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故地重游

周夢認識焦婷婷的那天，雨下得很大。

烏云密布，天陰沉得厲害，晚上的晚自習(xí)取消，作為值日生的周夢被同一組的女生放了鴿子，等她把地拖完，學(xué)校里也沒剩幾個人了。

周夢裹緊了外套，把手縮進寬大的袖子里，她骨架纖細，在肥大的校服襯托下，整個人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將書包背到身前，周夢拿出雨傘，傘架伸開，“砰”地一聲清響，足以包容四個人的空間被撐了起來，大得讓周夢吁了一口氣。

還是周欣有先見之明。

傘夠大，周夢縮在中央，雨水沒有去打擾她，卻和不遠處的女生親密說話。

是焦婷婷。周夢一眼就認出來了，全校就她會在深秋光腿穿白裙子而不穿丑丑的校服褲。

焦婷婷在等雨停，許是等得無聊了，她蹲下來，伸出手去接冰涼的雨水，白靜的側(cè)臉就像是清晨的一朵山茶花。

周夢站在雨里，雨水噼里啪啦地擊打在傘面上，太密集了，她覺得手里的傘有點重，也許還需要再多一個人和她一起承擔(dān)傘的重量。

于是周夢走向焦婷婷，清冷的聲調(diào)與雨天格外和諧：“要一起走嗎？”

焦婷婷仰起臉，有水珠濺上她的鼻尖，“……可以嗎？”

“可以?！?/p>

焦婷婷站起來，她抱著書包，笑得真心實意：“謝謝?！?/p>

周夢其實想問問她，為什么只有她一個人在這里，唐驍又去哪里了……

可她沒理由去問。

倒是焦婷婷主動搭話：“你是理科班的周夢吧？”

“你知道我？”周夢微訝。

“是啊，我們班好多人喜歡你?！苯规面谜{(diào)皮地眨了眨眼，“我是文科班的，叫焦婷婷，今天謝謝你?！?/p>

“不客氣的，不過……”周夢沉吟片刻，“你怎么一個人在那兒??？”

“和我一路的人有事先走了，我又不想回家，干脆就蹲在那里等雨停了?！?/p>

和焦婷婷一路的人？是唐驍吧。

“哦?！敝軌酎c點頭，問她，“這雨估計得下到明天，如果一直不停，你就一直等嗎？”

焦婷婷聽了，突然停下腳步，讓周夢也不得不跟著停了下來。

她沉默，周夢就等她說話。

再次開口，焦婷婷的聲音帶了些啞，如同風(fēng)雨中的沙礫，每一顆都歷盡滄桑。

她說：“本來打算一直等的，但是你出現(xiàn)了，所以我不想再等，直接淋雨也沒什么大不了，何況還有傘?！?/p>

周夢捏緊了傘柄，原來唐驍喜歡這個類型的啊——說話跟冒煙似的，能讓人看見白霧，卻看不到白霧后的風(fēng)景——根本參不透。

不過周夢沒想到，這是她高中以來第一次和焦婷婷講話，也將是最后一次。

因為第二天、第三天……直到周夢轉(zhuǎn)學(xué)，焦婷婷就再沒來過學(xué)校。

唐驍也是。

有人說，焦婷婷是出國散心去了，唐驍是她男朋友，當然得跟著。

周夢聽到的時候，沒空為自己搖搖欲墜的暗戀心痛。

那段時間，就算是唐驍，她也沒精力去想了。

*

這時候是學(xué)生們上晚自習(xí)的時間。

周夢和唐驍刷臉進了藤杏——公告欄上迄今還有唐驍?shù)恼掌?/p>

校園里靜悄悄的，教學(xué)樓的每個窗口在黑夜里變成了一塊塊方正的白糖。不好去打擾學(xué)弟學(xué)妹們的自習(xí)，周夢和唐驍圍著操場跑道走圈，只有十米一盞的明燈同伴。

“從轉(zhuǎn)學(xué)以后，我就再沒回來過，這里還是一點沒變?！敝軌粽f。

“嗯。”唐驍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抿著唇，順著話往下問，“你后來轉(zhuǎn)去了哪個學(xué)校？”

“我媽帶我搬去了A市，找的那里一個私立學(xué)校，一般的高中不敢在快高考的時候收人，怕影響升學(xué)率?！?/p>

說著說著，周夢有些奇怪，“我和你說過我轉(zhuǎn)學(xué)的事嗎？”

正常人聽到她說轉(zhuǎn)學(xué)，第一反應(yīng)都是問為什么轉(zhuǎn)學(xué)，而不是轉(zhuǎn)去了哪里。

唐驍眸色微動：“說過，在第一次見面你就說了。”

“是嗎？”周夢無所謂地笑笑，“應(yīng)該是我忘了。”

藤杏教學(xué)樓后邊有一片滿是銀杏樹的林子，金秋十月，它黃燦燦的開了一樹，也厚墩墩的躺了一地。

踩在銀杏葉上，軟軟脆脆，在靜謐的小樹林里和風(fēng)聲廝磨。安靜。無人。夜晚。

真是個作案的好時機。

周夢有點緊張，她揪著衛(wèi)衣袖口，故作輕松地開玩笑：“我記得以前這里是小情侶的約會圣地呢，不知道現(xiàn)在還是不是?！?/p>

“現(xiàn)在還是?！?/p>

周夢心尖一動，還以為唐驍會做什么，誰知他只是繼續(xù)說：“剛剛就跑了一對，估計以為我們是老師?！?/p>

“……?。俊敝軌舴磻?yīng)過來，干笑兩聲，“哈哈哈，那這里還真是個永垂不朽的約會圣地?！?/p>

沒能有進一步發(fā)展，周夢挫敗地坐到不遠處的石凳上，唐驍在她旁邊坐下，“你以前來這里約過會？”

“沒有啊，”周夢低頭踢銀杏，“我高中喜歡睡覺?！?/p>

唐驍看著她圓滾滾的腦袋莞爾一笑，眼里有星光，周夢沒看到。

“我也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