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眼前的玻璃鏡可以看到。
一個眉清目秀,身材消瘦的男子正站在前方,烏黑的眼眸中透漏著疑惑。
我是誰?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前一秒的他還在董事會上揮斥方遒,下一秒的他就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在老舊的樓道口。
還沒等韓朝陽緩過神來,背后一道好聽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大學生,你這是怎么了?”
大學生?
這個稱呼讓韓朝陽很是別扭,但對方的語氣又很是親切,最重要的是,少婦那熟悉的面容,配上土里土氣的裝扮,讓他回憶起往昔。
雖然還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不要緊,韓朝陽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對方繼續(xù)說道。
“你臉色這么白,不會是低血糖吧?”
低血糖?
好借口!
“嗯…對,低血糖,休息下就好。”韓朝陽借坡下驢。
對方也覺得問題不大,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低血糖?不過就是小毛病罷了!
她點點頭:“那行,你坐這兒休息會,如果還難受,我派人送你回去?!?/p>
“阿姨,真是麻煩您了?!?/p>
“呵呵,大學生就是有意思。”
趙玉梅一陣假笑,她有這么老么?
平日大家叫‘同志’、“副主任”也就算了,竟然還有人敢叫她阿姨,關鍵對方還是自己科室的小同志。
在和韓朝陽說完話后,趙玉梅踩著高跟鞋快步來到一處掛有‘會議室’的牌子門前,敲了敲門,尚未等里面的人回話就直接推門而入。
在開門那一刻,一陣80年代熟悉的開場白傳入韓朝陽的耳中。
“同志們,在上面指派的任務當中,我們輕工業(yè)局有兩家下屬單位需要進行改制,大家務必想盡辦法完成任務。
不要給我強調困難,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制造困難也要上!
尤其是咱們輕工業(yè)局下屬的服裝廠,我不聽你們任何理由,改制也好,承包也罷,必須給我想辦法解決!”
輕工業(yè)局?
服裝廠改制?
韓朝陽腦袋突然‘嗡’的一聲:這怎么可能?
對于此刻的經(jīng)歷而言,韓朝陽實在是記憶猶新,畢竟這是自己大學畢業(yè)后正式工作的第一家單位。
當時還是86年的時候,自從那位老人在會議上提出‘經(jīng)濟體制市場的決定’,所有國企都加大改制力度,安康市也不例外。
市里決定,將一些經(jīng)營情況糟糕,看不到任何前景的工廠拿來改制,而單位最希望就是有人站出來承包這些工廠。
當時的韓朝陽還很年輕,被自家領導忽悠兩句,就天真的認為自己乃天選之子,搖頭晃腦沖了上去,最后自然是碰的頭破血流。
要知道,這可是行政轉國企,還是一家瀕臨破產(chǎn)的國企,就是傻子也干不出這種事來!
可你問韓朝陽傻嗎?那簡直是連傻子都不如??!
好在后來運氣好,92下海經(jīng)商,在老師和同學的幫助下,也闖出一番天地,而且……
不對!
韓朝陽突然回過神來,現(xiàn)在可不是回憶人生的時候,而是該考慮怎么辦才好?
重生了,沒有金手指的自己是應該再拼搏一輩子,還是買幾間門面房,收收房租,老婆孩子熱炕頭,過上沒羞沒燥的日子,還是……
……
就在韓朝陽思考之際,會議室的氛圍也逐漸降至冰點。
王局長目光掃過,諾大的會議室沒一個敢抬頭的,大家看似在認真做著筆記——其實都不希望這個破爛事落在自己頭上。
“同志們,躲是躲不過的,上級領導對咱們輕工業(yè)局很是關注。
不管什么情況,只要在規(guī)定時間完不成任務,不但要取消晉升和一切獎勵,還要在大會當著所有同志的面上進行批評?!?/p>
說到這里,王局長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厲聲道。
“要知道,那可是全地區(qū)同志到齊,指名點姓的批評!”
下面的同志們聽見這話,一個個恨不得把腦袋埋在褲襠里。
這種類型的批評,也就只比‘寫入檔案’差上一籌,恐怕輕工業(yè)局在整個地區(qū)都要出名,丟人丟到姥姥家去嘍。
主持會議的王局長也仿佛想像到那副畫面,赤紅著臉,重重說道:“所以,我的態(tài)度很明確,身為局長要起到帶頭作用,咱們輕工業(yè)局下屬的塑料器材廠由我親自負責,至于服裝廠么,我給大家兩個選擇:
第一,如果有哪位同志來承擔這份重任,我向他保證,全局都會鼎力支持,就算改制不成功,將來也可以回到局里,行政級別不變……”
說到這,王局長稍微等待,目光掃視著眾人。
然而,并沒有出乎他的預料,連一個敢抬頭的都沒有出現(xiàn)。
話說大家也都不傻,好好的行政部門不待,主動去跳服裝廠的大坑。
“沒有同志主動站出來嗎?”
王局長失望的搖了搖頭,既然你們這幫噶犢子都裝死,也就怪不得老子心狠手辣。
“既然沒有人愿意承擔責任,那我就說說第二個辦法:抽簽!
在場的同志有一個算一個,誰抽到就算誰的!”
抽簽?
王局長話音剛落,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雖然會議室里有十幾個人,可平均下來的幾率仍然不小,萬一自己運氣爆表,抽中了……嘶!
想想以后的灰暗前途,已經(jīng)有些同志開始冒汗,尤其是幾位快要升遷的人!
雖然局長說失敗也沒關系,將來還能以行政級別調回局里,可真的是這么回事嗎?
首先,對于快要升遷的人來說,一但被調出局里,等于先前的工作被全盤否定,這對于他們來說是不可彌補的損失。
其次,如果自己被調到服裝廠之后,局內的工作肯定會有人代替,就算日后調了回來,一個蘿卜一個坑,自己該往哪埋都是個問題。
最重要的是,沒有人認為自己能帶領服裝廠起死回生,要知道,這些經(jīng)歷都是會寫入個人檔案的,將來背負這么一個污點,可以說在行政方面的前途暗淡無光啊。
可是……反對?
現(xiàn)在沒人有這個膽子,就連局長都身先士卒將難題之二的塑料器材廠扛了起來,雖說……
塑料器材廠的問題要比服裝廠好上不少,可人家也是局長不是?
所以抽簽已經(jīng)是最為公平、合理的辦法。
誰敢反對?
誰又有理由反對?
而且這種做法并不是先例,在全國各個單位都出現(xiàn)類似的情況,畢竟是‘摸著石頭過河’,激進一點也都可以理解。
如今在會議室當中,最為緊張的就是剛才和韓朝陽交談的趙玉梅了。
她是副科級,眼瞅今年就要升正科,在關鍵時刻,絕對不能出現(xiàn)問題。
至于相信運氣?她打牌向來輸多贏少,平日走路都會崴腳的女人,可不會相信什么運氣!
眼看著抽簽即將定下,她的腦海不由冒出剛才那個臉色蒼白的大學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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