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難對佛祖說:我愿化身為青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只求此女子從橋上走過。--石橋禪。
楊花還未落盡,幽都遍地染白。
塞外終于傳來喜訊,蘇將軍凱旋。
游生就站在城頭的楊樹下等著,一身白衣勝雪,沾染的柳絮同遍地的白成一體。
身側(cè)圍著堆的人高聲議論,翹首以盼:
"蘇將軍終于回來了。"
"這一仗可是長了,整整打了三年。"
征戰(zhàn)的是當今皇上的第三子蘇燼。
誰叫了聲開城門,浩浩蕩蕩的馬蹄聲,涌入幽都城。
高頭大馬,金盔鐵甲,血一般燃燒的紅色披風獵獵作響。
那是武平國的將軍--常勝將軍,征戰(zhàn)數(shù)年未嘗有一敗績。
多少人歡呼雀躍,為其折顏。
春風得意,馬蹄卻并沒有多急切,蘇燼的目光淡淡的掃過楊樹下,很快就飄走了,好似并沒有看到楊樹下的游生。達達的馬蹄一步步踏遠,他都再未看游生一眼。
游生看不真切,卻終于從別人口中聽到了剛剛看到的答案。
"蘇將軍--那是帶了個女人回來啊。"
是了,是個女人。
蘇燼回城的良駒前坐著個女子。從來將軍凱旋,沒有人這樣大膽將女子放在馬前,蘇燼是第一人。
轟動全城的除了這一場征戰(zhàn),還有他馬前坐著的女子。
那個女人是蘇燼的戰(zhàn)俘。
蘇燼平定蜣螂蠻荒之地,原本應(yīng)該大賞,卻因為囂張帶了一個戰(zhàn)俘回來,削了賞賜,扣了俸祿。世子府所有家奴都因為沒有管好自己的主子,被罰在府里跪。
三天三夜。
跪的累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大部分家奴都是睡去的。
只有游生挺著腰板跪的筆直。
她聽見山脈深處,真的有杜鵑啼哭,一聲聲好似叫著不如歸去。不知道是不是蜀帝杜宇又在思念他的故鄉(xiāng),想要回去。
三天后,蘇燼母妃蘇錦繡,親自到世子府,問罪這個轟動全城的戰(zhàn)俘。蘇燼違抗蘇錦繡,被鞭撻三十救下這個女人。
蘇錦繡后又先蘇燼一步,將戰(zhàn)俘丟進大牢,蘇燼以死相逼,一劍橫在脖子上,血都流了出來,才叫蘇錦繡留了戰(zhàn)俘一條命。
游生也終于知道這個戰(zhàn)俘的名字,叫覓雙雙。
蘇錦繡離開世子府那日,游生才見到了有些憔悴的蘇燼。他瘦了不知道多少,臉上全都是胡茬??上胨麨榱艘掚p雙費了多少神。
只是一眼,游生就低下頭不敢再去看他。
蘇燼揚聲恭送母妃,大踏步經(jīng)過游生身側(cè),停頓了下,他仍是目視前方。
蘇燼像是在跟她說話,又好似沒有,冷冷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怒火,"這就是你要的。"
之后又大踏步走遠。
沒有人知道這句話是說給誰的,游生也不知道。
游生接著就像是不值錢的物件一樣被扔到辛勞庫,每天洗衣服曬被子,從早到晚腳不沾地,像是轉(zhuǎn)不停的浮游歇不下來。哪怕都是在這么卑劣的地方,還能分出三六九等,還是有人拼了命的踩著她、為難她叫她難堪。
游生仍是一一忍了。
半年后,覓雙雙找到她。
游生見到覓雙雙,心底生出一些自卑來:她長得柔弱容易叫人生出保護欲。一對眸子仿佛隨時能溢出水來。
她徑直走到游生面前,掐著她的下巴揚起她的臉。
覓雙雙很驚訝,她們兩個人實在沒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覓雙雙好似并不死心,一定要在她的身上找出什么來,又失望的放開她。
最后覓雙雙輕輕張了張嘴,聲音都這樣好聽:
"游生,我聽說,你也是戰(zhàn)俘?"
游生靜默的眼睛里終于有了一絲光。
是,她也是戰(zhàn)俘。
被蘇燼滅了她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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