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一馬當先,拖著他老伴一騎絕塵,跑在最前頭。正是生死危機面前,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小宇宙爆發(fā)出驚人力量,眨眼睛就只剩下腳步聲和喘息聲。這玩意,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我也想真人一把,可是小侯拖累了我。沒想到五大三粗的一個大老爺們,居然被爛樹根和連番怪聲嚇得連樓梯也爬不上去了。他老婆麻桿一樣,根本拖不動他,不能不管??!
“小勝,快!扶著你媽往上面跑,注意別靠近窗子,我?guī)蛶托『??!?/p>
我快速上前,托住呲牙咧嘴的小侯,和他老婆一起架著他往上爬。我留意到小侯的褲管濕了一片,淋了水嗎?我不自覺的看向自己的褲子,沒濕啊。再看小侯時,正好撞上他乞求的眼神,“別說出去,求你了!”
我擦!這是嚇尿了嗎?至于嗎?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我這當事人還沒怎么樣呢!不過,我還是點了點頭,先逃命要緊。
很快,我們爬到了上一層。我喘出一口粗氣,看著面對面兩扇緊閉的房門,頓了一頓才開口:“小侯家里的,我攙著小侯,你趕緊喊一下這兩家人。要是他們還不知道情況 ,可就慘了,咱們不能見死不救?!?/p>
小侯老婆聽話的去敲門,東邊沒有任何回應。又敲西邊,門卻一下子蕩開,露出狹窄的過道,嚇得她驚叫一聲,兔子一樣蹦了回來。小侯立刻呻吟著暈,我則第一時間注意到過道里似乎仰躺著一個人,看體型是男的,連忙問:“還活著沒?還活著沒?”
小侯老婆一個勁的哆嗦著,“郭哥,我們快走,血流了一地,都死了,這一家人都死了!”說著拼命撐起小侯。
我看著小侯老婆還算鎮(zhèn)定的樣子,才記起她是春城醫(yī)院的一名護士,久經(jīng)生死。要是平常人見到這血糊里拉的場景,不得昏死過去,小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這時樓下再次發(fā)出水流嘩響聲,又漲了嗎?特么的,還真是步步緊逼??!我連忙拽住小侯一路狂奔,也不敢隨意敲門了。一氣跑到樓頂,我喘著粗氣把最后一道門關死,一迭聲地喊:“快快,把這門堵死,不能讓那玩意跑上來?!?/p>
一番手忙腳亂后,我接住了小勝遞給我的一塊半頭磚,“這特么的管什么事?我們得把門別??!”
小勝學外國人的樣子聳了聳肩,“那我就愛莫能助了?!?/p>
我見小勝這副鬼樣子,登時氣不打一處來,尤其看到他還戴著那副大號耳機,更是火大,“你……你就添亂吧你!我怎么就養(yǎng)了你……你……”
結巴了半天,我終究沒有說出狠話,再怎么樣,這也是自己親兒子,認了。況且就這破門板,用胳膊粗的鋼筋擰住也不頂事。要是那爛樹根一樣的怪物,有電影中百分之一的能力,破門而出是分分鐘的事。除非用沙袋夯住了,或者用混凝土澆筑。可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有點強人所難了。
我直起腰,環(huán)顧樓頂光禿禿的防水層,不遠處則是從電梯控制室流淌下來的太陽能板,占據(jù)了坡面和水泥護欄的一部分。
哼哼,樓頂真是好風光啊,遍地是……水……從水泥護欄望出去,陰沉的天空幾乎觸手可及,懸墜的烏云連成了片,帶給我們極大的壓抑感,好像下一刻整個天空就會轟然坍塌,把我們?nèi)珘撼升W粉。我們熟悉的那個城市,早已被一片澤國吞沒,只有不多的高樓還勉強屹立著,宛如風暴中的獨木小舟,不知道何時就會萬劫不復。而到了這樓頂,尖銳紛亂的聲音反而小了,也不知道是在積蓄力量再來一波,還是已經(jīng)完成了發(fā)泄正要休息呢,只能聽到水流的呢喃聲,可這種能讓人心靈寧靜的自然之音,此時帶給我們的壓力,反而比壓下來的天空還要大。我還能感覺到,腳下的大樓正微微震顫,配合著腥咸腐臭的氣息,跟浪涌一樣一波一波的轟在身上、吸進鼻子里,幾乎讓我以為自己被沖進馬桶里了!
特么的,這絕對是我知道的最糟糕的一個比喻了,堪比更糟心的親兒子!我揉了揉眉心,把這口嘆息狠狠壓進胸腔里。
我看到小侯已經(jīng)徹底癱在腳下,他老婆正幫他順氣,老洪的老婆也來幫忙。那是一個總鼓著腮幫子,到處笑嘻嘻的傳播小道消息的老太婆,但是現(xiàn)在臉已經(jīng)癟下去了,也沒有了笑模樣。我特意關注了一下曹女士,跑了七八層,頭發(fā)居然一絲不亂,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沒事人似的,身上氤氳著一股淡淡幽香。這就把旁邊一個勁捯氣的老婆給比了下去,唉,貨比貨得扔,人比人,更得扔,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啊!
我再次壓下嘆息,看著同一個單元的住戶,開門時是幾個人,現(xiàn)在還是幾個人。好像在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洪水下,人類都死絕了,只剩下我們幾個可憐人幸存。這讓我愈發(fā)心慌了,老天一發(fā)威,人類算個屁?。∥铱墒怯H眼看到死掉的那家人,我自己也差點掛掉。
不,準確的說,我掛掉了一次,在夢里。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大約這算是一種另類的未卜先知,或者別的先天能力,反正我自己救了自己一命。
只可惜,在這種天威面前,我的這點小伎倆,根本不夠看的。要是爛樹根再來一個,在這沒有掩護的開闊地里,我絕對無法抵擋。
我不由得緊了緊手里的……呃……緊了緊手里的半頭磚,第一次,我感覺到了武器的大用處。不說別的,就是有一把管制刀具,不,有一把鉛筆刀在手,我也有信心斗上一斗。不行,不能這么坐以待斃,不是我的風格,得想辦法。
就在這時,老洪的聲音傳來,“大家小心啊,水還在漲,趕緊想辦法,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呵呵,我也正想辦法呢,咱們算是想到一處去了嗎?我吐槽著,注意到老洪正趴伏在內(nèi)側(cè)的水泥護欄下,觀察著下面,像戰(zhàn)爭年代的指揮員一樣,正躲在沙包后面探查敵情,可惜沒有一個應景的望遠鏡。
我走過去,看到渾濁的一鍋黃湯就攀附在樓外側(cè)的墻面上,恣意的打著旋,看一會兒就讓人頭暈眼花。目測來看,也就四五米的落差,也就是說,我家已經(jīng)徹底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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