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永別

蘇沐暖渾身無力，癱軟在地，眼角傷口因為悲傷過度淚水浸染，驟然產(chǎn)生灼熱的痛感。

人生熬到了此刻，已然失去了堅持的意義。

蘇沐暖想起當(dāng)年她生下豆豆的情景，那天的天空下著鵝毛大雪，她縮在沒有暖氣的廉價租房里，哄著孩子不要哭鬧，連月子都沒坐幾天，就忙著找工作，一天打三份工，那時再苦再累，她都咬牙堅持過去了。

可此時此刻，厲銘賀口中的那句“你去死吧”卻輕輕松松地抽走了她靈魂里的所有支架。

葉箐箐捂嘴掩笑，“哈哈！蘇沐暖，聽見了沒有？厲銘賀叫你去死，你去死吧！死了，說不定我會大發(fā)善心，饒了那賤種一命?！?/p>

“怎么樣？用你的命換她的命?！?/p>

“葉箐箐！你以為我還會信你？”

蘇沐暖被她騙過一次，這次不會輕易上當(dāng)。

然而，葉箐箐抓住她的軟肋繼續(xù)蠱惑道，“你想啊，要是你死了，就沒人知道她是厲銘賀的女兒了，也就對我造不出任何威脅。到時候，我把她治好了，再把她送到福利院……這樣，就永遠沒人知道她的存在了，你說是不是？”

“蘇沐暖，你好好想想，這筆交易你不虧。”

蘇沐暖蜷縮起身子，想著不知蹤跡性命堪憂的女兒，眼睛流出滴滴血淚，最終，她點頭答應(yīng)，“好，葉箐箐，我答應(yīng)你的條件，若是你再失信，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葉箐箐將蘇沐暖帶到一艘破舊的輪船上，甲板上的腥臭味讓人作嘔，一望無際的海水時不時地波濤翻涌，掀起陣陣海浪，隨時都有可能掀翻這艘輪船。

做戲要做全套，葉箐箐伸手扯爛自己的衣服，弄亂自己的妝容，并讓人將她自己和蘇沐暖綁在一起，造成被一同綁架的假象。

蘇沐暖因為看不見，并不知道自己又被她再次算計。

等到一切工作準(zhǔn)備就緒，扮演綁匪的男人引來了厲銘賀。

厲銘賀聽聞葉箐箐被綁架的消息，只身一人匆匆趕來，怕是晚來了一步葉箐箐就會被綁匪撕票。

厲銘賀的發(fā)絲凌亂，呼吸微喘，眼神略過蘇沐暖，也只是僅僅停頓一秒，轉(zhuǎn)而，專注地看著葉箐箐，“箐箐，我來了。”

葉箐箐眼眶紅潤，哭得梨花帶淚，直叫人心疼，“嗚嗚……銘賀，你終于來了！”

厲銘賀出口安慰道，“別怕，別哭，一切有我?！?/p>

站在一旁的蘇沐暖像是隱形的空氣，沒人在乎她的死活，聽聞兩人的溫情對話，她只覺得冷，徹骨的寒冷，幾天滴水未進，再加上手術(shù)后遺癥，身體透支已至極限。

蘇沐暖佝僂著背，呼吸越來越慢，等待著死亡的來臨，只是，臨死之前，她還奢望著再看厲銘賀一眼，記住他的容顏。

遺憾，她再看不見，只能憑著想象去勾勒他的音容笑貌。

厲銘賀轉(zhuǎn)過身跟蒙著面具的綁匪談判，余光瞥過蘇沐暖，神情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常。

“你們想要多少贖金？”

“一千萬美金，你只能贖一個人?！?/p>

厲銘賀皺眉，直覺不對為何只能贖一個人。

“兩千萬，兩個人都放了。”

葉箐箐一個眼神示意，綁匪態(tài)度變得十分強硬，“不行，沒有商量的余地，只能給你一個人?！?/p>

厲銘賀雙拳緊握，這種被人拿捏的滋味很不好受。

厲銘賀轉(zhuǎn)過身，看著雙眼無助的葉箐箐以及面容平靜如死水的蘇沐暖，沉思幾秒，開口道，“先放了葉箐箐?！?/p>

葉箐箐喜出望外，得到意料之中結(jié)果的蘇沐暖無聲地笑了笑，當(dāng)綁匪解開繩子的時候，她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幾步。

受到驚嚇的葉箐箐撲進厲銘賀懷里，厲銘賀耐心地?fù)嵛壳榫w，“好了，不哭了，沒事兒了……”

他的溫聲細(xì)語從此再也不屬于自己，蘇沐暖肝腸寸斷，多年來的放不下、忘不了，是時候該畫上句號了。

蘇沐暖緩緩開口，語氣十分虛弱，有氣無力，“厲銘賀，你還愛我么？”

厲銘賀抬眸望向蘇沐暖的方向，她眼睛上白色的紗布已被換成了黑色，所以，他看不到她的眼角流的都是血淚，更不會知道她的眼睛已經(jīng)瞎了。

“不愛，蘇沐暖，我早就不愛你了?！?/p>

厲銘賀語速極快地說出這句話，像是怕自己會后悔一樣。

蘇沐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蘇沐暖深呼吸，體內(nèi)聚集最后一股力氣，抓緊身后的甲板扶手，“葉箐箐，記住你答應(yīng)我的話，不然，我就是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葉箐箐身軀一抖，厲銘賀還未明白蘇沐暖話里的深意，便只見蘇沐暖雙手撐著扶手，縱身一躍。

“蘇沐暖！”

厲銘賀疾步跑向蘇沐暖跳下去的位置，試圖抓住她的衣裳半角，可終究是晚了一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沐暖像只義無反顧的小魚融入大海，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