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樓是新京有名的酒樓，老板曹有財是地道的老東北，也是新京地下黨的總負責人。
早上點，還沒有客人，老曹還是準備了一桌酒菜在三樓的雅間里，來人正是新京警察廳特高課行動隊長萬從宗。
樓下跑堂的伙計和大堂的經(jīng)理都是自己人，這里很安全。
萬從宗剛剛坐定，開口說話了：
曹有財顯得很驚訝，萬從宗的話里藏著太多的信息了，他的身份為何突然暴露了？為何袁克佑要營救方城？
關(guān)鍵的問題是，一直謹小慎微的方城位居新京警察廳副廳長，他是怎么暴露的？
方城暴露被捕已經(jīng)讓組織很震驚，甚至延安方面都已經(jīng)發(fā)來電報詢問此事，新京地下組織正在為此事一籌莫展，現(xiàn)在萬從宗又帶來了這么一個巨大的信息，老曹有點懵。
老曹努力地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
萬從宗把袁克佑進他辦公室和他的談話重新又說了一次，老曹聽得很仔細。
雙手抱著胳膊依在桌上的老曹半瞇著眼睛，沉想了半刻，嘴里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
一定是有叛徒出賣了方城，方城這種級別的地下工作者，直接受延安領(lǐng)導，連新京的曹有財都只是給他做配合，既無法主動聯(lián)系他，更不能直接領(lǐng)導他。
在整個新京，甚至整個滿洲，知道方城身份的人不超過五個人。
曹有財偏著頭問萬從宗。
萬從宗自己倒了一杯酒，泯了一口，回答道：
曹有財接著他的話說道：
萬從宗又喝了一口酒。
萬從宗說得沒錯，這個袁克佑一直以來都是國共雙方在滿洲地區(qū)最為棘手的對手，在他手中有多少同志，地下黨成員和國民黨軍統(tǒng)特工被殺害。
可就算是袁克佑到了新京，很多年來也沒有將方城挖出來，直到上個月，突然之間，方城被日本憲兵隊逮捕，并從他的家中搜出了一臺微型電臺，這是他專門與延安聯(lián)絡的唯一渠道。
密碼本在方城的腦子里，發(fā)報員就是方城的夫人秋月楓。
方城被捕，肯定是叛徒出賣，這個叛徒絕對不會是王松山，一定出在新京，一定是非常熟悉方城身份的人。
突然，曹有財睜開了雙眼，直直地望著萬從宗，問道：
萬從宗放下酒杯，思索了半刻，緩緩地說：
曹有財很疑惑，萬從宗的確是他的直接下線，知道他身份的人除了他，也就是延安總部幾個主要領(lǐng)導了，為何袁克佑能夠如此篤定萬從宗是地下黨打入敵人內(nèi)部的情報人員。
老曹和萬從宗很疑惑，時間回到方城被槍斃前三天的那個晚上。
方城被關(guān)在監(jiān)獄里，這是一間特殊的牢房，如果不是進出大門是鐵制的，它根本算不上是一間牢房，更像是一個旅店單間。
方城一如既往地穿著一身黑色的西服，頭發(fā)梳理得很順帖，清瘦的身材，修長的手指上夾著一支煙，他坐在窗戶邊上，外邊的陽光灑進來，地上一片金黃。
門開了，袁克佑走了進來。
他順手從門邊拿了一把椅子，放在方城的對面，坐下了。
方城根本沒有看他，彈了彈煙灰。
袁克佑瞇著眼睛，他對方城是尊重的，在整個新京警察廳里，唯一能夠讓袁克佑服氣的人就是這位曾經(jīng)的老上級。
方城身上有股天然的親和力，又有一種天然的威嚴感，袁克佑見識過很多人，只有兩個人能夠讓他從骨子里感覺到既敬又畏。
另外一個在皇姑屯被炸死了。
方城淡淡地說道。袁克佑臉有點紅了，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一是為了接觸方城，從各方面了解他，也是在調(diào)查他；二嘛，畢竟是自己的直屬領(lǐng)導，拍拍馬屁也是應該，這種本事袁克佑從當年的大帥府都學得很溜。
袁克佑心里一驚，方城看穿了他的心思。
不錯，日本人在滿洲的前途其實兩年前就已經(jīng)注定，關(guān)東軍大部分精銳抽調(diào)南亞戰(zhàn)場，日本人在亞洲已經(jīng)捉襟見肘，整個滿洲其實早已外強中干，日本人的失敗只是個時間問題。
袁克佑從來都不是一個從一而終的人，他信仰的是亂世之中的保命哲學，如何活下來，如何生存得更好，這是他唯一關(guān)心的目的。
日本人的潰敗早已注定，袁克佑即使再受日本人喜歡，他也難逃覆滅的命運，更何況他不是日本人，連日本人都自身難保，別想著日本主子能夠保住他。
袁克佑兩年前就在為自己做后路的鋪墊。
方城又抽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圈，看著袁克佑，繼續(xù)說道：
方城的臉上有了一絲微笑。
袁克佑有點發(fā)呆，方城說得沒錯，當他第一時間知道方城是地下黨高級情報人員的那一刻開始，袁克佑的腦海里立刻盤算出了一個計劃，一個關(guān)于自己后路的計劃。
日本人早晚要完蛋，中國的天下還是中國人的，既然是中國人的天下，還是要把腳踩在中國人的船上，方城是共產(chǎn)黨的人，這條船肯定是要伸一條腿的。
過去殺了多少抗聯(lián)志士，袁克佑很清楚， 他們會不會饒了自己，他也很清楚，如果他把共產(chǎn)黨的高級情報人員營救出去呢？說不定自己未來還有條路可以走。
方城繼續(xù)說道。
，方城簡直就是一個魔鬼，袁克佑心里升起一股寒意。營救方城，本就是他來見他的目的，他原本打算著方城可以給他一個承諾，他們之間達成一個交易，給自己以后的路留下一個轉(zhuǎn)機，沒有想到方城直接看穿了他的心思。
，方城將煙蒂摁滅在旁邊桌上的煙灰缸里。
袁克佑一時間既然無法說起，他感覺自己在方城面前簡直就是透明的，他甚至有一絲懷疑，方城的被捕會不會是一個圈套。
方城站起來，踱著步，圍著坐在椅子上的袁克佑走了兩圈。
袁克佑呆呆地坐著，他自詡是整個滿洲警察系統(tǒng)里面最優(yōu)秀的特工，可是在方城面前，他突然覺得自己內(nèi)心完全坍塌。
這個計劃很完美，袁克佑心里卻越來越沉重。
萬從宗也是地下黨，新京警察廳里，廳長是地下黨，行動隊長是地下黨，警察廳就他媽的是地下黨開的。
想到這里，袁克佑更加堅定了要踩上這條船的決心。
袁克佑站了起來，他已經(jīng)無話可說，進門前的意氣風發(fā)消失得無影無蹤，冥冥中，他又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提線的木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著往前走，至于走到什么地方去，他不知道，也不清楚。
路，總是要走下去的。袁克佑出了門。
八仙樓的曹有財和萬從宗永遠也想不到，揭穿萬從宗地下黨身份的出賣者居然是方城。
那么出賣方城的人又是誰呢？既然能夠出賣方城，為何沒有出賣八仙樓？
曹有財內(nèi)心很疑惑，很多的謎團層層疊疊圍繞在他的心里。
方城又坐在窗戶邊上，任著陽光灑在他的臉龐上，修長的手指拿著一根火柴隨意地擺動著，他在盤算著。
方城的內(nèi)心異常平靜，將整個計劃重新梳理了一遍。
這個計劃很龐大，龐大到延安總部親自派人過來與他進行了周密的謀劃，這個計劃關(guān)乎到整個東北局勢的走向，更關(guān)乎到中國命運的走向。
這是延安總部李部長定下的調(diào)子。
出賣方城的人是誰？方城很清楚，是軍統(tǒng)，他們在延安總部有臥底，李部長故意將方城的絕密檔案泄露給了他。
軍統(tǒng)又將這個情報泄露給了日本人，只要是打擊地下組織，軍統(tǒng)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
那么，軍統(tǒng)在滿洲的人又會是誰呢？他又和日本人是什么關(guān)系呢？
方城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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