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緩緩地睜開眼,正躺在床上;大兒子扶蘇坐在一旁,腦袋斜靠在嬴政的床沿睡著了;不遠(yuǎn)處,蒙恬立于門口,抬頭挺胸,注視前方。
嬴政抬手摸了摸扶蘇的頭,扶蘇立刻蘇醒。
扶蘇迅速將坐姿換成了跪姿,握住了父親的手。
蒙恬也迅速走到室內(nèi),低頭作揖。
嬴政有氣無力的問。
扶蘇剛要回答,門外突然沖進(jìn)來一個(gè)五歲左右的孩子,一下?lián)涞搅速膽牙铩?/p>
孩子搖頭晃腦的說。
扶蘇將兒子抱下。
見到可愛的孫子,嬴政的精神一下好了許多。
子?jì)胝f著,又爬到了爺爺?shù)膽牙铩?/p>
爺孫嬉鬧了一會(huì)后,宮女便將子?jì)霂Я顺鋈ァ?/p>
嬴政恢復(fù)了正經(jīng)的語氣,詢問蒙恬。
蒙恬回答,帶著強(qiáng)烈的惋惜,
嬴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隨后面向扶蘇,
嬴政已經(jīng)將身子坐起。
送至門口,嬴政便讓扶蘇退下了,獨(dú)自一人在空曠的大殿里走著。
那口滿是傷痕的銅鼎上還插著那把利劍,嬴政單手握緊劍柄,背身要抽,卻怎么都抽不出來,改換成正面直抽,依然不行。
之后他用左腳踩上銅鼎,雙手緊緊攥住利劍,整個(gè)身體往后傾倒,牙齒咬得直響,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一下清脆的摩擦聲發(fā)出,利劍終于被拔出,但嬴政卻大步地后退了數(shù)米,重重地撞在了龍柱上。
隨著急促地喘息慢慢緩和,嬴政抬起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龍柱與地面的連接處安裝著一個(gè)雙層的圓盤,上面標(biāo)注著刻度。
嬴政趴在地上,吃力地轉(zhuǎn)動(dòng)圓盤,將刻度移到了特定的位置,突然,地下發(fā)出了石塊間相互摩擦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沉重。
不一會(huì)兒,龍柱正東方向的地面下沉了好一大塊,露出了階梯,可通行至地下。
嬴政搖晃著站起身,拍了拍衣褲,即使并沒有什么灰塵,隨后順著階梯,往地下走去了。
……
子?jì)胧殖忠话涯緞?,在嬴政身邊,有模有樣地跟著他揮舞。
一個(gè)側(cè)身直刺,嬴政又持利劍朝銅鼎插去。
一聲尖銳的碰擦,利劍順著銅鼎的弧度,只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嬴政卻因?yàn)榉磸棾龅恼饎?dòng),差點(diǎn)連劍都沒握住。
他看著銅鼎,發(fā)現(xiàn)任何一處都比這道劃痕要深得多。
子?jì)胝f道,同時(shí)搖晃著嬴政的衣袖。
嬴政將視線轉(zhuǎn)向?qū)O子,正朝自己露著天真的笑容。
嬴政挺起肚子,雙手叉腰,也像個(gè)孩子一樣。
假模假樣地打鬧了一會(huì),嬴政突然倒地,把孫子嚇了一大跳。
子?jì)雭G掉木劍,跪在爺爺身邊,雙手使勁地推著。
子?jì)胍詾樽约翰恍⌒拇虤⒘速?,大聲地哭了起來?/p>
突然,嬴政抬手一把抱住了子?jì)耄?/p>
見嬴政不停地在笑,子?jì)胍膊辉侔缟鷼猓α似饋怼?/p>
嬴政略微思考了一下,剛要說話,身后傳來了趙高的聲音。
嬴政收起了笑容站起,沒有回頭,背對(duì)著趙高。
說完便轉(zhuǎn)過身,一把抓住了趙高的衣領(lǐng),將他從彎腰的姿勢拽成了直立,趙高驚慌失措,卻又不敢抵抗,看著嬴政歪斜著腦袋將臉湊近。
見趙高已雙腿顫抖,嬴政便緩緩放開了他的衣領(lǐng)。
……
在咸陽城以東約二十里,是大秦皇族祭拜先人的地方。
那些墓碑的主人是從戰(zhàn)國時(shí)期建國以來,大秦的諸位帝王、皇室宗親,以及有著不朽功勛的文臣武將。
在儀式化的吹奏、祭舞和集體叩拜之后,嬴政獨(dú)自來到了墓群深處,有一片單獨(dú)劃分出來的區(qū)域,那里只屹立著三座墓碑,除了嬴政,其他人均不得擅自走到這里。
這三座墓碑分別屬于先帝嬴異人、前相國呂不韋,以及嬴政唯一深愛過的女人夏玉房,她的墓前總是撒滿了桃花。
每次出城祭祀,跟隨的族人和文武百官全體俯身下跪,只有嬴政一人始終只是低頭站立,從不跪拜,而且未流過一滴眼淚。
在低頭祭拜了先帝和夏玉房之后,嬴政緩步走到了呂不韋的墓前。
漸漸地,他渾身開始顫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雙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他俯下了高傲的身軀,額頭緊緊地貼在了地面,沒有哭出聲,只是默默地抽泣,默默地跪了很久很久。
一縷陽光灑在了嬴政背上,他覺得很暖很舒服,金色冠冕被照得閃閃發(fā)亮。
……
回城路上,嬴政坐在轎攆里,轎夫抬得左右搖晃,令他有些頭暈。
嬴政對(duì)外喊。
轎夫沒有停下,而且外面無人應(yīng)答。
嬴政又喊了一遍,把聲音放得更大了,結(jié)果依然無人應(yīng)答。
嬴政既憤怒又疑惑,伸手向一側(cè)的簾布撩去,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手竟然穿過了簾布,而簾布只是隨著晃動(dòng)輕擺,沒有絲毫額外的動(dòng)態(tài)。
仔細(xì)一看,自己的手臂穿透了衣服,呈半透明狀。
嬴政嚇得從榻具上彈起,更令他驚訝的是,不僅手臂,整個(gè)身軀赤身裸體,都已呈半透明狀,而且竟然穿過了轎攆的頂蓋,漂浮在半空,他看到周圍的隨從都依次向前走著,完全無人知曉自己出現(xiàn)了如此巨變。
又高聲呼喊了幾下,依舊無人聽到,嬴政不知所措,瞪大了雙眼四面環(huán)視。
他在騎行的人群中找到了扶蘇,本想下地奔跑,沒想到意識(shí)帶動(dòng)身體,竟迅速地飛了過去。
嬴政無法觸碰到兒子的身體,也無論自己怎么高聲呼喊,他都是無動(dòng)于衷。
看著坐在扶蘇身前的子?jì)?,嬴政不禁地哭了出來,眼淚卻在流出的瞬間化成了一粒粒光點(diǎn),直向天空飄去。
隨后又飛回轎攆,看到自己的肉身正坐在轎攆的榻具上,雙目緊閉,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嬴政企圖將靈魂再放回到身體,嘗試了多次,均告失敗。
他終于明白,肉身已死,靈魂出竅了。
……
趙高走到轎攆旁,示意停轎,
轎攆內(nèi)半天沒有動(dòng)靜。
趙高抬頭看了看轎攆,走近了些,又大聲了些。
依然沒有動(dòng)靜,周圍的人都互相看來看去,臉上寫滿了疑問。
蒙恬見情況有異,下馬跑來,直接掀起正面的簾布,驚訝地看到嬴政癱坐在榻具上,腦袋歪在一邊,面如黃土,毫無生氣。
蒙恬一邊高喊,一邊將嬴政抱出轎攆。
扶蘇帶著子?jì)肼劼曏s來,緊跟其后的還有二皇子胡亥。
蒙恬跪坐著,單手托住嬴政的后腦,身體平放在地上。
一個(gè)年輕的御醫(yī)匆忙趕來,用手指在嬴政的鼻下探了探,突然緊張地往后一縮,隨后又把住了嬴政的脈門,不一會(huì)便像觸電了一樣驚慌地將手抬起。
一旁的趙高突然下跪高喊起來。
子?jì)肼牭胶螽?dāng)即大哭,眾人則紛紛開始跟著下跪。
蒙恬瞪大了眼睛,怒喊:隨后抬起一腳將趙高踹出了老遠(yuǎn)。隨即用腰帶將嬴政的身體和頭部穩(wěn)穩(wěn)地固定在自己后背,騎上馬便朝皇宮飛奔而去,扶蘇帶著子?jì)刖o隨其后。
趙高吃力地坐起身,表情扭曲,低頭捂著左胸,那是剛才蒙恬踹中的位置,看來不是一般的疼。
胡亥跑來將他扶起,他不由得咳嗽了兩聲,迅速調(diào)整了下呼吸,顧不得拍去身上的塵土,便推著胡亥上馬。
趙高慌張的說。
胡亥眼睛紅紅的問道。
趙高和胡亥都依次騎上了馬,朝皇宮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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