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個夢。
夢到我在母后的千秋宴上醉酒,寵幸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是御史曹光的千金。
她不堪受辱,撞柱而亡。
而我因此被廢黜太子之位。
醒來后,我發(fā)現(xiàn)懷里真的躺了個女子!
……
正月初五是母后的生辰。
我偷偷去民間為她尋了好幾樣新奇的玩意兒,想討她開心。
父皇知道后卻大發(fā)雷霆,斥責(zé)我目無君父,竟敢擅自離宮。
我被罰跪在御政殿門外。
我的好弟弟們得到消息后,紛紛打著向父皇請安的旗號,親眼來見證我的狼狽。
平時尊貴無比的太子大哥,此刻頂著寒風(fēng)跪在冰涼的地磚上,我想他們心里一定快意極了。
母后趕來求情,卻連父皇的面都沒有見到。
我心里委屈。
父皇他變了。
以前我也偷溜出宮過數(shù)次,他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重責(zé)于我。
我是大燕的太子,這一罰,讓我在朝野內(nèi)外顏面掃地。
母后的生辰辦得格外隆重。
晚上的千秋宴,父皇讓母后廣邀命婦官眷,好借機相看太子妃的人選。
我自被罰后,一直心里不快,宴上多飲了幾杯酒,頭疼欲裂,提早離席。
躺在東宮的寢殿內(nèi),我昏昏沉沉地做了個夢。
夢見我此次酒醉后,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個女子侍寢。
這女子恰好是御史曹光的千金,清流世家出身的她,不堪名節(jié)受辱,撞柱而亡。
這一幕恰好被聞訊而來的父皇看見。
他勃然大怒,罵我“品行卑劣、豬狗不如”。
我被廢黜太子之位,遷居冷宮禁足反省。
我一頭冷汗的醒來,剛要慶幸這只是個夢境,沒想到身側(cè)傳來異樣,轉(zhuǎn)頭就與一雙眼睛對上。
我大驚失色,瞬間酒醒了一半。
因為我的身旁竟真躺了個少女。
而她長得和我夢中的女子一模一樣!
我霍然坐起身:“你是誰?!”
“我......”
女子顯然也是剛剛醒來,她剛要開口,門外卻傳來動靜。
我聽到東宮內(nèi)侍驚慌跪拜:“參見陛下!”
我心中駭然。
夢中的場景竟然一一應(yīng)驗了!
在門被踹開的一剎那,我緊緊地攥住了女子的手腕,以防她羞憤自盡。
父皇怒氣沖沖地走進來,看到床上的狼藉后,更是變了臉色:“好你個太子,竟敢強辱官眷!”
我臉色慘白,頹然地張了張口,卻無從辯解。
因為我根本記不清醉酒后發(fā)生了什么。
可大錯已經(jīng)鑄成,身為儲君卻被撞破如此失德丑聞,我不僅毀了這位無辜的女子,更無顏面對先祖和君父。
“你太辜負(fù)朕的栽培了,如此品行卑劣......”
就在父皇剛要說出夢里的那八字訓(xùn)言的時候,我身側(cè)的女子動了。
她掙開我的手,貌似羞怯地跪倒在地,說出口的話卻大膽無比:“陛下恕罪,是臣女仰慕太子殿下豐儀,并非殿下強迫于我。”
我愕然地看著她。
父皇也生生卡住了后面的話。
這場面,倒與我夢中的不一樣了。
“你可是畏懼太子權(quán)勢,替他遮掩?”父皇低聲問她,“放心,你的父親曹光是股肱之臣,朕一定會幫你討回公道?!?br>
那女子卻搖了搖頭:“臣女所言屬實。殿下醉了,臣女卻是滴酒未沾,是臣女見殿下神志不清,才......自薦枕席?!?br>
后面這四個字她停頓了一下,似乎也羞于啟齒。
父皇瞇起眼睛,來回打量著我們,久久不語。
那女子一個頭磕下去:“懇請陛下垂憐,賜婚我與太子,否則臣女無顏茍活于世?!?br>
父皇沉吟半晌,甩袖離開:“此事稍后再議。”
踏出殿門之前,他冷冷地警告在場眾人:“今日之事若有半句傳出,朕一定誅他九族!”
我渾身虛脫般,松了口氣。
沒有鬧出人命,沒有被廢黜太子之位,看來那夢也并不靈驗。
那女子也站起了身。
“你......為何要這樣做?”我不解地問。
我確信自己從未見過她,不知道她的傾慕從何而來。
她定定地看著我,眼里閃過復(fù)雜的光:“因為我想看到一個不一樣的結(jié)局?!?br>
我聽不懂她的話,也不贊成她的做法:“女子的名節(jié)何其重要,你實在不該自毀清譽?!蔽蚁蛩WC:“我會求父皇母后賜婚,你且放心?!?br>
今日若沒有她,我怕是難以從父皇的怒火中全身而退,投桃報李的事情,我還是愿意干
的,況且今日宣召這么多官眷進宮,本就是為了替我相看太子妃人選。
反正娶誰都是娶。
再說這女子,我也并不覺得討厭。
她聞言卻搖了搖頭:“陛下不會答應(yīng)的?!?br>
“為何?”
她出身名門,父親曹光深受父皇倚重,容貌不俗,家世不弱,配得上太子妃的身份。
父皇沒理由不同意。
可沒想到這女子的話語再一次讓我震驚。
她說:“殿下的太子之位已經(jīng)岌岌可危,陛下怎肯再將御史大夫之女許配與你?”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我沉聲問她,臉上已帶了幾分薄怒。
我是大燕皇后的親子,既是嫡又是長,七歲被立為儲君,告過太廟,祭過先祖,精于策
論,善于騎射,文武兼?zhèn)?,素有賢名,除了今晚的荒唐事,父皇從未對我表現(xiàn)過失望。
我的地位牢固的很,她憑什么說我岌岌可危?
女子略帶幾分憐憫地看著我:“殿下可知,若我剛剛自尋短見,等待殿下的會是什么樣的懲罰?”
她輕描淡寫地預(yù)設(shè)出我的夢境。
被斥罵、被廢黜、被幽禁的夢中場景瞬間浮現(xiàn)在我眼前。
“你都知道些什么?”我低聲問她,背在身后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莫非是父皇向曹光透露過什么?
“臣女所知有限,只知陛下有意廢太子、立新儲,殿下若不早作提防,縱然躲過此番,也躲不過明天?!?br>
“......你可知離間天家父子該當(dāng)何罪?”
她倏然下跪,脊背卻直挺:“殿下聰慧過人,今日之事,就不曾懷疑嗎?臣女是被人用藥后送到殿下床上的,不足一刻鐘,陛下就匆匆趕來,且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知曉了臣女的身份......”
“夠了!”我打斷她,不欲再細(xì)想下去。
父皇固然子嗣眾多,但除了我之外,他從未對其他皇子有過多關(guān)注,況且我從小就是眾兄弟的楷模,樣樣拔尖兒,廢了我,他還能立誰?他還想立誰?
見我一時不能接受,女子似乎嘆了口氣:“臣女無意從中挑唆,只是被迫卷入局中,只得警醒殿下,方能自保。倘若日后殿下心有疑慮,可聯(lián)絡(luò)御清門侍衛(wèi)長曹玉,他是我的庶兄,他會幫我傳遞消息。”
說完,她向我福了福身,喚了個小太監(jiān)幫她帶路出去。
“等等!”我叫住她。
她停步看我。
“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曹心柔。”
父皇下了死令后,那日的事沒有半點兒風(fēng)聲傳出。
就連母后也無從知曉。
但她在當(dāng)日的宴席上相中了一個人。
是左相裴弦的嫡親孫女裴蘭珺。
據(jù)她說那裴氏女秀外慧中,堪為良配。
母后要去找父皇賜婚,我沒有阻攔。
裴氏比曹氏更為顯赫,我想知道,父皇是否真如曹氏女所說,不會將高門女子許配于我。
第二日,圣旨傳出。
裴氏女被指婚給了我的二弟蕭沂。
蕭沂是貴妃蘭氏所出,只比我小半歲,他打小就愛跟我相爭,還常常籠絡(luò)其他弟弟一起跟我作對。
往日我自恃長兄的身份,從不與他計較。
但貴妃同我母后卻是宿敵,她仗著父皇的寵愛,在后宮行事張揚,作風(fēng)跋扈,從不把母后放在眼里,今日又截胡了母后中意的太子妃人選,可想而知母后會有多生氣。
父皇很快駕臨中宮,寬慰母后。
他解釋說貴妃早就替二弟求娶過裴氏女,凡事總講究個先來后到。
可他難道不知,若真要論先來后到,那不該是要先解決我這個長兄的婚事,才能輪到底下的弟弟們嗎?
但父皇擺出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母后也只能大度的表示理解。
安撫好母后,父皇又叮囑我不可因此事與二弟生分。
“若因一女子傷了兄弟和氣,傳出去丟的是皇家的顏面,太子你可要以大局為重,記住了嗎?”
我收起眼底的情緒,垂首應(yīng)是。
得了賜婚的圣旨后,先是貴妃一副勝利者的樣子,跑來母后的寢宮,名為致歉,實則炫耀。
接著蕭沂也得意洋洋的找到我,讓我記得為他準(zhǔn)備大婚禮物,還說父皇已經(jīng)允諾,等成了家就讓他同我一樣入朝歷練。
我面上不動聲色,可身后的手已經(jīng)握成了拳頭。
難道父皇屬意的兒子竟然是他?否則怎會寧可拂了母后的面子,也要為他挑一門強勢的岳家,甚至還允他學(xué)習(xí)政事?
我的二弟并不是一個沉得住性子的人。
許是礙于父皇的叮囑,春風(fēng)得意的他沒敢放肆張揚,不過也接連幾日關(guān)起門來在寢宮中宴飲,且在酒后捅了和我一樣的簍子。
被他醉后強行侵犯的宮女再有兩年就到了出宮的歲數(shù),且家里人也在當(dāng)著不大不小的官,據(jù)說還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在宮外等她,所以受辱后悲憤地投了井。
這件事被二弟在自己宮里捂得死死的,不過卻依舊被我的人暗自傳到了父皇和前朝眾臣的耳中。
那裴相也是個心疼孫女的,言辭甚厲地懇請皇上對二皇子嚴(yán)加管教。
當(dāng)著裴相的面,父皇也只能斥責(zé)了二弟,罰他禁足在宮中兩個月,好好反省。
我一時心情大好。
二弟此番不僅給自己抹了黑,戴上了一頂荒淫好色的帽子,也讓父皇在臣子跟前失了顏面。
即便父皇還有換儲的心思,那以有污點的二弟,換掉我這個無過錯的太子,是怎么也無法服眾的。
我差人傳信給曹玉。
翌日,就見到了喬裝成小太監(jiān)進宮的曹心柔。
“換儲的危機可能已經(jīng)解除了,我準(zhǔn)備向父皇求娶你,你可愿意?”我仍記著對她的承諾。
她多半也聽說了我二弟鬧出的風(fēng)波,聞言并不詫異,只是神色為難,猶豫了半天才下定決心般,對我和盤托出:“陛下屬意的并不是二皇子,殿下您真正的對手還在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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