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白月光

第3章：白月光

小旭沒有回家，一直躲在土墻外觀望，一看大亮和嬰兒被趕了出來，連忙跟了上去。

兩個男孩抱著嬰兒茫然的走了兩步，站在大路中間不知所措的哭了起來。

孩子的哭聲很快引來了不遠處聚在大槐樹下吃飯嘮嗑的左鄰右舍，他們端著碗都圍了過來。

“小旭，你這孩子不回家吃飯站在這里哭什么？你打的牛草呢？趕緊背回家去，你爹還等著草喂牛呢。”一個系著圍裙的俊俏女人走了過來，解下小旭背上的牛草。

“喲，大亮，你妹妹哭啥呢？是不是餓了，快抱回去讓你媽喂喂奶?！贝罅聊搜蹨I抬頭一看，來人正是小旭的媽媽柳豐瑞。

“二嬸，這不是我妹妹......這是我和小旭在樹林里撿來的娃娃，我媽不讓養(yǎng)，非讓我丟回林子去......”大亮說著，又哭了起來。

柳豐瑞一聽嚇了一跳，趕緊丟下牛草，看向了大亮懷里的孩子。眾人一聽，也都圍了過來。

因為很多人家重男輕女，這兩年田間地頭沒少見到丟棄的女嬰，但是被撿回村里來的活嬰，這還是頭一個......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了起來。

“這女娃娃長的挺周正的，可惜了?！?/p>

“造孽啊，這又是誰家想要兒子呢，生了閨女就扔了......”

“附近幾個村，也沒聽說誰家生了啊......看看這孩子身上的衣物，有沒留啥身世線索?！庇腥苏f著，就翻起了嬰兒身上裹著的褥子。

“這能有啥線索，誰家都有的破棉褥......大亮，你們撿到她的時候還有沒有紙條啥的？”

聽到這里，躲在院里的張美鳳坐不住了，趕緊抱著女兒走了出來，“大亮，你怎么還在這里杵著，還不趕緊把這東西給扔了去......”

“我說大亮媽，這活生生的孩子你怎么忍心扔了??！這孩子和你家有緣分啊，你看你家大亮多喜歡，反正你女兒還小，又有奶水，養(yǎng)一個也是養(yǎng)，順便都養(yǎng)著算了......”

“是啊，你家小燕不是還沒上戶口呢，到時候兩孩子一起報個雙胞胎就好了，還省事。”

聽大家都這么說，張美鳳不樂意了，白眼一翻，“省事？喝西北風(fēng)就能長大？不用吃飯不用花錢??！我養(yǎng)小燕這一個閨女就夠了，還養(yǎng)個不知道誰家的賠錢貨？這又不是養(yǎng)個小貓小狗，你們說的倒是輕巧，那你們抱去養(yǎng)啊！”

眾人被張美鳳這么一嗆聲，也都不再說話。畢竟，眼下這個光景，誰愿意去收養(yǎng)一個來路不明的棄嬰，自己的孩子都養(yǎng)著費勁。

“你看你這不饒人的嘴，大家也是好心，這不是你家大亮撿回來的孩子嘛......”柳豐瑞怕美鳳的嘴得罪了人，趕緊幫她圓場。

“誰說是我家大亮撿回來的，這不還有小旭呢嘛，他倆一起撿的?。α?，二嫂，你看你家小旭也舍不得呢，要不你把這孩子抱回去，等養(yǎng)大了還能給小旭換個媳婦。”說到這里，張美鳳自己嘻嘻的笑了起來。

柳豐瑞的臉色有些尷尬，因為她自己就是為哥哥換親嫁過來的。不等她說話，又有人開起了玩笑，“還換啥？直接給小旭當(dāng)媳婦就好，我看這閨女長大了一準(zhǔn)是個美人，當(dāng)童養(yǎng)媳就挺好?！?/p>

“真能扯，都什么年代了，還童養(yǎng)媳......”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眾人扭頭一看，是小旭的父親林成孝拉著女兒林中云走了過來。

“哎喲，二哥來了，你來的正好，我二嫂正想給您收養(yǎng)一個小閨女呢。你快來看看，這閨女長的可俊了，一點也不比你家小云差......”張美鳳說著，一把拉過林中云，“小云，快看看，讓她給你做妹妹好不好？”

林中云已是7歲的年紀(jì)，小臉圓圓，兩個羊角辮在耳朵后面忽閃著，擠到了林大亮旁邊。說也奇怪，這嬰兒看到林中云，竟然不再哭泣，甜甜一笑。小姑娘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洋娃娃一樣的妹妹。

“爹，爹......我想要這個妹妹?！绷种性?、林中旭眼巴巴的看向林成孝，懵懂的他們并不知道，父親的決定將決定這個女嬰的生死去留。

林成孝對著張美鳳微微一笑，其實，他早已把事情聽了個分明。

“好啊，閨女疼爹，我正想再養(yǎng)個小閨女呢，可惜你嫂子結(jié)扎了，不能生了。再說，今天中秋節(jié)，各家都團圓呢，這孩子來到咱林家灣就是緣分，就是命不該絕，已經(jīng)被丟了一次，哪有再丟一次的道理！你們不養(yǎng)，我養(yǎng)！”

林成孝說完，看向妻子。柳豐瑞心領(lǐng)神會，溫婉一笑，從大亮手里接過了孩子。大亮抽噎著，萬分不舍卻又不得不松了手。

“林老二，你家都兩個孩子了，再養(yǎng)一個你不怕吃窮了你??！”人群里不知道誰問了一句。

“一個女娃娃家能吃多少，我多干點活，就把口糧攢出來了，畢竟是條人命呢?！绷殖尚炱鹉抢ε２?，拉過小云和小旭，柳豐瑞抱著嬰兒，“走吧，咱回家吃月餅去?！?/p>

“我說老二啊，你這撿個孩子......搞得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了，就不怕將來養(yǎng)大了，人家親生父母再過來要？”

“要也不給他！再說，他們?nèi)佣既恿?，還有臉要？”不用林成孝回答，有人已經(jīng)替他回懟了過去......

“那可說不準(zhǔn)，萬一將來這女娃娃長大了自己要去找親媽呢，這事可多了去了......”

眾人還在七嘴八舌的議論，林成孝一家已經(jīng)走遠了。

夜色漸深，人群慢慢的散去了。林大亮忘記了饑餓，還蹲在自家的土墻下抽泣......他的心里憂傷又欣喜。

其實他很明白，這個女嬰去了小旭家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結(jié)果。小旭媽媽比他媽媽溫柔多了，人又那么漂亮，這個嬰兒也那么漂亮，他們本就該是一家的吧......

可是，為什么他的心里還是這么難過？望著天上的月亮，大亮又想起了女嬰那忽靈靈的大眼睛......

此時，年僅五歲的林大亮并不清楚，原來那粉色毛毯上的蝴蝶已經(jīng)悄悄飛進了他的心里，而這晚的月色將成為他這一生永遠追逐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