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晏南殊終于踏足后宮,卻不是我的緣故。 他紆尊降貴,親自去永巷接出了姜瑜。 天子儀仗,浩蕩威嚴(yán),令人駐足。 我站在巷道深處,凝眸而視,遠(yuǎn)處的那道深情雙影忽然有些刺目。 晏南殊途徑時(shí),我被迫彎下膝蓋,青石板上被日頭曬得灼燙,熾痛感覺透過單薄衣料襲遍周身,我忍不住蹙起眉頭。 “你來作甚么?” 頭頂聲音響起的同時(shí),一雙鳳飛蝶舞的蜀錦繡鞋映入我的眼簾之中,接著,那雙精致的三寸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shì)朝我胸口踢來。 鞋頭尖銳部分刺得肉痛,若非春在身后扶著,我勢(shì)必要倒在地上。 姜瑜眼中浮現(xiàn)怨毒神色,可話語卻極是委屈:“皇上為何要她來?上次皇上已被她蠱惑,讓妾身受苦了這些時(shí)日,好容易皇上終于明白實(shí)情,為何……” 晏南殊心疼地?cái)堊×怂?,眸中的溫柔情意是我不曾見過的,他說:“朕曉得你的委屈,所以朕喚她過來,便是給你出氣?!?給她出氣? 我猛然抬頭,猝不及防撞入晏南殊清亮透澈的眸子。 一個(gè)狠心到了極致的人,竟有這樣一雙眼睛! 老天爺是不公平的。 晏南殊緩緩開口:“你宮里的人已經(jīng)招了,扮作……” 他忽然頓了下,良久,復(fù)才再次啟唇,“扮作先皇后去恐嚇貴妃之人,便是你派去的?!?“一切事實(shí),朕已查明,你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要你給貴妃賠禮,難道還委曲了你不成?” 不容我辯解半句,姜瑜已經(jīng)得了晏南殊的特令,趾高氣揚(yáng)地上前:“來人,將她給我按??!” 話語剛落,春便被人拉開,而我被人制住,兩根木棍死死按壓著我的脊背,幾欲要將我骨頭碾碎了才罷。 疼!疼到了骨子里去! 我勉力揚(yáng)起頭顱,卻見姜瑜手里拿著宮里特制的帶刺藤條,笑靨如花:“本宮記得,你就是用這雙腿走到本宮榻前,掐著本宮的脖子裝神弄鬼。那么,本宮如今就廢了你這雙腿!” 姜瑜是武將世家出生的女兒,下手狠厲,話音才落,手臂已然揮起,藤條劃破長(zhǎng)空帶起一道凌厲風(fēng)聲—— 心中懼意使然,我本能地閉上了眼—— 料想中的痛楚并未傳來。 我倏爾睜開眼,瞧著晏南殊奪過姜瑜手中藤鞭,心中驟然動(dòng)容,以為得救之際,耳畔卻響起一道令我更為絕望的聲音。 晏南殊冷笑:“她還不值得你親自動(dòng)手?!?面對(duì)姜瑜時(shí),眸中陰寒瞬間轉(zhuǎn)為柔情,他說:“朕怕你手疼,你要是不解氣,朕親自動(dòng)手,為你出了這口惡氣。” 我哆嗦著唇瓣,終于在一寸寸寒下的心頭找到那塊動(dòng)容地兒,然后徹底冰封。 “我沒有!”我倔強(qiáng)地緊咬下唇,希望自己能夠再堅(jiān)韌一些,至少,不至于讓他看到我此刻沉到谷底的心。 晏南殊,是你自己說,一生只愛寧故一人,可如今,姜瑜又算什么? 呵! 我忽然想大笑,笑自己的愚不可及。 從來只我自欺欺人而已。 晏南殊不是只愛寧故一人,他只是,不愛孟亭西。 我的反駁蒼白得近乎可憐。 晏南殊似沒聽到一般,著人松開了我。 可我仍舊趴在地上。 地上有暖意——被太陽(yáng)暴曬的暖意。 因?yàn)椋膶?shí)在是太冷了,我急于找到一個(gè)足矣承受我破碎心靈的地方。 腿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楚時(shí),我立刻淌下了一串淚水。 也許是日光太過耀目了些。 晏南殊習(xí)武,下手重,每一鞭,都能清晰聽到藤木與血肉相碰聲響。 眾人斂息摒氣,終于,晏南殊放下了手中藤鞭。 “作為懲戒,任何人不許為其診治,不許暗中施以援手,違令者,亂棍打死?!?晏南殊帶著人走遠(yuǎn)后,我終于失了力氣,嘴里喃喃:“足有三十五鞭?!?我數(shù)得清清楚楚。 春擔(dān)憂著過來,尚未接近,便被王德勝攔了下來:“皇上說的話,你也當(dāng)作兒戲?” 王德勝附在我耳畔:“我廢了多少力氣才能救回你,孟亭西,對(duì)待自己的仇人,你也心軟?” 心中咯噔一下,我驚愕抬眸,卻只見王德勝匆遽回轉(zhuǎn)的背影。 他竟曉得,我是孟亭西…… 點(diǎn)擊進(jìn)入整本閱讀《從此山海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