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常人很難理解的場景。
天空還是那個天空,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它似乎正在一點點往下移動著,好像要塌下來了一樣——
一種奇異的場域仿佛覆蓋了整個擂臺。
身處場域中央的姜熠感覺是最明顯的。
他本來被黑衣人捅了這么多下身體就有點支持不住了,雖然他也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似乎恢復(fù)得很快,但恢復(fù)得再快,也不可能瞬間就痊愈。
而且疼痛還是會存在的啊。
現(xiàn)在的姜熠只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那是一種異常沉重的物體壓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甚至在他心中,他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被世界拋棄”的荒誕之感。
天空在排斥他。
姜熠咬牙,手中短劍本能地舉過頭頂,上刺一劍。
艾莉希雅圣潔的臉龐上浮現(xiàn)過一絲慌亂,她又一次感覺到自己失去了對天空的控制。
姜熠身上壓力驟減,而在擂臺周圍樹木的樹冠卻在此時同時下沉了一下。
艾莉希雅背后的翅膀輕輕一扇,她雙腳便這樣離開了地面。
艾莉希雅雙手劃出一道弧線,手指指向姜熠,天空中的云就以恐怖的速度飛向地面。
而在云朵飛行的過程中,它就這么變得越來越細(xì),越來越尖銳,最后化為一柄云之長矛,夾帶著劇烈的風(fēng)壓,往姜熠刺去。
觀眾目瞪口呆。
這才是真正的神跡啊——美麗,強大的攻擊。
姜熠還是一劍揮出,長矛一分為二,化為煙霧消散在四周。
艾莉希雅渾身顫抖,甚至有了要哭出來的感覺,她不僅自尊心受到了打擊,
而且姜熠那詭異的攻擊又恰好勾起了她內(nèi)心深處掩藏的恐懼。
她急促地?fù)]手,一道道云朵長矛于天空之上傾瀉而下,場上狂風(fēng)大作,云霧夾雜著劇烈的空氣摩擦聲在擂臺上肆虐著,觀眾席上的人甚至感覺到了如刀割般的刺痛。
姜熠仍然只是簡簡單單地?fù)]劍而已。
“你!”艾莉希雅淚水涌出,“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你!”
一幕幕畫面在艾莉希雅腦海中閃過:染上鮮血的花園,掛著斷肢的房間,以及接受神明力量的血腥儀式……
臺下的劉湘臉色大變,連忙朝臺上喊到:
“希雅,不要沖動!”
艾莉希雅已經(jīng)徹底失控了。
天地間的風(fēng)力出現(xiàn)了不正常的亂流,擂臺上出現(xiàn)了離譜的裂紋,一道道溝壑橫貫在堅硬的巖石之上,并極具侵略性地朝姜熠蔓延過去。
如果仔細(xì)看的話,會發(fā)現(xiàn)空間中存在著一條條微型龍卷風(fēng)組成的細(xì)線,就是它們在切割著目光所及處的一切事物。
艾莉希雅突然扯斷了手上的寶石鏈,隨即雙手猛地一拍,一股無與倫比的強大壓力從天空中降下,
以艾莉希雅為中心,半徑一百米的空間中,天空變?yōu)榛野住?/p>
與此同時,艾莉希雅手中凝聚出一把晶瑩剔透的透明長矛。
她借用了這片天空的所有能量。
艾莉希雅背后的翅膀有一瞬間變?yōu)榱缩r艷的猩紅,但只是一瞬間之后,又變回了圣潔的純白。
她扇動翅膀,聲勢駭人地俯沖而下,一瞬間洞穿了所有云霧,所有風(fēng)暴的封鎖,一桿長矛直直刺出。
姜熠面前的云霧突然破開一個大洞,一桿長矛和艾莉希雅仇恨的眼光直指自己。
那種眼神,根本不像那個調(diào)皮的,煩人的艾莉希雅,更不是傳遞神明意志的天使,只像是被某種恐懼和仇恨支配的野獸。
“艾莉希雅,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p>
姜熠心中的猶豫消散,眼神堅定,一劍劈出。
長矛應(yīng)聲而碎,翅膀化為無數(shù)空中消散的飛羽,云霧和風(fēng)暴一下子收斂了自己的怒火,艾莉希雅眼中的金黃色重新褪為碧藍(lán)。
天使折翼。
艾莉希雅一下子失去平衡,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跌在地上,在擂臺上滾了很多圈,膝蓋和手肘在地面上磨出長長的血痕,才終于勉強停了下來。
天空恢復(fù)寧靜。
姜熠站在艾莉希雅面前,無言地看著這個神色恍惚,無力側(cè)躺在地上的少女,嘆了口氣,慢慢走向前撿回了艾莉希雅丟在地上的手鏈。
“我不知道為什么你這么恨我,”姜熠掰開艾莉希雅的手掌,把手鏈按在她滿是汗的掌心中,
“如果你想說什么,現(xiàn)在最好就說出來?!?/p>
艾莉希雅呆呆地看著他。
姜熠無奈一笑,拍了拍艾莉希雅的頭,拖著滿是傷口的身體,緩緩?fù)顺隽死夼_。
“姜……熠獲勝?!?/p>
……
“出乎意料!”胖子主教和阿勇通電話的時候這么說到,
“姜熠真的通過了測試,雖然是剛剛及格壓線通過,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正式成為教團的一員了。”
“呼——”
阿勇在電話那邊也松了口氣,老實說他一開始雖然對姜平的話深信不疑,但對姜熠本身確實沒什么信心。
“那個女孩呢,也通過了嗎?”阿勇心情大好,順口詢問了顧茗的消息。
“嘖嘖,那個小姑娘,”胖子主教嘖嘖稱奇,當(dāng)時的場面也給他帶來了極大的沖擊,
“她也通過了,貧民窟出身的女孩,確實很堅強!”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胖子主教突然想到了什么,遲疑了一下說道,
“你知道姜熠在第三測試時對上的是誰嗎?”
“?”
“Alicia·De·Joan!新倫十二公爵之一的女兒,最諷刺的還不止于此,”胖子說到這里也咂了一下嘴,
“那個臭名昭著的公爵的女兒,神力居然有和強烈的神圣性質(zhì)有關(guān)!”
阿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讓胖子稍等,隨后電話里就傳來一陣翻找文件的聲音。
“老太爺……似乎在年輕時,和那位公爵有很深的交集……”
……
第三教院,醫(yī)務(wù)室。
教團不否認(rèn),神力具有“治愈”性質(zhì)的神契者在療傷方面有著重要作用,
可惜這類神契者一般很少見,所以在療傷這方面,教團把它外包給了醫(yī)療公司們。
比如說在外界頗受爭議的“生物球”公司,還有信譽良好但價格高貴的“得利斯”公司……
但教團一般是不缺錢的。
在名義上教團的資金是通過對外募捐獲得的,但長年以來和總督府的交流合作也讓教團和外界勢力達成了一種無聲的默契。
教團幫你們處理一些人力難以處理的麻煩,你們給錢就行。
同時還要保證自己不惹麻煩。
至于有哪些麻煩事,就要問那些偷偷進行違規(guī)生物研究和超能力開發(fā)的組織搞出來的副產(chǎn)物了。
目光回到醫(yī)務(wù)室,姜熠睜開眼睛,感覺自己最近一個月受傷頻率實在是太高了……
那些黑衣人在搞什么鬼?
明明上次出來還沒捅自己,怎么這次叫出來的時候又把自己搞得這么慘。
自己仔細(xì)回憶著黑衣人給自己的短劍,那把劍似乎和自己夢里握著的那把是一樣的,和黑衣人手上握著的稍微有點不一樣,
似乎自己這把更加完好,雕刻也比較精致。
姜熠現(xiàn)在又叫不出來它了。
“唉,每次都要被砍才能用的東西嗎……”
姜熠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把劍的用處,他在和艾莉希雅對戰(zhàn)的時候也有了初步的猜測,似乎被他碰到的神跡都會消失?
不對,好像不是消失,自己劈開的空氣炮不是變成兩個飛出去了嘛。
“你在那邊嘀嘀咕咕什么呢……”正在姜熠思考的時候,簾子隔開的另一張床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一只嫩白的小手拉開了綠色的簾子。
“怎么又是你這個家伙……”姜熠嘴角一抽,他隔壁的正是用生無可戀的表情仰躺著的艾莉希雅。
“唉……”艾莉希雅也嘆了口氣,
“我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沒想到隔壁是你這個家伙,真是造孽啊……”
“你也別碎碎念了,”姜熠沒好氣地說道,“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當(dāng)時是想把我殺了嗎?”
艾莉希雅疲憊的眼睛轉(zhuǎn)向姜熠,隨后又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了回來。
“沒什么,現(xiàn)在仔細(xì)一想,當(dāng)時是我沖動了,你的能力雖然很像……但本質(zhì)上似乎不一樣呢?!?/p>
姜熠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雖然這家伙不說話的時候自己也覺得很清靜,但聽?wèi)T了她蠻橫的話,再聽她一本正經(jīng)的語氣似乎讓她有點不適應(yīng)。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后背,似乎現(xiàn)在連痛感也消失的差不多了,于是姜熠慢慢直起身下床,笑瞇瞇地走向艾莉希雅的床位。
“Damn!你要干什么!”
艾莉希雅看到姜熠一臉怪笑地走過來,原本復(fù)雜的心緒一下子就被破防了,她從天上掉下來的高度雖然不高,但手臂還是不小心骨折了。
這家伙要干什么??
姜熠還是這么笑瞇瞇地看著俏臉逐漸因為不知道害羞,還是因為害怕而變紅的艾莉希雅——
捏住了她的鼻子!
“啊——哈哈!”
艾莉希雅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招,一下子氣都沒喘上來,連忙用嘴巴呼吸,這也就導(dǎo)致她的聲音都變得滑稽起來。
“哈哈哈哈!艾力大姐,開心點,原界有句老話叫不打不相識,你也別這么恨我,開心點好不好?”
姜熠看到她吃癟的樣子,心情大好,手指往上一推,把艾莉希雅的鼻子變成了一個小豬鼻子的樣子。
“你你!”艾莉希雅氣得渾身顫抖,永遠(yuǎn)只有自己去肆無忌憚地取笑別人,她堂堂公爵之女,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氣??
姜熠看著她逐漸暴躁的眼神,及時止損,連忙松開了她的鼻子。
“是……姜熠和艾莉希雅嗎?”正當(dāng)姜熠想回到床位上的時候,一旁的第三張床傳來了又一個熟悉的聲音。
姜熠拉開簾子。
艾莉希雅床的左邊那張床,躺著的是除了頭之外,幾乎全身都是繃帶和石膏的顧茗。
“Holly——”艾莉希雅沒骨折的那只手掩住差點因為驚訝而合不上的嘴巴,“土丫頭,怎么變成這種慘樣子了?”
“顧茗,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姜熠連忙沖到顧茗床邊,關(guān)心地看著床上那個嬌弱的女孩,
“我明明都告訴你不要勉強了,你……”
顧茗輕輕笑了笑,要不是她現(xiàn)在手腳都動不了了,她應(yīng)該會像以前那樣拍拍姜熠的肩膀。
“我贏了,”顧茗虛弱的語氣中透出一種開心和驕傲,“我沒有枉負(fù)你的期望?!?/p>
姜熠的心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醫(yī)生說我沒事的,現(xiàn)在醫(yī)學(xué)這么發(fā)達,我肯定能康復(fù)的,只不過可能會落下好多課,還有醫(yī)藥費……”
顧茗盤算著以后的計劃,說著說著就陷入沉默了。
姜熠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他們兩個好像又變得一毛錢不剩了。
“行了行了,”艾莉希雅受不了這兩個窮光蛋了,一只手按了下耳機,吩咐電話另一頭的人道,
“給我往那個姜熠和顧茗的賬戶上每個人都匯十萬塊錢,還有,給那個顧茗上納米機器人藥物,我包費用!”
掛斷電話,艾莉希雅氣鼓鼓地看了兩人一眼,指了指他們的嘴巴。
“不要秀恩愛!”
艾莉希雅大小姐一拉被子,把自己蒙了起來。剩下姜熠和顧茗表情既感激又害羞地在風(fēng)中凌亂。
艾莉希雅這人嘴巴是不討人喜歡了點,但這人能處!
……
劉湘此時正在忙碌地整理新入學(xué)學(xué)生的資料。
她現(xiàn)在很迷茫,應(yīng)該怎么處理姜熠這個家伙,由于對局的是艾莉希雅,他的獲勝直接導(dǎo)致艾莉希雅分?jǐn)?shù)驟降——
本來能進入精英班的艾莉希雅只能屈尊和姜熠,還有那個不怕死的顧茗去最差的班級了。
“這一屆招入64人,精英班里倒是有幾個好苗子?!?/p>
劉湘一旁坐著一個留著大胡子,戴著金框眼鏡,穿著臃腫西裝的老人。
第三教院院長,劉展鵬。
“那個叫薛浩的,還有那個張霖月,那個叫霍蠻的也不錯……”
劉展鵬笑著拿過精英班的名單,看著忙到焦頭爛額的孫女,也順帶著幫她整理文件。
“姜熠,還有那個叫顧茗的,我看了他們的比賽,姜熠雖然能力古怪了點,但是我對那個叫顧茗的很感興趣?!?/p>
劉展鵬是有意無意地說到。
“顧茗……哦,那個不怕死的人啊,”劉湘對顧茗也是印象深刻,
“雖然本身神力很弱,禱告運用也不成熟,但貧民窟出身確實也給了她和世家子弟不一樣的東西,比如,堅韌。”
劉展鵬笑而不語。
他知道自己的孫女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看看那些精英班里的學(xué)生,既為強大的神契者,絕大部分不都是世家子弟,哪個家里沒點背景?
自己不也是一樣?
不過為什么?
劉展鵬作為第三教院院長,更是作為教團五大神降官之一,都自知對于神契從何而來,因何而來,又為何而去這方面的研究,自己是遠(yuǎn)遠(yuǎn)不如那個叫姜平的老頭。
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可以從姜熠身上找到也說不定呢?
“有機會的話,把姜熠他們?nèi)齻€人招入學(xué)生會,你不是正好缺人手嗎?”
劉展鵬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對著劉湘建議道。
“誒?爺爺你是認(rèn)真的嗎?”劉湘愣了一下,有點不太理解,“希雅和姜熠我可以理解……顧茗?”
劉展鵬笑而不語。
“我只是建議,到時候還得看你學(xué)生會長的意思?!?/p>
劉湘仔細(xì)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第三教院迎來了它的新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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