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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驊站在那里釋放冷氣,拒人千里之外。

甘瓊英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真的覺得他的眼睛生得好看,黑白分明,少見的深邃卻又清澈見底,就隨口夸了一句。

誰料無意間觸到了財神爺?shù)哪骥[呢。

說來驪驊真的沒什么逆鱗,他向來是好性子,話不多,不曾苛待身邊人,也不會隨便表露自己的真實情緒。

僅有的兩片逆鱗,和甘瓊英在一起不到一天,被她戳了個遍。

驪驊瞪著甘瓊英,昨晚上自己把舌頭咬壞了,現(xiàn)在話都說不出,被氣得一雙耳朵紅得厲害,呼吸急促。

甘瓊英卻依舊一臉故作溫柔道:“坐下呀?!?br>
“駙馬爺是要本宮親自扶你?”

驪驊抬步便要朝外走,他心中除了惱怒之外,更多的是悲涼。

自生來,他便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那一個,這么多年,他似乎從來都沒有自我,也不敢有自我。

他被親生母親逼著來到南召國,暗地里幫助自己的弟弟鐘離正真攪弄南召內(nèi)政。

可是誰又管過他愿不愿意,誰又在意他的死活?

他為了協(xié)助鐘離正真,不惜以自己的婚姻做餌,一紙婚約被賜給了臭名昭著的端容公主做駙馬。

他本以為自己隱忍折辱虐待,只等大事將成,便能死遁遠走,從此天高海闊,為他自己活上一回。

可是老天對他何其殘忍,連獨善其身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不恨合婚妻子輕他賤他,辱他罵他,不恨她面首成群,讓自己成為友人眼中的笑話。

他什么都可以不恨,但是她為什么會將他當成鐘離正真的替代品?

驪驊真的片刻都不想在這里停留,他暫時顧不得什么了,什么大局,什么隱忍,他只想回到自己的住所。

但是還未等他人走到門口,昨夜阻止他傷到甘瓊英的影衛(wèi),便驟然從天而降,兩個穿著黑烏鴉一樣的影衛(wèi),一左一右阻攔住了驪驊。

他被交叉的長刀擋住去路,回頭怒視甘瓊英。

甘瓊英放下筷子,慢慢笑了。

她開口,語調(diào)帶著寵溺,也帶著端容公主獨有的居高臨下,“真拿你沒辦法。”

她抬起纖纖玉指,挽了挽袖子起身,當真去扶驪驊。

“來吧夫君,我來扶你坐下?!?br>
驪驊看她朝著自己走近,像是在看著什么洪水猛獸。

眼中的惱恨,有那么瞬間濃稠到要化為利刃。

甘瓊英視而不見,她并不急于讓驪驊知道她的真心和好意,日子還長著呢,他總會明白,他們是夫妻一體,抱成團才能更好地在那些狗血劇情里活下來。

她走到驪驊身邊,并未當真觸碰他讓他反感,而是說道:“你的人都在府外候著,焦急等了你一夜,甚至帶了醫(yī)師過來,生怕我將你折磨死了,你倒是有一群好仆從?!?br>
“你坐下好歹將參湯喝了,溫度應該晾好了,你身體弱,不能不進食。”

甘瓊英真情實意的關心,卻讓驪驊覺得可怕。

因為聽在驪驊的耳朵里,甘瓊英的這一番話,等同于威脅。

畢竟端容公主莫說是打殺幾個下人,即便是打殺了兩個權(quán)貴之子,怕是如今在她剛被賜婚商賈,皇帝心有愧疚之時,也是求告無門。

甘瓊英確實在威脅,她從來就沒想、更不敢表現(xiàn)出和原身有任何的不同。

甘瓊英又道:“等喝了參湯,再讓府醫(yī)查看你的舌頭,若無礙,用了藥,我便讓他們進來?!?br>
“否則……”甘瓊英看向銀月,問道,“一群賤民聚集在公主府,妄圖行刺該當何罪?”

銀月躬身,細聲細氣卻擲地有聲道:“回公主,威脅皇族安危,應該亂棍打死?!?br>
驪驊聞言惱怒的表情一僵。

這瞬間驪驊看著甘瓊英賽過春桃的嬌媚面容,就像是在看一條色彩斑斕的劇毒毒蛇。

他有種被毒蛇咬住,寸寸纏縛的冰冷和恐懼。

片刻后他憋屈地坐在了甘瓊英的對面。

他無法因為和甘瓊英置氣,置他的隨從于不顧。

甘瓊英見他坐下,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他要是真倔到底,甘瓊英還真不知道怎么收場,她不可能真的打殺他身邊的仆從,一來她不是那等心狠手辣藐視人命之人。

二來據(jù)甘瓊英了解,驪驊身邊的那些隨從,都是跟著他曾經(jīng)走南闖北,見多識廣,隨便一個人在各地的商會也是舉足輕重的存在。

簡而言之,財神爺身邊的哪是什么仆從?

那是散財童子們啊,自然要好生招待。

甘瓊英邊看著婢女伺候他慢慢地喝著溫度適宜的參湯,邊慢條斯理地吃早飯。

看著驪驊最開始眉頭緊鎖,滿臉厭惡,但是很快眉目稍稍舒展,認真喝起來。

畢竟昨夜他也折騰了一整夜呢,雖然是折騰他自己吧,還出了那么多血,也該餓了。

甘瓊英等他喝了一整碗?yún)?,整個人狀態(tài)好一些。

這才開口:“你說你,沒準備好,就直說便是,你是男子,你當真不愿,我難不成還能霸王硬上弓?”

驪驊猝不及防聽到如此虎狼之言,手中的湯匙“啪”地掉在了湯碗里面。

他抬頭不可置信看向甘瓊英,表情沒什么變化,可眼中的震驚幾乎要溢出來。

他不明白,怎會有女子在這光天化日之下,開口便是如此孟浪之語。

她是完全不會羞愧,沒有臉皮廉恥嗎!

婢女們見兩個人都已經(jīng)不吃了,立刻訓練有素地躬身退了出去,不敢多聽一句。

甘瓊英看了一眼驪驊,又道:“非要咬舌頭,現(xiàn)在話不能說,吃飯也吃不痛快吧?”

驪驊緊張地看著她,面上不曾改色,可手指緊緊攥著袖口,生怕甘瓊英這毫無廉恥的狂徒,要借由他在意自己的仆從,要求他同她白日茍合。

倒也不能怪驪驊想太多,是甘瓊英在驪驊剛被威脅妥協(xié),又提起昨夜……太像個急色鬼。

甘瓊英卻坐在桌子另一邊,拿過餐帕擦了下嘴,紅唇微動,吐出了幾個溫軟的字:“還疼不疼???”

嚴陣以待,幾乎要碎碗搏命以保節(jié)操的驪驊:“……嗯?”

他喉嚨之中,發(fā)出了一聲難以自控的問詢聲。

甘瓊英這才慢吞吞起身,走到飯桌旁邊的一個桌案上,把一盅早就燉好晾著的藥碗親自端過來。

她一身華服,滿頭珠翠,這身打扮斷然不是適合端茶遞水的。

但是她吃飽喝足,面色紅潤,眉目也溫和了些許,親自端著藥碗走到了驪驊身邊。

放下后,催促驪驊說:“用這個,是我讓府醫(yī)為你熬制的藥,能愈合傷口,加了少量麻草,也有些許麻痹作用,你先喝一些,再含一口,半晌吐掉,就能不那么疼了?!?br>
她美目低垂,語調(diào)認真,此刻更是絲毫沒有了端容公主的攻擊性,像個純良的,關切自家夫君傷病的好妻子。

甘瓊英甚至還對他笑了笑,眸光溫柔,安他心道:“方才怕你鬧別扭不吃不喝傷身體,逗你玩的,不會動你的仆從,早就讓人好好地請進來了,讓銀月安置在了別院,幾個府醫(yī)過去了,正和你的人帶來的醫(yī)師,一起研究如何給你治傷?!?br>
“你以后可別傻了,無論是什么情況,你不愿意做的事情,直接開口告訴我便是。”表面上屋子里就剩下他們兩個人,甘瓊英卻知道還有頭頂?shù)氖藗€全方位無死角的監(jiān)控。

因此她不敢吐露有關“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的半個字,只敢裝作色迷心竅,對驪驊百般溫柔,好放松他的警惕。

“我答應你,絕不會強迫你,你便不用怕。是我喜歡你,你怕什么呢?”

驪驊被她幾句溫柔軟語灌進耳朵,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能扛得住人的羞辱謾罵,毆打和虐待。

卻完全不知道這種情況……應該如何應對?

驪驊不傻,他經(jīng)商多年,閱人無數(shù),無論是被動還是不得已,都已經(jīng)學會了識人辨心。

他能夠感覺到,至少這一刻,端容公主的善意和關切毫不作假。

她是真的怕自己持續(xù)疼才會這般,堂堂一個公主,親手挽了袖子,給他端來了湯藥,還專門叮囑府醫(yī)在湯藥里用了麻草。

驪驊僵愣在那里,垂眸不動。

“快喝吧,不是昨夜疼得一夜沒有睡好嗎?”

驪驊慢慢抬頭,看向她的雙眼。

昨夜他確實疼得輾轉(zhuǎn)反側(cè),幾度欲要起身離開,原來她都是知道嗎?

那她一次次地抱過來……是裝的還是真的熟睡?

驪驊想到了她可能是裝的,反復被推開后還自己回來,無奈之下他只好妥協(xié),甚至為了防止她手放在自己腰上的敏感處,還將她雙臂環(huán)住,免得她亂動……

片刻之后,他面色未有什么改變,一雙耳朵和脖頸,卻紅得像是熟透的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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