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泠音急匆匆換好衣服下樓,就看見樓下餐廳里坐了不少人,氣氛卻有些詭異地寧靜。
謝清予身側坐著匆匆趕回來的宋霆星,主座上是一臉僵硬笑容的宋泰寧和梅女士,宋承歡和花家大公子花龍驤坐在一側,正在情意綿綿的互相夾菜。
從宋泠音的腳步出現(xiàn)的那一刻,謝清予的目光就鎖定了樓梯,在看到那人細白的腳踝出現(xiàn)的時候,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紅繩。
這時候,應該有一聲鈴鐺響的。
他不無遺憾地想著。
桌上的所有人大都關注著謝清予,如今他一有動作,眾人也就都跟著看了過去。
宋泠音草草套了一件衣服洗了把臉就下來了,在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她也只是大大方方點了個頭,“中午好,不好意思,我下來晚了?!?/p>
謝清予躁動不安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宋霆星。
宋霆星一無所知地笑著招呼妹妹,“阿音,菜剛上來,快來,趁熱?!?/p>
梅女士最先發(fā)現(xiàn)謝清予的不安,她看了一眼宋霆星,“霆星,給你妹妹讓個座。”
宋霆星拉開了身邊的凳子,“快坐。”
宋泰寧絕望地看著自家的兒子,默默嘆了一口氣,“謝總,和我們阿音,是朋友啊?”
“對,在國外留學的時候,偶然認識的。”宋泠音搶在謝清予前面開口,坐在了大哥身旁。
謝清予幽怨地轉過頭,看著那人的笑瞇瞇地臉,在她的死亡威逼眼神中,不情不愿地嗯了一聲,還不忘補充了一句,“我和阿泠,認識很久了,感情很深厚。”
花家大公子的眼神瞬間詭異了起來,抬頭看了一眼謝清予,據(jù)他所知,宋家這位養(yǎng)女是五六年前就出了國,這位是三年前回的國,哪來的認識很久,感情深厚。
宋泠音忍了忍,沖宋父宋母一笑,“爸爸媽媽,吃飯吧,阿予就是,比較熱情。”
宋家父子同時抽了抽眼角,熱情這說的是誰???
謝清予登門的時候,把宋家所有人和花家大公子都嚇得不輕。
這位雖然回國不久,但手段是一等一的果決兇悍,處事更是老辣,知道的是這位從小在外接受精英培養(yǎng),不知道的以為在國外當了幾年特種兵,冰冷斯文的皮囊之下深埋著狠厲。
眾目睽睽之下,那個寡言的謝清予開了口,“阿泠說得對。”
饒是最善于暖場的宋承歡也有些短路,這位江城人人畏懼的年輕掌權人,似乎和傳說中不太一樣。
謝清予似乎并不在意桌上的氣氛,夾了幾只蝦就親自動手剝了,然后越過宋霆星,送到了宋泠音的碗中。
梅女士如夢初醒,“阿音,你和謝總,關系真好啊?!?/p>
“伯母叫我清予就好,”謝清予用眼神催促著宋泠音吃飯,“你剛起來,要不要先喝湯?”
宋霆星終于反應了過來,“妹妹我給你盛?!?/p>
他搶先謝清予一步,替宋泠音盛完了湯,“好好吃飯,在國外都瘦了?!?/p>
“不過泠音出國這一趟也真是值得,居然能認識謝總這么厲害的人物。”
宋承歡笑瞇瞇地看著對面的情景,放下筷子示意身邊的人給自己盛湯。
鬼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謝家掌權人是怎么回事,平常生意場上也是和宋父平起平坐的人,居然會為了宋泠音不請自來。
誰知這句話說完,謝清予眉頭皺緊又松開,語氣平平,“應該說,是我運氣好,能遇見阿泠。”
宋承歡臉色一僵,看了一眼一旁埋頭喝湯的女子。
“謝總,這些日子在忙東星那邊的項目吧?”花龍驤只得給宋承歡打圓場。
男人們在飯桌上的話題總是繞不開工作項目、國家大事還有釣魚。
謝清予點點頭,氣氛這才緩和下來,宋泰寧也加入了話題。
一頓飯用下來,謝清予不斷越過宋霆星給宋泠音夾菜,宋霆星生怕被比過去,也不斷往妹妹碗里添菜。
這邊三個人比拼,那邊準備訂婚的小情侶也恢復了正常的夾菜,老夫老妻對視一眼,忽然覺得世界有些奇幻。
等到飯后水果時間,宋泠音才有機會和謝清予單獨說話,“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
“我知道了,你是昨天晚上熬夜了?!敝x清予淡然道,“你小時候熬夜看話本也能睡到日上三竿。”
他偏頭,替她將額前的一縷發(fā)掖至耳后,“下午跟我去量尺寸,給你買幾件新衣服,你從前,最歡喜的時候,就是府里做衣服了?!?/p>
“謝清予……”宋泠音深吸了一口氣,“我們現(xiàn)在……已經不是未婚……”
她的話在對上謝清予深邃的視線后戛然而止。
“你究竟……”
許多疑問繞在宋泠音的心間,出口卻又覺得難言。
她仰著頭,看著午后陽光下神色冷峻的男子。
在現(xiàn)代的謝清予,今年已經二十六了。
“十年,宋泠音,在你走后,我等了十年。”謝清予神色平靜無比,“你看,我都知道你想問什么,這世界上,還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嗎?”
他似乎常年喜歡微微蹙著眉頭,眼神深黑銳利,恍若能洞穿人的內心,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上,但宋泠音卻覺得他始終在那一個暗面。
“謝……”
“沒關系,我求了這么久的重逢,更有的是耐心等你消氣,等你重新接受我?!?/p>
謝清予自嘲一笑,“你走后我找了許多算命的,所有道士都說情深緣淺,你我并非命定之人,可我偏要強求。”
他的神情認真,眼神炙熱,宋泠音張了張口,心中酸脹難當。
“很辛苦對嗎?笨蛋清予?!?/p>
那時候的他,絕非是現(xiàn)代人穿越過去的,她都不敢想,骨子里是個勥種的謝清予如何等了她十年,又英年早逝,穿越到現(xiàn)代,一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詭異的現(xiàn)代。
謝清予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斂起來,說出來的話帶了顫音,“世間無你,亦無我也?!?/p>
兩人站在客廳一角,說話聲音輕微,和沙發(fā)旁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并不相合,那一群人也沒有能夠聽到他們的說話聲,但不妨礙他們看到兩人之間涌動的古怪情緒。
男子身材高大,淵渟岳峙,女子高挑纖細,靜若幽蘭,兩人正相互凝望無言,恍若高山積雪,與世界割席,自成一體。
“看到了嗎?今天這七個人,就你最特殊?!泵放靠聪蜃约簶奉嶎嵆怨系膬鹤印?/p>
宋霆星沒想到這都能說到自己頭上,一臉委屈,“我怎么了?”
“七個人,三對外加你一個單身狗,你說怎么了?都三十歲的老男人了,怎么還不愿意結婚?”梅瀾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
“可是……可是阿音她不是……”宋霆星猶自強辯。
“你但凡能有個母的朋友帶進家里,我也就不說你了?!泵窞懤湫σ宦?,“沒點眼力見!”
“就是,你爹我,都能看得出來,那小子,絕對對我們阿音有意思!”宋泰寧坐在沙發(fā)上幫梅女士說話。
“你剛剛還喊人家謝總?!彼析怯亚樘嵝训?。
“那我不管,想拱白菜的,都是豬。”宋泰寧翹起二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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