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言情《莞春肆》,講述主角阮清莞寧肆的甜蜜故事,作者“姜姝蘭”傾心編著中,主要講述的是:{內(nèi)容}
莞春肆 精彩章節(jié)免費試讀
容祁迎著她漆黑的眼,看著她紅唇啟闔,說出有些天真的讓人發(fā)笑的話來。
他本該笑她不自量力,笑他何需個小女娘來保護(hù),可是這雙澄澈干凈的眼里卻看不出半絲虛妄,滿滿都是認(rèn)真和誠摯。
他放在膝上的手僵硬著又緩緩放松,嘴角輕抿著時,心中一點點塌陷下來。
當(dāng)年那場殺戮席卷而來時,漫天火光中,阿娘推著他讓他快跑,薛姨護(hù)著他逃出來后,藏著他說讓他活下去。
他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死得干凈,只留下他自己拼命隱忍著求活一日日到了今天。
已有多少年,無人說想要護(hù)他。
沉默良久,容祁才伸手覆在她額前。
“誰教的甜言蜜語?!?br>比小時候還會哄人。
予眠被揉亂了額發(fā),聽他語氣松緩下來,歪著頭輕蹭了蹭他掌心,嘴角露出兩個梨渦。
“阿兄珠玉在前,我當(dāng)然也要自學(xué)成才。”
“比不過阿兄謀略城府,便嘴甜一些,哄阿兄開心。”
容祁聲音低緩,似是在笑:“沒大沒小?!?br>予眠噘噘嘴。
就聽他又是一笑,那手重新覆上她額前:“喚聲阿兄,允你沒大沒小?!?br>“阿兄!”
予眠笑眼彎彎梨渦醉人。
容祁喉間溢出聲笑,似日升暖陽,寒雪初融,山間冷玉染上霞光,低沉卻輕緩溫暖。
“乖?!?br>……
狗咬狗
太醫(yī)署的人被人匆匆忙忙扯來棠府時,手里的藥箱子都險些摔飛了出去。
容督主的人去了太醫(yī)署時就一副急切仿佛死了人的模樣,鬧的整個太醫(yī)署的人都知道,姜國公府先前鬧的天翻地覆的那個險些摔死的小女娘,被國公府的人找上門去給打的吐了血。
那個差點被扯爛了衣衫的太醫(yī)氣惱于心,原只以為容督主的人夸大其詞,可真當(dāng)?shù)搅说胤剑埔娞稍诖采系男∨飼r,哪怕見多識廣的太醫(yī)也是一驚,連忙放下藥箱就匆匆上前。
“這是誰下的手,也忒狠了些,這是想要毀了小娘子的臉。”
“是,是老夫人……”花蕪哭哭啼啼:“求求太醫(yī),我家女郎什么都沒有了,求您一定要保住我家女郎的臉?!?br>太醫(yī)聞言倒吸口冷氣。
予眠臉上的傷瞧著是實在厲害,這小半個時辰功夫,姜老夫人那一巴掌落下的痕跡發(fā)揮到了極致,她半張臉腫的不成樣子,原本就受傷的地方因為腫起來有些撐裂,加之容祁讓人特意做了些手腳,殷紅血跡流了一臉,太醫(yī)瞧著都有些心顫。
“這……”他回頭看著容祁,“督主,姜小娘子傷的實在是厲害,我這……”
他也不敢保證不落疤啊。
容祁目光冷凝:“盡力醫(yī)治,需要什么藥物盡管開口。”
太醫(yī)連忙點頭應(yīng)是。
姜予眠臉上的傷勢清理之后只能用些外傷用的藥,再好生調(diào)養(yǎng),而太醫(yī)替她把脈后就察覺她氣血虧虛,又因受寒體內(nèi)弱癥,加之花蕪在旁哭著說她先前被人打得吐血暈厥,太醫(yī)絲毫沒察覺出異常,只越發(fā)覺得姜家人心狠。
等留下方子傷藥,頂著容督主滿是寒霜的臉離開棠府回了太醫(yī)署后,他還心有戚戚。
周圍人上前好奇詢問,太醫(yī)就忍不住搖搖頭。
“那姜國公府的人實在是心狠,那姜小娘子才多大年紀(jì),一張臉就被姜家那老夫人給打的傷痕累累幾乎毀了,而且她氣血兩虧,寒疾體弱,我去時她那婢女都險些哭暈了過去…”
“真是姜老夫人動的手?”
“不是她能是誰,聽聞她和姜侍郎的夫人今日去了積云巷,為著昨日姜家父子被人彈劾的事情,想要逼著姜小娘子回府澄清那外室女的事情,姜小娘子懼怕那姜家大郎不肯回去,她便直接動了手?!?br>周圍幾位太醫(yī)聞言都是嘩然。
“不能吧,那姜小娘子可是她的親孫女。”
“對啊,那可是嫡嫡親的血脈,她怎能這么心狠?”
“嘁,親孫女又怎樣,哪能比得過承嗣嫡出的親孫子?那姜家大郎為著姜小娘子的事被陛下訓(xùn)斥,姜家二房夫妻也死了多少年了,再多的情誼哪能比得過活著的人,若不然他們也不會拿著外室女充人庶女,堂而皇之縱其欺辱嫡出女娘了。”
一群人說起姜家干得這事,就都是鄙夷。
就算姜姝蘭是姜家二房血脈,可外室女放在哪里都是上不得臺面的,誰家遇著了不是藏著掖著,偏姜家跟魔障了似的,居然能干得出來這種事情,簡直丟盡了清流世家的臉面。
有人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次容督主是動了大怒,先前他認(rèn)了那姜小娘子當(dāng)義妹,姜家還跑去積云巷欺人,容督主不只打斷那姜老夫人一條胳膊,還留了話不準(zhǔn)太醫(yī)署的人去姜家看診?!?br>旁邊一人嗤了聲:“何止是太醫(yī)署,我聽說京里頭其他醫(yī)館也都給了話,誰敢上姜家的門,黑甲衛(wèi)明兒個就上誰家的門。”
那容督主是誰,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煞神。
姜家明擺著得罪了他,誰敢去摸老虎尾巴,找死呢?
外間有人匆匆進(jìn)來,手里拿著張?zhí)樱骸斑?,諸位大人都在呢,外頭姜國公府遞了帖子,說他家老太太有恙,想請位太醫(yī)過府看診……”
人群里瞬覺烏云罩頂,連忙七嘴八舌地開口。
“我沒時間,我要進(jìn)宮替欣嬪看診?!?br>“我家中老娘病了,要回去侍疾?!?br>“別看我,我還要去給洛老王爺請平安脈,早就約好的?!?br>“我家兒子摔斷了腿,耽擱不得……”
一群人亂七八糟的借口出來,只片刻功夫,原本還熙熙攘攘的太醫(yī)署鳥獸群散,只留下一位稍年輕的太醫(yī)。
眼瞅著傳信的人拿著姜家帖子上前想要遞給他,他臉皮一緊,隨即捂著嘴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咳咳咳……我,我好像染了風(fēng)寒,頭暈?zāi)垦嵲跓o法出診……”
門侍:“……”
大人,您面色紅潤有光澤,病的太假了。
姜家下人站在外面等了許久,先前拿著帖子進(jìn)去的人才走了出來,只是身后卻沒太醫(yī)跟著。
那人神色抱歉地說道:“你們來的實在太不湊巧,今兒個太醫(yī)署里無人當(dāng)值,諸位大人都有事不在衙中?!?br>“一位太醫(yī)都沒有?”姜家下人滿臉驚愕。
太醫(yī)署的人搖搖頭:“今日宮中請醫(yī)的人多,太醫(yī)署里原是有一位當(dāng)值的,可是突發(fā)急癥人剛暈過去了,實在是沒辦法出診,不如你們?nèi)ぞ┲袆e的大夫,若非急癥那些大夫也能看的?!?br>帖子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姜家下人無奈只好離開,等轉(zhuǎn)身想要去城中藥堂請人,卻哪想到跑遍了整個京城,卻沒找到一個可以出診的大夫。
姜家,姜鴻一把掀翻了桌上的東西。
“這偌大的京城,你跟我說請不到大夫?那太醫(yī)署沒人,滿京城的藥堂也沒人嗎?!”
那些大夫都死絕了?!
那下人被砸的連忙跪下求饒,國公府的管家在旁低聲說道:“郎主息怒,這事實怪不得他們,他們的確跑遍了整個京城,不管是藥鋪、藥堂都問過了,可那些人不是大夫已經(jīng)出診了,就是今日有事坐堂的大夫沒來?!?br>“我好不容易尋著了一個往日相熟的,塞了些銀子才從他口中探問出來,原來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不準(zhǔn)他們來給姜家看診。”
姜覃嘴唇抖了抖:“是容祁?”
陳管家點點頭:“督主府的人放了話,說老夫人的胳膊是容督主打的,今日誰敢進(jìn)姜家替她看診,明日黑甲衛(wèi)就登誰家的門。”
這滿京城誰不知道容祁手中的黑甲衛(wèi)就是一群瘋?cè)?,別說是那些平頭老百姓不敢招惹,就是出身極好有品階在身的那些太醫(yī)也沒人敢逆了容祁的意,要不然怎么會那么大的太醫(yī)署居然沒有個當(dāng)值的人。
明明有人瞧見那些太醫(yī)未曾出來,可是以姜國公府的地位卻請不回一位太醫(yī)來?
“容祁那閹狗簡直欺人太甚,他這是想要逼死祖母!”
姜瑾修氣紅了眼睛,怒氣勃然間轉(zhuǎn)身就欲朝外走,卻被姜覃一把拉住,
“瑾修,你干什么?”
“我去太醫(yī)署找人,我就不信這世間沒有天理王法了?!?br>姜瑾修年輕的臉上全是怒色,“祖母是朝廷誥命,是國公府老太君,太醫(yī)署若不肯出人醫(yī)治,我就進(jìn)宮去告御狀,我就不相信他姓容一個閹人當(dāng)真能夠只手遮天,這滿京城的人都怕了他一個心狠歹毒的太監(jiān)!”
姜覃死死抓住姜瑾修的胳膊:“你別糊涂,那太醫(yī)署的人若是想來早就來了,你這般強行逼迫也沒用,而且太醫(yī)署醫(yī)者牽扯頗多,身后大多有宮妃朝臣依仗,你若是一狀將人給告了,容祁如何先不說,那太醫(yī)署的人就能被你得罪個干凈…”
那些人自家背景先不說,光是與朝中牽扯就夠姜家喝上一壺,得罪太醫(yī)署是最不明智的事情。
“那就這么看著那姓容的欺我姜家,讓祖母活活疼死?”姜瑾修怒道,“三叔怕那姓容的,我不怕,大不了我去敲登聞鼓……”
啪!
姜覃被姜瑾修喝問的臉色難看,用力拽著將人甩了回來。
見姜瑾修撞在桌邊疼得低叫了聲,他滿是怒氣地罵道:“你厲害,你聰明,這姜家就你最知事?”
“你以為我愿意看著你祖母受過,你以為我肯跟姓容的服軟,可你不想想今天的事情是因什么而起,你祖母先去了積云巷跟予眠動了手,多少人看著她將予眠打傷吐血被容祁扔了出來?”
“你信不信這會兒外頭的人罵的都是我們姜家刻薄歹毒,罵的都是你祖母不慈姜家不要臉面,逼迫一個父母雙亡沒了依仗的孤女!”
“你這會兒喝問我倒是厲害,你怎么不想想要不是你在?山上惹出的麻煩,你祖母何至于如此?!”
姜瑾修怒氣猛地一滯,臉也蒼白。
姜覃也是惱怒的很。
先前姜姝蘭回來的時候,大哥要將人塞進(jìn)二房他就已經(jīng)覺得不好,可他說不過姜老夫人和姜鴻,也為著那將要襲爵的國公位只能隨了他們,還迫著姜姝蘭手里頭的東西將人充作了庶女。
這事本來都已經(jīng)消停了,予眠也答應(yīng)了下來將人留在府里,他們只要好好將人養(yǎng)著,回頭找個人嫁出去了就行了,可他們偏偏要將人捧的跟心肝兒似的,屢次縱她跟予眠爭執(zhí),姜瑾修還沒腦子的為她扔了予眠險些害死了她。
如今倒是有臉來質(zhì)問他怕事?姜覃氣怒之下有些口不擇言:“你現(xiàn)在知道要替你祖母出頭,怎不想想那一日在?山時但凡你能長個腦子,不說將予眠帶回京城,哪怕留個仆人將她送回靈云寺,今日姜家也不會如此受困?!?br>“你惹來的麻煩,倒好意思這般喝問我?!”
姜瑾修臉上血色消退,張嘴低聲道:“我不是有意的……”
“是不是有意你去跟予眠解釋,看她愿不愿意信你!”
姜瑾修神色慘白。
姜鴻也是氣惱姜瑾修糊涂,可是事情已經(jīng)出了,就算再氣也沒有任何用處,他朝著姜覃就道:
“行了,眼下是翻舊賬的時候嗎?外頭已經(jīng)夠亂了,母親也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就算再追究先前事情又能有什么用?”
見姜覃擰著眉毛,姜鴻竭力壓著怒氣說道:“三弟,我知道你對瑾修不滿,可就算再不滿也得先顧著眼前,母親絕不能出事,她若有個好歹,你我都得丁憂,這姜國公府的前程也就全完了。”
姜覃臉色微變:“可是大夫……”
“大夫總會有的。”姜鴻沉聲道,“你拿著我的帖子去一趟陸家,他們府中養(yǎng)著替后宅看診的府醫(yī),你去將人請回來暫且應(yīng)付著,保住母親不出事。”
“可陸家愿意摻和嗎……”
“他們不愿意也得愿意,?山的事情陸執(zhí)年也有份,予眠能對姜家心狠,他們以為陸執(zhí)年就能逃得過去?況且今日動手的是容祁,他毆打朝廷誥命,傷及國公府女眷,陸崇遠(yuǎn)聽了只會高興?!?br>容祁與世家那邊結(jié)怨已久,陸家巴不得能抓住他把柄,甭管是什么緣由,容祁毆打朝廷命婦那就是錯,陸家怎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姜覃也是反應(yīng)過來,連忙說道:“還是大哥聰明,我這就去陸家?!?br>姜鴻才扭頭對著姜瑾修說道:“你留在這里照顧你祖母,切莫出去鬧事。”
“那父親……”
“我還有事要辦?!?br>姜予眠這次是真的跟府里撕破了臉,鄒氏回來雖然哭哭啼啼,卻也將事情說了個半大。
她和姜老夫人打傷了姜予眠,被容祁從積云巷扔了出來,不用想也知道外界怕是已經(jīng)謠言漫天。
容祁不好招惹,予眠也不如以前乖順,他得去處理干凈一些事情,免得陰溝里翻船。
眼見著姜鴻匆匆走了,姜覃也拿著帖子去了陸家,姜瑾修隔著屏扇瞧著里頭昏迷著的姜老夫人緊咬著嘴唇,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明明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明明不久前予眠還拉著他撒嬌喚他阿兄,可是為什么?山回來后她就像是變了個人。
他不是故意要將她遺棄在那林中,他只是沒想到陸執(zhí)年和謝寅也沒留人保護(hù)予眠。
他只是一時大意……
可是予眠為什么一定要緊抓著不放,為什么非得鬧成這個樣子?
“予眠…”
姜瑾修低聲喃喃時,心中也是染了怨意。
明明是至親兄妹,她為什么這般絕情?
姜姝蘭站在屋外廊柱后面,瞧著里頭神色蒼白的姜瑾修,嘴唇跟著發(fā)白。
她原以為姜老夫人親自出馬能將姜予眠帶回來,再不濟(jì)也能讓她落得個不孝的名聲,挽回一些局面,可是沒想到連那般精明的姜老夫人都栽在了姜予眠手里。
她用力咬著貝齒,無聲怒罵了句“老廢物”,那雙眼里也是盈滿了怨恨。
為什么姜予眠這么好命,生來富貴,享盡榮華,明明沒了姜瑾修他們,還能冒出來個義兄庇護(hù)?為什么她總能這么輕易就得旁人求都求不來的依仗,壞了她好不容易才營造出來的大好局面。
姜姝蘭指甲都摳進(jìn)了梁柱里,既是怨恨予眠怎么能攀上了容祁,又是惱恨自己為何身世凄涼。
若是姜家真的敗了,她該怎么辦?
她心中有些惶惶,目光落在屋中的姜瑾修身上,原本惶恐不安的眼很快就鎮(zhèn)定了下來。
無論如何,姜瑾修必須站在她這邊!
姜姝蘭整了整衣裙,將發(fā)間弄的凌亂了一些,然后拿著帕子用力揉紅了眼睛,露出平日里姜瑾修最是疼惜的模樣,低低泣泣地進(jìn)了房門。
“阿兄…”
“姝蘭?”
“阿兄,我該怎么辦,予眠這般心狠,我好害怕…”
她哭得淚水漣漣,姜瑾修疼惜扶著她,“別怕。”
姜老夫人廢了
姜姝蘭蹲在姜瑾修身前,眼淚大滴大滴地落,那蒼白如紙的臉上滿是驚惶:“可是祖母,祖母都成這樣了,予眠不會放過我的?!?br>她牽著姜瑾修衣袖,指尖都在發(fā)抖,
“還有阿兄,她這么詆毀阿兄,連祖母求情都被她打了出來,現(xiàn)在外面怕是都在議論阿兄害她性命,她會毀了阿兄的……”
姜瑾修袖中的手猛地蜷緊,下顎繃緊時嘴唇都泛著白。
“阿兄,我們該怎么辦?”
姜姝蘭低頭伏在姜瑾修手上,滿是害怕地哭著。
姜瑾修想要安慰她,想要讓她別怕,可是想起如今外間那些關(guān)于姜家的流言蜚語,想起他自己的處境,卻只覺得說什么話都是蒼白。
屏扆后姜老夫人昏迷不醒,屋中全是姜姝蘭低低哭泣的聲音。
姜瑾修嘴唇越抿越緊,正當(dāng)開口之時,就突聞身前人低泣著說道:“阿兄,如果予眠沒有回來的話該有多好,她若是沒被人救下,真留在了?山該有多好……”
“姝蘭!”姜瑾修震驚看她,“你在胡說什么?!”
姜姝蘭哭的滿眼通紅:“我沒有胡說,她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
“姜姝蘭??!”姜瑾修厲喝。
姜姝蘭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望著滿眼震怒的姜瑾修哭聲道:“我知道我這么想太過惡毒,我也知道我不該有這種心思,可是阿兄,姜予眠她想要毀了你啊?!?br>“自從那日鋮王府回來之后,我就夜夜夢魘,我總夢到她毀了姜家門庭,我夢到伯父丟了官爵,阿兄被人唾棄,整個姜家被人鄙夷嘲笑在京城無立足之地,我害怕的驚醒,每一次都慶幸只是一場噩夢,可是今天祖母卻被人血淋淋地抬了回來。”
她哭得抽噎不止,
“阿兄,我怕那些夢變成真的,我怕你真的毀在予眠手上,她不會饒了我們的,她會毀了姜家的……”
姜瑾修被這番話說的心中驚悸,仿佛有脫韁的野獸撞進(jìn)心間震得他心口惶惶,他臉色跟著蒼白,緊緊握著手時蜷于袖中發(fā)抖,卻還是強自鎮(zhèn)定地說道:
“不會的,予眠不會這么對我們,她是姜家女娘,我是她的親兄長,她不是這么狠毒的人?!?br>“阿兄……”
“你不必說了,予眠不會這么對我!”
姜瑾修怒聲道,“予眠心軟至極,她只是一時生氣,又被姓容的閹人攛掇,等過幾日她就會明白誰才是她的親人?!?br>予眠不會害他的!
姜瑾修也不知道是在勸服自己,還是在告誡姜姝蘭,對著眼前女娘時語氣極重:“姜姝蘭,予眠是你的妹妹,你絕對不能有不該有的心思!”
見姜姝蘭嚇的打了個哆嗦,垂頭時蒼白臉上有淚珠滾落。
他語氣稍稍緩和了些:“我知道你是因為害怕才會生了這念頭,可是阿兄絕不能看著你走錯了路,姜家還有父親,還有阿兄,我們都會護(hù)著你的,予眠只是一時糊涂,她會回來的?!?br>“你莫要起了惡念,毀了你自己?!?br>姜姝蘭感覺著姜瑾修伸手落在她發(fā)間,聽著他溫聲勸誡,她哽咽著喚了聲“阿兄”,垂著的眼里卻是一片冷然。
回來?
她無聲嗤笑。
姜瑾修到現(xiàn)在都還沒看明白,姜予眠是狠了心不會再與姜家修好,不過姜姝蘭也從來都沒寄希望一次就能說動姜瑾修跟予眠反目。
她太清楚眼前這個兄長了,自持君子,嚴(yán)修己身,恨不得將規(guī)矩刻進(jìn)了骨子里,可實則卻是自私至極。
他剛才那一瞬間蒼白的臉,還有落在膝上那只手繃緊時輕顫的弧度,都說明他根本不是如他所說那般,毫不在意姜予眠所為。
他不過是在自欺欺人不愿承認(rèn)心中惡劣。
她只要種下種子,耐心等著。
予眠一日不回來,他們早晚會反目,姜瑾修也早晚會明白,只有毀了姜予眠才能保住他自己和姜家。
……
姜家到底還是請來了大夫,姜覃帶著陸家的人匆匆趕回來,那府醫(yī)仔細(xì)查看了一番就搖搖頭。
“老夫人這手骨碎得厲害,而且動手的人用了巧勁,震碎她腕筋……”
“什么意思?”
“老夫人這手,廢了。”
姜覃臉色難看的厲害。
姜瑾修也是滿面蒼然:“怎么會廢了,明明只是斷了,續(xù)接不就行了?”
“哪有姜郎君說的這么簡單?!?br>那陸家的府醫(yī)沉著道:“老夫人本就年歲大了,筋骨不比年輕人好愈合,而且下手的人是存心想要廢了她,幾乎碾碎了她整個腕骨?!?br>“若是剛出事時你們就能尋到擅長外傷的大夫及時醫(yī)治,或許還能保住那么幾分,讓老夫人這手不至于全廢,至少外面能如尋常,可是如今耽擱了太久,那碎骨插入斷筋之處傷了主脈,想要止血就得取了碎骨。”
“碎骨一取,腕上筋脈盡毀,這手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回來。”
姜瑾修有些難以置信地晃了晃身子。
姜覃深吸口氣,朝著那大夫問道:“那我母親還有其他問題,她為何一直昏迷不醒?”
“老夫人受傷劇痛難忍,人有些驚厥高熱,加之血流不止,這才會昏睡不醒,她年歲已經(jīng)大了,這般受罪若是熬不過去,恐怕……”
“李大夫,我知您是陸家府醫(yī),醫(yī)術(shù)不比太醫(yī)署的人低,求您無論如何都一定要保住我母親安愈?!?br>姜覃臉色都變了,語氣也將自己放的極低。
“只要您能保住我母親,姜家上下必定記您恩情?!?br>那李大夫說道:“姜大人放心,我定會盡力,我先開個方子姜大人拿去讓人取藥,我這邊施針穩(wěn)住老夫人癥狀,先取了碎骨止血。”
姜覃連忙取了筆墨過來讓他開方,等拿到方子后就快步出去走到院前。
“陳管家,立刻拿著這方子去城中最好的藥堂取藥?!?br>他說話間頓了頓,壓低了聲音朝著身前的站著的人道,
“找個眼生的人過去,別用府里的人,也別叫人知道是姜家取藥,還有,叫去的人到了之后,先將這方子以別的借口交給藥堂的大夫過目,若無問題再取藥回來,記得做的隱蔽一些?!?br>“三爺?”陳管家愣了下。
姜覃聲音極低:“陸家未必不會趁亂攪渾水?!?br>姜老夫人的生死攸關(guān)姜家子嗣的前程,若她一死姜家這邊所有人都得丁憂,他們自然不希望老夫人出事,可是陸家不一樣。
姜老夫人活著對他們也沒什么好處,頂多就是賺取姜家一點兒人情,可是姜老夫人如果真的因為容祁動手傷她而亡,那容祁就攤上了大事,陸家未必不會為了對付容祁,就在湯藥上面動手腳。
陳管家臉色瞬間變了,連忙用力抓著手里的方子:“三爺放心,我知道了?!?br>管家匆匆走了,跟出來的姜瑾修就忍不住說道:“三叔,陸家不會的,我與少徵是摯交…”
少徵是陸執(zhí)年的字。
姜覃聞言就沒好氣:“那你被外人詆毀,姜家受難時,陸執(zhí)年可有來探望過你一回?”
見自家侄兒那啞口無言的樣子,他只覺得糟心至極。
“你與予眠是親兄妹,她都能看著你名聲盡毀,由著人廢了你祖母的手,你以為陸執(zhí)年一個外人又會對你怎樣?他是陸家兒郎,是從小學(xué)著以家族利益為先長大的世家子,姜瑾修,你別天真了?!?br>姜覃還掛心著屋中的姜老夫人,怕陸家那府醫(yī)動什么手腳。
他一把推開了身前站著的姜瑾修說道:“你要是沒事就想想明日早朝之上,該怎么應(yīng)付曹公他們彈劾,別杵在這里礙眼?!?br>姜覃匆匆進(jìn)了房中,獨留下姜瑾修站在門外,緊擰著眉。
曹公昨日已經(jīng)彈劾過他和父親就連陛下都已經(jīng)讓他們在宮中受罰站到夜里,可三叔剛才說明日還有彈劾……
姜瑾修扭頭看向身旁站著的長隨:“引泉,外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郎君……”
“我問你,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事?”
引泉遲疑了瞬,見姜瑾修臉色沉厲下來才低聲說道:“今日積云巷的事情被人瞧見了,小娘子那邊請了太醫(yī)過去,老夫人去見小娘子卻出手打暈了她的事情已經(jīng)傳了開來?!?br>“現(xiàn)在外面的人都在說,郎君為寵溺外室女謀害小娘子不成,姜家又以孝道相逼,郎主和老夫人看著二房無人做主便欺壓小娘子,還說老夫人強逼小娘子回府不成,便想毀了她容貌,打的小娘子吐血暈厥……”
引泉瞧著姜瑾修的臉色,聲音越來越低,
“我先前出去了一趟,就發(fā)現(xiàn)咱們府前多了不少人探望,還聽到附近街頭都在議論,說咱們姜家刻薄歹毒,說郎君和老夫人無情無義,還說,還說……”
“說什么?”
“說您當(dāng)日在?山之上,是故意扔了小娘子,就是想要害死了她,捧著外室女強占二房家業(yè),為姜家謀利。”
姜瑾修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郎君!”
引泉嚇的連忙扶著他,“您別動怒,這些都是外面的人胡說八道,是他們胡亂編排的,您怎會害小娘子……”
姜瑾修聽著他勸解的話卻依舊臉色煞白,喉間更是隱隱沁著血腥。
他知道這些是胡說八道,他也從未想要害死予眠,更沒想要謀奪什么二房家業(yè),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
那些謠言如殺人利刃,一刀一刀毀了他多年積攢的好名聲,而且再假的話傳來傳去時間久了也會變成真的,哪怕將來能夠澄清,他和姜家的名聲也已經(jīng)全都?xì)Я恕?br>姜瑾修腦海里猛地就浮現(xiàn)出之前姜姝蘭哭著說過的話來。
“阿兄,予眠連祖母都打,她不會放過我們的……她會毀了你,會毀了姜家……”
“她為什么還要回來,她為什么沒有留在?山……”
如果予眠留在了?山,如果她沒遇到容祁……
這念頭剛一升起時,姜瑾修就猛地頓住,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他整個人都仿佛沉入冰窖,渾身僵直著發(fā)冷。
他……
他怎么會……
他怎么能?!
姜瑾修仿佛被自己的惡劣嚇到,轉(zhuǎn)身就疾步朝外走。
“郎君,郎君你怎么了?”
身后引泉追了上來,姜瑾修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甚至到了后來已經(jīng)跑了起來。
風(fēng)聲灌注耳邊時,姜瑾修拼命想要甩掉腦子里可怕的念頭,可是那一句“予眠要是留在了?山該有多好”,卻如同繁樹生根狠狠扎入了他心底深處,砍去了枝椏后又快速生長出來。
予眠若是沒回來,他不會名聲盡毀。
她若是死在了?山,祖母不會斷了手,姜家也不會落到這般處境。
姜瑾修唇色慘白,哆嗦著想要甩掉心里源源不斷生出的東西,可是那些陰霾之物卻是越積越多。
他踉蹌著撞在院外的門階上時,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望著沾染泥漬不再潔白的袍裾神色慘然,一點點蜷著自己簌簌發(fā)抖。
站在游廊外隔著一方石柱,瞧著這邊滿是狼狽搖搖欲墜的姜瑾修,姜姝蘭突然就笑了起來。
看來,她不用等了呢。
……
予眠絲毫不知姜老夫人他們回去后的事情,她正滿心無奈地拽著氣紅了眼睛說要砸了姜家的鋮王妃。
“我殺了他們??!”
“花蕪,蔣嬤嬤,快,快攔著姨母。”
花蕪小跑著到了門前,蔣嬤嬤也在旁幫忙,好不容易才將鋮王妃擋了回來。
“你們別攔我,我今天非得砸了他們姜家!”
鋮王妃氣的渾身發(fā)抖,天知道蔣嬤嬤派人去跟她說姜老夫人她們來了積云巷時她有多慌。
她匆忙帶人趕過來,還沒進(jìn)積云巷就聽姜予眠被姜家那老虔婆給打得吐了血。
那一瞬間她眼前一黑,差點沒直接暈過去。
“他們算是什么東西,居然敢這么欺負(fù)你,他們姜家真當(dāng)阿姊沒了,我們榮家的孩子就無人可依了是嗎?”
“姜家那個老虔婆,我倒是要看看她是哪只手打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毀你的臉!!”
女娘家的容貌有多重要,那老虔婆是想毀了予眠。
鋮王妃只恨不得能撕了姜老夫人。
予眠偷窺了眼不遠(yuǎn)處坐著的容祁連忙說道:“她打我的手已經(jīng)沒了?!?br>“???”鋮王妃怒氣一愣。
蔣嬤嬤忙伸手拽著自家王妃將人拖回了榻邊,又摁著人坐在榻上后才道:
“我的好王妃,容督主早就教訓(xùn)了姜家的人了,可沒叫她們得了好去,您來時她們才剛走,您可別沖動惹了禍?zhǔn)?,消停些陪陪女郎。?br>鋮王妃頓時不滿:“教訓(xùn)了,怎么教訓(xùn)的?”
該不會只是斥責(zé)幾句?
蔣嬤嬤自然知道主子心思,壓低聲音道:“教訓(xùn)的很慘,姜老夫人斷了手疼暈了被人抬走,那位大夫人嚇的面無人色差點瘋了?!?br>鋮王妃驀地瞪圓了眼,下一瞬扭頭望著容祁時夸贊道:“干得好!”
“王妃過譽了,顧忌著予眠還沒離開姜家,收著了些?!?br>或是因為當(dāng)年那位夫人的原因,也或是因為予眠,容祁對鋮王妃倒不算冷漠。
鋮王妃不僅絲毫沒覺得容祁這話太過狠毒狂妄,反而頗為贊同:“便宜這群不要臉的,蹭了予眠庇護(hù)。”
“無礙,等過些時日,再來清算?!?br>鋮王妃用力點頭:“容督主說的對,早晚跟他們算總賬,不過下次記得帶上我?!?br>容祁揚唇:“好?!?br>鋮王妃這才展露笑顏。
蔣嬤嬤:“……”
王妃您是怎么回事?您大家閨秀溫柔嫻靜端莊淑雅的氣質(zhì)呢?!
督主親手剝栗子
姜予眠被鋮王妃和容祁的話逗笑,露著梨渦笑盈盈地道:“要是外祖父瞧見姨母這樣子,非得吹胡子瞪眼?!?br>蔣嬤嬤忍不住在旁添了一嘴:“就是大娘子瞧見了,也得揍王妃?!?br>鋮王妃:“……”
努努嘴,“阿姊和父親又不在,不然姜家哪來的狗膽。”
蔣嬤嬤聞言頓了下,隨即臉色有些黯然,是啊,太傅和大娘子都不在了,若是榮家還有旁人,但凡有位郎君在,姜家的人又哪敢這么欺負(fù)女郎。
天氣漸熱,屋中的碳盆已經(jīng)撤了。
予眠身上穿著加棉的小褂,見氣氛突然沉悶了下來,鋮王妃也有些郁郁不高興,她伸手避開傷處環(huán)著鋮王妃的胳膊。
“阿娘不在,還有姨母呢,有姨母護(hù)著,予眠不怕?!?br>小女娘聲音軟軟甜甜,讓的本還沉浸在至親離開的沉郁中的鋮王妃猛如同飲了蜜糖。
她打起精神,臉上沒了先前玩笑正色開口:“我自然是會護(hù)著你的,這次容督主雖然替你教訓(xùn)了姜家的人,可這事兒不能就這么完了,只可惜你姨父那邊還沒消息,要不然也好撕破了臉?!?br>“姨父還沒查到嗎?”
“沒有,派去安州的人還沒回來,想著要查怕是還得費些功夫。”
容祁坐在一旁瞧著說話的姨甥倆:“王妃說鋮王去安州可是為著姜家那外室女的事情?”
鋮王妃點點頭道:“對,我懷疑她身份有問題。”
她如今對姜家是全無好感,特別是今日姜家那老虔婆動手之后,那僅剩的一點點顧忌也全都沒了,甭管姜家是不是在姜姝蘭的身世上做了手腳,她都絕不會讓予眠再回那個虎狼窩去,至于姜家和那外室女的臉面,她也沒必要替他們遮掩。
姜家丟人,她只會覺得高興。
容祁眉心微皺:“若是疑心她身份有問題,的確該去安州好好查查,不過這來去少說半月,若是等不及那邊消息,倒可以先去京中府衙調(diào)取她入京所用路引文牒。那外室女非京城人士,長居京中,又是以姜家二房庶女的身份,府衙那邊應(yīng)當(dāng)有記錄才是?!?br>鋮王妃愣了下:“對啊,我怎么把這個給忘了。”
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城中時有巡查,若只是行商或是偶爾暫居幾日也就罷了,可若是想要久居城中繁華之地,那必定是要先“落戶”,否則被人查出是要吃官司的。
如姜家這般自詡清貴規(guī)矩的人家,又怎會在這上面落人話柄。
“我這就去趟京兆府,我倒是要看看那姜姝蘭到底是個什么東西?!?br>鋮王妃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起身就走,蔣嬤嬤攔都沒來得及攔住。
見蔣嬤嬤神色焦急,生怕鋮王妃性子沖動去了府衙惹出麻煩,予眠說道:“蔣嬤嬤,你跟著姨母去吧,別讓人沖撞了她?!?br>“可是女郎……”
“我這還有花蕪呢,督主也在。”
蔣嬤嬤聞言想了想也對,連忙就道:“那奴婢先去一趟。”
一主一仆前后腳離開,原本熱鬧的屋中瞬時就安靜了下來。
花蕪送了剛煮好的茶水進(jìn)來就退到一旁,桌前擺著廚房那頭送來炒得噴香的栗子,只是予眠包成團(tuán)的手指實在不好進(jìn)嘴。
她饞著掃過桌前,才好奇看向容祁問道:“阿兄,你為什么支走姨母讓她去京兆府?”
容祁說道:“前幾日鋮王去過了。”
予眠聞言怔了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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