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這場甜蜜的夢境中待了多久,劉文波看著自己慢慢的從小小的一只慢慢長大,這么久了,他也明白了過來,這是他隱藏在記憶深處的過去,當自己變成人的那一刻開始,自己可能就要離開了。
在這里,他無法跟物體接觸,無法和最思念的奶奶對話,一切都是既定的劇本,對他而言,這就是場夢,他只是一個過客,甚至不能產(chǎn)生一絲波瀾。
他知道,自己早晚會醒來,而且這一刻已經(jīng)不會太遠了。
他不舍,他想永遠沉溺在這里,可是他知道,哪怕他再待上三十年,他最后收獲的結(jié)局也只能是痛苦的看著奶奶死去,而這次,他將比上一次更加痛苦,因為他明明知道最后的結(jié)局卻依舊無能為力,甚至連攔在她身前都做不到。
一凡默默的將一張照片輕輕放在劉文波的床頭,正是劉文波見到那一張。
在李一凡看來,照片上的人就是劉文波,身邊的人大概是他的女朋友之類的,因為記錄中劉文波并無婚配,但是他在家里一直留著這張照片,想來應該很看重這個女孩。
這幾天軍訓完他就跑去劉文波跟奶奶的小屋里,那觸目驚心的血跡已經(jīng)被后勤人員處理干凈,戰(zhàn)斗破壞的東西也已經(jīng)盡量復原了,他們很努力的將一切恢復到原來的狀態(tài),除了那位閑暇時刻會躺在躺椅上曬曬太陽等著孫子下班的老人。
他不知道這個劉文波生活了許久的小屋里有什么承載著他最寶貴的東西,所以他會盡量找一些看起來飽經(jīng)風霜的東西,比如梳子、照片。
但是很遺憾,哪怕東西都在,劉文波卻并不能感受到他們,李一凡知道自己在做著無用功,但是還是想最后努力一把,他連奶奶的葬禮都沒有參加,怎么可以就這么走了呢。
或許對他來說,能跟奶奶一起進入天堂,才是他想要的嗎。
由于劉文波陷入昏迷,又找不到奶奶的親戚,所以沒有人來認領(lǐng)奶奶的遺體,無奈英靈殿只能擅自將奶奶埋葬在了就近的公墓里,他們曾經(jīng)也嘗試過去奶奶的老家尋找她的親人們,但是找到的都是些連奶奶名字都沒聽說過的遠方親戚們。
李一凡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閑暇的時候也去找過一位,但是對方的反應卻讓他心寒,對方聽到有親人過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是不是有一大筆遺產(chǎn)留給自己。
看劉文波一點反應都沒有,李一凡也只能無奈起身,低聲道:
還沒走到校門,倪天琪的聲音便傳進的李一凡的耳朵中。
正值夏日,蚊蟲正多,倪天琪穿著短裙等在校門口,大長腿都不知道被叮了幾個包,要不是為了等這幾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李一凡同學,她才不在這受這個罪呢。
李一凡挑眉,看向眼前那個靚麗的大長腿女孩。
這幾天倪天琪大概是滿課,或者是有事情在忙,總之在操場上再沒見到過倪天琪,而自己這幾天的晚自習也跟導員請了假,下午一結(jié)束就趕忙跑去劉文波那里查看他的情況,陰差陽錯的竟然發(fā)現(xiàn)這幾天都沒跟倪天琪溝通過。
倪天琪環(huán)胸有些好笑道:
莫名其妙的怨氣讓李一凡一時間有些摸不到頭腦,不過看到倪天琪腿上密密麻麻的幾個大包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恐怕倪天琪在這里等的時間不短了。
李一凡干笑兩聲,畢竟有這么一個妹子因為等著自己被咬成這樣確實有些不好意思,好好的一雙大長腿凸起了幾塊紅斑,多少有些違和感。
倪天琪一口氣說完,然后長長的深吸一口氣,看的李一凡目瞪口呆的。
好好回想了一番,由于自己這幾天都在想著法的怎么將劉文波喚醒,每天回到宿舍都很晚了,雖然大學生晚上都會睡的很晚,但是都快到熄燈時間了,加上煩悶,宿舍里的交談他幾乎都沒有聽過便睡著了,大概因為自己接連好幾天都是這樣,所以他們很擔心自己才找了倪天琪過來吧。
倪天琪背著手,微微仰頭。
李一凡有些猶豫,晚上一塊壓馬路的話被有心人看到了,可能會傳出一些不好的緋聞,很有可能會引來特別的關(guān)注,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其實很想避免這些麻煩。
倪天琪完全沒有給李一凡拒絕的機會,繞道他得身后推著他就往學校里走:
雖然是夜晚,但是校園里并不黑暗,路兩側(cè)昏黃的路燈圍繞著無數(shù)飛蟲,給校園提供了雖然不算明亮,但是卻很柔和的光明。
夏天的夜晚很喧囂,小路上并肩而行的,大部分都是些甜蜜的情侶或者相約晚上出去玩的姐妹或者兄弟們,相比白天而言,校園的氣氛更加濃重,蟲鳴蛙鳴此消彼長,就好像夏日的樂章一般。
倪天琪帶著李一凡來到學校很偏僻的一個角落,就在學校的人工湖的附近,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反而是蛙鳴更響了些許。
倪天琪踮起腳尖,看向夜晚中閃著粼粼波光的湖面:
李一凡側(cè)目,順著倪天琪的視線看去,因為黑暗的籠罩,湖面映照著夜空的倒影,好像裁取了整段夜空一般,甚至可以看見星星在湖面上閃爍,莫名多了一絲神秘的氣息,莫名的,心里的沉重緩解了些許,只是不知道是因為景色,還是因為身邊的人。
李一凡嗅著從身邊傳來的清香,靜靜地聽著蛙鳴的聲音。
倪天琪嘴角彎起:
聞言,李一凡眉毛輕挑,他自然聽出了倪天琪話里的意思,只是很可惜,做夢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只只想陪在奶奶身邊的小貓咪,想來,他現(xiàn)在應該是在做一個美夢吧,一個美的讓他不愿意醒過來的夢。
李一凡苦笑。
倪天琪驚訝的捂住了嘴,惋惜道:
李一凡嘴角勾起一抹苦澀:
倪天琪抿嘴,輕輕的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只是最后卻沒有拍下去,訕訕的收了回去,她從未經(jīng)歷過這些悲痛,自然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更何況經(jīng)歷這些的并不是李一凡本人。
劉文波靜靜的看著已經(jīng)長大了的自己,調(diào)皮的跳到桌子上,撥弄著那張奶奶珍視的照片。
他知道,自己夢,已經(jīng)到了終點了。
他忘了自己在這場夢里待了多久,或許是上天想要補償他,讓他將自己在貓咪時期的事情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再看了一遍。
他知道,那張照片里有奶奶兒子和兒媳的靈魂,他們因為放不下奶奶一個人生活,所以將執(zhí)念寄托在了這張照片上。
也正是因為他們兩個,自己從一只本應該短暫的在奶奶家過完一生然后安詳?shù)乃廊サ钠胀ㄘ堖洌兂闪爽F(xiàn)在的劉文波。
爪子輕輕的撥弄著那張照片,渾然不知兩個散發(fā)著淡淡光明的人影何時出現(xiàn)在了他得身后。
劉文波歪頭,靜靜的看著這兩個久違的人。
似有所感,那個和劉文波長相相似的人忽然抬頭看向他所在的方向,眼睛中閃過一絲困惑。
良久,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勾起了嘴角:
劉文波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在這里面已經(jīng)不知道過了多少歲月,從來沒有人能看到自己,而那個男人,居然看到了自己,還向自己說了話。
男人朝劉文波輕輕點了點頭,他身邊的女子順著他的視線疑惑的看了過去,卻什么都沒有看到。
男子輕笑,沒有再看劉文波,只是看向桌子上調(diào)皮的小貓咪時,眼睛里多了一絲欣慰。
伸出雙手,女子將毫無防備的貓咪抱在了懷里。
貓咪的瞳孔變成了兩個小小的圓球,盯著突然出現(xiàn)的兩個人影,在他們身上,他可以感受到一股十分親切的氣息,就像奶奶一樣。
男子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它,一股淡淡的光芒順著他的手流進了貓咪的身體里。
女子見狀愣住了:
隨著光芒的流入,男子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起來,他看不到那個人了,但是他知道,那個人一定就在這里,就在這里默默的看著他們。
女子若有所思的看向男子看的方向,臉上多了些釋懷,輕撫貓咪的手上也多了一道光流,與男子的光流交匯融合著,鉆進貓咪的身體中。
貓咪舒服的叫出了聲,雖然不知道那兩個人在干什么,但是那道光流流進身體的感覺暖洋洋的,十分舒適。
女子臉上滿是釋懷,只是有些不舍的看向了男子,隨著光流的消散,他們兩個人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淡。
男人輕輕牽住女人的手,含情脈脈的看著她的眼睛。
劉文波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兩個人最后誰也沒開口,但是流露出來的感情卻讓劉文波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最后一絲光流鉆進貓咪的身體中,兩個人的身影宛如碎裂的泡沫一般,消散在空氣中,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只有貓咪身上跳躍的光芒宣告他們曾經(jīng)存在過的證據(jù)。
劉文波低頭望向自己的手,不出意外的變得虛幻了起來,好像告訴他他已經(jīng)不屬于這個世界了,他應該離開了。
還是有些不舍啊。
劉文波臉上滿是苦澀,自己還沒有看夠呢,他還想多陪陪奶奶呢。
光流漸漸消散,懵懂的劉文波好像剛剛出生的嬰兒一般,躺在客廳的地上。
他和照片中的男子樣貌格外相似,只有些許的不同,如果兩個人站在一起的話,毫不意外會被人當成兩個雙胞胎。
拿鑰匙開門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是奶奶下班回來了。
奶奶手中的鑰匙掉在了地上,巨大的聲響嚇得剛剛變成人形的劉文波宛如貓咪一般慌亂的藏在了沙發(fā)的后面。
奶奶飛快的沖了過去,一把將小貓咪拉了起來,渾身都在顫抖著,眼眶中瞬間溢滿了淚水。
劉文波微微歪頭,這是他還是只貓時候的習慣,他不明白為什么主人在哭,但是他知道主人心情不好。
他試探的伸出了有些不習慣的手,輕輕擦去了奶奶臉上的眼淚。
奶奶一把將他抱在了懷里,哭的撕心裂肺。
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看到這張臉了,她夢里都是兒子喊自己媽媽的聲音,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盼望自己可以看見兒子的靈魂,但是她知道這無疑是一種奢求,但是現(xiàn)在,她的兒子就真真實實的站在她的面前,她可以不用再假裝堅強,可以放聲哭泣,她等這天已經(jīng)等了太久了,也壓抑了太久了。
男人溫柔的聲音讓奶奶把頭抬了起來。
男人借助劉文波的身體,終于再一次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母親。
他輕輕的笑著,眼淚卻流了下來:
劉文波的手緩緩撫上了奶奶的臉頰,強行擠出一絲微笑:
話音落下,劉文波的眼睛又變得懵懂起來,奶奶強忍悲傷向后退了兩步,朝著劉文波輕輕揮了揮手,哽咽道:
一縷清風從窗戶的縫隙里鉆了進來,圍繞著兩個人旋轉(zhuǎn)片刻后消散了,就好像他們在對兩個人做了最后的告別一般,而貓咪也在這一刻改變了自己的名字,從今天起,他就叫劉文波,是奶奶的孫子,是奶奶最后的全世界。
劉文波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的身體已經(jīng)淡到看不見了,想來,最后的記憶看完了,自己也該去陪奶奶了吧。
一個男人的手忽然搭在劉文波的肩膀上,溫柔的聲音格外熟悉。
男人溫和的笑道。
劉文波不敢置信的轉(zhuǎn)過身來,看向那個和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男子。
在他的身邊,站著那個叫暖暖的女子,還有自己朝思暮想的奶奶。
劉文波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在看到奶奶的一瞬間,他的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奶奶走到劉文波的身邊,輕輕的將劉文波攬在了懷里:
劉文波失聲痛哭,跪在了奶奶的面前,將頭埋進奶奶的懷抱中,肆意的宣泄著自己的感情。
奶奶一如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樣子,輕輕拍打著劉文波的后背:
男子猛的將劉文波推倒在地上,一道裂痕忽然出現(xiàn),橫在劉文波與他們之間,好像一條跨越不了的深淵一樣,將兩個世界分離開來。
一聲脆響,眼前的一切支離破碎,一切就好像泡沫一般,轉(zhuǎn)眼間就化作了泡影。
雖然夢里過去了好多年,但是真實世界卻僅僅過去了幾天,沉溺在夢境中的劉文波緩緩睜開眼,眼睛,無神的看著潔白的天花板。
他所經(jīng)歷的,好像一個輪回一般,只給了他最好的時光,將最痛苦的時光都藏了起來,他們只想讓劉文波帶著希望活下去。
其實他所經(jīng)歷的,并不是他的記憶,而是奶奶,是奶奶關(guān)于劉文波的一切,這一切都是奶奶最美好最珍貴的記憶。
她想讓她的寶貝孫子知道,奶奶會一直記得他,會一直在他身邊陪著他,他永遠都不會孤單,因為陪著他的,都是他的家人,這并不是一場醒不來的夢,而是奶奶真真切切的思念,是一場他會永遠銘記在心里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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