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有人見過燕煌天激動、內(nèi)疚、不安等種種情緒匯聚到臉上的樣子嗎?

這位東境大宇皇朝名次位列第一的異姓王,以一雙鐵拳替大宇皇室奠定了東境霸主之位。

北境風(fēng)雪連城被他殺得膽肝俱碎,哪怕是幼小孩童聞其名都能止啼。

他就如一根永不坍塌的擎天柱替大宇皇朝鎮(zhèn)守北境防線二十載,固若金湯。

但現(xiàn)在,面對一位實力不過二境,年齡不過二十的弱女子...

這位以鐵血霸道聞名諸天萬界,哪怕面對百萬雄兵都不帶眨下眼皮子的至強武夫卻流露出如此姿態(tài)。

這如何不讓宋臨君李長河驚訝到甚至驚駭。

葉堂燕看著那剛剛被自己丟下湖中的金玉手鐲,一時間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整個人如同五雷轟頂,連連倒退數(shù)步差點連身形都穩(wěn)不住。

面色蒼白的她只是在那不斷搖頭,低聲喃喃:“不...不是的,不是的?!?/p>

燕煌天看到這一幕臉上陰郁之色更濃,他抬起腳微不可覺地前移了一點距離。

仿佛這一點距離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而葉堂燕也因為燕煌天的這一個舉動爆發(fā)了。

她看著燕煌天,神色凄然到近乎瘋狂,雙眼淚水如雨滴成串。

“不,你不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早就死了?。?!”

“如果他還活著,他怎么會消失二十年沒有一點聲訊!”

“如果他還活著,他怎么會讓我娘在絕望無助中死去!”

葉堂燕坐倒在地,捂著臉,似乎不想把自己這樣一面露給這個男人看。

“如果他還活著...我怎么會是一個二十年都沒有父親的人...”

“轟?。?!”

天空不知何時已是烏云密布。

一道粗壯的銀電劃過天際,照亮燕煌天那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葉玲....死...死了?”

他突然沉默下來。

大地開始震顫,并且頻率越來越高!

“喀嚓!”

他身后的湖泊突然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湖水瘋狂地涌入裂縫之中。

天穹上的烏云竟然化成海嘯席卷的形態(tài),仿佛有一股驚天動地的風(fēng)暴在醞釀!

天翻地覆!

一旁陳牧野宋臨君李長河三人不知何時抱在了一起,瑟瑟發(fā)抖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

燕煌天目有金光,在這一刻,他的身旁有一條條金色道紋憑空浮現(xiàn)。

這些道紋匯聚在他身前,虛化開始出現(xiàn)一幕幕畫面片段。

葉堂燕被秋家盯上...

葉家中毒滿門覆滅...

家主葉玲垂死之際握著讓葉堂燕快走...

再到葉堂燕被人追殺,最后孤伶一人,絕望地將金玉手鐲扔下湖泊。

“砰!”

金色道紋轟然破碎。

這一刻,三十里外的凌霜城內(nèi),秋宋兩家上下四百余口無一人存活。

燕煌天緊閉雙眼,死死攥拳,鮮血自五指間流出。

當(dāng)年有男兒志在四方,毅然離去再不回頭。

雙親在遺憾和思念中過世,

那娶進門時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弱女子便以一己之力扛起了這個家。

在一次次疲憊至極的時候,那女子思念的永遠是不知去向何方的丈夫。

但二十年過去,兩人的女兒已然長大成人,她卻再也見不到心中那想見的人。

他曾說繁花散盡與君老,可曾想天涯無盡意無期?

“對不起...”

一生從未與人說過這句話,哪怕是在皇帝面前痛揍三朝閣老也不曾低下半次頭的燕煌天,

在這一刻終于低下了頭!

“對不起?哈,哈哈...”

葉堂燕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看得一旁的陳牧野都直皺眉頭,這一晚上發(fā)生的事對這女子打擊實在太大。

能堅持到現(xiàn)在不瘋,陳牧野都覺得這姑娘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心如刀割的燕煌天一步步地走到葉堂燕身前,單膝跪下看著這從出生便未見過的女兒。

葉堂燕...舊時王謝堂前燕嗎...

又是一幕回憶從腦海浮現(xiàn),燕煌天眼中痛楚不減。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葉堂燕的頭,用從未有過的柔和語氣說道。

“從現(xiàn)在起,你是大宇皇朝北破王府第一王女?!?/p>

“北破王之位唯一繼承人。”

“天上地下,萬界諸天,無人敢欺?!?/p>

“我?guī)慊丶?..好嗎?”

葉堂燕一把拍掉了燕煌天的手,她抬起頭來,瞪著紅腫雙眼看向燕煌天,冷笑道。

“家?我哪還有家?”

緊接著,葉堂燕突然伸出手指向陳牧野,開口道。

“我又為什么要跟你走?”

“我已經(jīng)和他簽訂了契約,從剛剛開始他就是我的主人,我要走,也是跟他走才對!”

?。?!

陳牧野只感覺腦瓜子轟地一下就炸了。

這這這....這算啥事?!

你們父女相愛相殺別特娘地扯到我啊!

陳牧野都要瘋了,

對一個當(dāng)?shù)膩碚f,從女兒嘴里聽到主人兩個字......

那沖擊力得多大?!

怎么辦?!

陳牧野覺得雙腿都開始打擺子了。

然后他就看到剛剛還抱在一起的宋臨君和李長河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了百米開外的位置,

臉上盡是一副兄臺好走希望待會還有機會能幫你收尸的表情。

我淦!

陳牧野突然呼吸一窒。

因為燕煌天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來,一雙虎目凝視著陳牧野!

面對女兒,燕煌天只有愧疚和憐惜。

但對他人,他燕煌天就是說一不二,你敢說三就吃先我一拳的豪橫主兒!

陳牧野腦海瘋狂運轉(zhuǎn),最后一咬牙,心念一動。

“噫...”

葉堂燕突然發(fā)出一聲痛呼,整個人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燕煌天連忙抱住女兒,然后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陳牧野,森然道:“你找死?”

陳牧野一副豁出去的作態(tài),干脆道:“她是我的!”

宋臨君和李長河倒吸一口涼氣,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們都想鼓掌了。

真男人,就是敢于作死!

“哦?”

燕煌天氣極反笑,隨時準備把陳牧野摁死。

而陳牧野則迅速道:“你殺了我,她也會死?!?/p>

惡魔奴隸契約便是這樣不講道理的契約關(guān)系。

作為奴隸的一方,只能聽命于主人行事。

主人死,奴隸的靈魂也會立刻破碎。

“你威脅我?”

“解開契約,本王放你回去?!?/p>

燕煌天的語氣是如此平淡,卻又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陳牧野絲毫不懷疑燕煌天是在騙他。

以燕煌天的身份氣量,他也不屑騙一個猶如螻蟻般的小惡魔。

不過...

現(xiàn)在有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

陳牧野欲哭無淚道:“前輩,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除契約??!”

陳牧野可沒騙人,他是真不知道這玩意要怎么弄。

第一次,總是有些生疏。

“要不然這樣吧前輩,您先讓我回去,我去找人問問?”

“到時候有方法了,我就第一時間上門解除契約,如何?”

陳牧野說這話的時候,已經(jīng)開始重新凝聚惡魔傳送門。

燕煌天就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

陳牧野面色鎮(zhèn)定無比,內(nèi)心卻是慌得一匹。

該死的破門,趕緊啊!

讓陳牧野感動不已的是,這門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喚,

凝聚速度超級快!

“前輩,那就這樣哈...”

數(shù)個呼吸后,陳牧野小心翼翼地將一只腳伸進惡魔之門內(nèi)。

但當(dāng)他想要把整個身子都鉆進去的時候,惡魔之門...

卡!?。×?!

陳牧野就呈現(xiàn)出一條腿沒入惡魔之門,大半身子都在外面的滑稽模樣。

想都不用想,這定然是燕煌天的手筆。

這位北破王抱著昏迷的葉堂燕站起身來,淡淡道。

“你到底是救了我女兒一命,本王不會殺你。”

“你說你不懂解除之法,本王也信你。”

“既然如此,那你便跟我走,等本王找到解除之法,再放你離開?!?/p>

北破王說完這句話便直接伸出手,要將陳牧野抓來。

陳牧野怒目圓睜。

開什么玩笑!

這不就和宋臨君要關(guān)他進勞什么子鎮(zhèn)魔塔中一百年一樣嗎?!

真到了這些人族聚集地,他的下場絕對不會比死好到哪去!

該死......

他還有三次對魔帝的刺殺沒有完成!

他還想親手捅魔帝一個窟窿!

怎么能就這么被燕煌天抓走?!

在這一刻,陳牧野臉上涌現(xiàn)出一股不甘到極點的瘋狂之意。

我命由我不由天!

還未逆天改命,怎能就此倒下!

燕煌天,這是你逼我的!

“喝?。。?!”

一聲爆喝猛然自陳牧野口中響起!

“老爹救我?。?!”

恍!

燕煌天突然面色大變,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一把將宋臨君和李長河攝入手中。

其身形眨眼便出現(xiàn)在萬里高空之上!

李長河一臉迷糊,宋臨君艱難地移動身軀調(diào)整自己的側(cè)臉。

前者剛想詢問如臨大敵的燕煌天發(fā)生了什么,

下一刻大地上突然有一道能量波動爆發(fā)而開。

百里、千里、萬里...十萬里!

今日四方人世俱聞雷聲!

——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