,喇叭褲,瘦瘦的臉上微微泛紅,嘴里呼出的酒氣,嗆得流出了眼淚。
突然,一股電流般的刺痛感,沖擊著劉西強的大腦皮層,一段段記憶像畫片一樣,從眼前閃過。
劉西強,二十三歲,初中畢業(yè)后進入父母所在的啤酒廠工作,結(jié)婚一年,老婆叫宮曉薇。
這個劉西強性格頑劣,憑借出眾的相貌,沒少拈花惹草,他嗜酒如命,又愛逞強,常與狐朋狗友聚眾斗毆,每次都是傷得最重的那個。
就在這些記憶灌入到大腦時,前生的記憶也在大腦中翻滾。
劉西強在退伍后攻讀到了工商管理碩士,鏖戰(zhàn)商場二十載,2026年成為全國首富時,已四十六歲。而一直未婚的他,也被譽為最有魅力的鉆石王老五。
劉西強扶著梳妝臺,覺得應該是溺水產(chǎn)生了幻覺,或者是與現(xiàn)實不符的夢境。
通過墻上的掛歷,這一切都發(fā)生在1996年6月18日,星期三。
“1996?!”
“不可能,今年明明是2026!”
眼前發(fā)生的一切,讓劉西強無法接受。
他猛地將臉浸入水盆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試圖逃離這個虛幻的夢境。
可惜,這一切似乎就是真實的。
弄得精疲力竭的劉西強坐了下來,開始整理自己此世的記憶。
根據(jù)劉西強父母的遺囑,他二十三歲前若是沒有結(jié)婚,不僅要離開啤酒廠,還會被收走這間房子。
宮曉薇的家境并不好,她的家人見劉西強家許諾會給不少彩禮,便將女兒嫁給了他。
劉西強在啤酒廠工作,在那個年代,本是人人羨慕的鐵飯碗,但他卻三天兩頭的闖禍,若不是看在他父母為廠子奉獻過的面子上,早就開除了。
前兩天,劉西強又因為打架,被停薪反省,只能待在家里。
這個懲罰對于劉西強來說,反倒成了獎勵,這兩日他天天宿醉。
也正是劉西強的不求上進和極差的名聲,宮曉薇一直都不愿意與他同床。
就算如此,劉西強也不知悔改,放著家中美貌的妻子不好好照顧,到處拈花惹草。
宮曉薇不是沒想過離婚,但才結(jié)婚半年多,回娘家太丟人了,在那個年代,離婚的女人會遭受無止境的非議,很不光彩。
“這女人,也是命苦。”劉西強不僅感慨。
這時,一陣鑰匙開鎖的聲音,將劉西強從回憶中拉了回來,抬眼看了看掛鐘,已經(jīng)下午六點了。
鐵門緩緩打開,一只瘦瘦的小手拉動了電源線,頭頂?shù)臒襞萘亮恕?/p>
隨后,一名可愛的三歲小女孩,蹦蹦噠噠地進了屋,當望到劉西強坐在床頭,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時,身體抖動了幾下,慌忙退了回去,低著頭不敢看他。
根據(jù)回憶,這個女孩是劉西強姐姐的女兒苗苗,幾個月前,一場變故,姐姐離開了人世,宮曉薇很喜歡小孩,便義不容辭地擔起了照顧苗苗的責任。
“你醒了!”
宮曉薇走了進來,她一米六八的個頭,肌膚白皙,五官精致,穿著一套洗舊了的工裝。
這種氣質(zhì),若是在二零二幾年參加任何一檔新人選秀節(jié)目,完全碾壓一切對手。
劉西強心中困惑不已,不敢確定這一切是真的,作為回應,他微微點了點頭,暗地里用右手掐了一下左手掌心。
疼!
很真實的感覺!
宮曉薇有些愣神,她沒想到劉西強會是這種反應,而苗苗也湊了過去,拉住了她的手。
劉西強抬眼望去,看到宮曉薇左側(cè)臉頰有些紅腫,額頭有塊瘀青,想起昨晚那個酒鬼像個瘋子,居然忍心對自己的妻子下手!
雖說不是自己的行為,劉西強內(nèi)心還是有些愧疚。
“你的傷沒事吧?”劉西強關(guān)切地問道。
宮曉薇愣住了,結(jié)婚半年多以來,劉西強嘴里不是罵罵咧咧,就是污言穢語,從未說過一句人話,她頓時有些緊張。
“沒事!餓了吧,我去弄點吃的!”
“對不起!”
看著楚楚動人的宮曉薇,劉西強心想這么好的姑娘,怎么會下得去手。
“你說什么?”
“不該動手打你,替他說聲對不起!”
“替誰?”
宮曉薇心里有點慌,覺得面前的男人有些陌生,是那種非常舒服的陌生感。但又害怕會不會是他喝多了,大腦短路了。
“沒什么!”
劉西強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搖了搖頭,他依舊半信半疑,心中希望這一切都是在夢里,等醒來時,自己仍躺在上億的豪宅里。
宮曉薇無奈地點了點頭,覺得他可能真的是喝太多了,沒緩過勁,拉著苗苗,轉(zhuǎn)身出門。
這是一棟老式的筒子樓,一共五層,他們住在第三層。
每一層都有幾十戶人家,房間都是非東即西地單間,一個大走廊貫穿南北,大部分家庭都是在走廊里做飯,僅有幾家是在公共水房燒菜。
宮曉薇今年才二十歲,但做起家務活卻不含糊,在走廊里忙活了一會兒,便端上來一盤雞蛋醬,一盤花生米。
就這也是難為宮曉薇了,劉西強好吃懶做,經(jīng)常在單位惹事,雖說沒被開除,月月也見不到工資,只能靠她那微薄的工資,勉強維持家用。
本來結(jié)婚時,也收了點份子錢,前些日子被劉西強搶走揮霍了。
劉西強望著那可憐的食物,遲遲沒有動筷子。
“家里僅有的錢都沒了,真的買不了酒了!”宮曉薇聲音有些發(fā)顫,同時苗苗摟住她的胳膊,害怕不好的事情再次降臨。
“你累了一天了,孩子也需要長身體,難道就吃這個?”劉西強一氣之下,將空酒瓶扔進了黑木桶里。
宮曉薇呆呆地望著劉西強,心中除了疑惑,更多的是恐懼。
他,難道又要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