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夫人名叫鄭淑媛,是鄭國公之女。
庶女。
幾年前,阮錦寧的娘親還活著,阮錦寧的日子也還不算太艱難,偶爾也能參與貴族間的聚會。
小孩子的心思很單純。
善的很單純,惡的也很單純。
在得知了阮錦寧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之后,不少同齡人便不跟她完了,隔著老遠(yuǎn)阮錦寧都能感覺到他們的嫌棄和鄙夷。
不過,嫌棄歸嫌棄,鄙夷歸鄙夷,她畢竟是丞相之女,他們家里的大人估計(jì)一早就知會過他們,因此他們并不敢明著來找阮錦寧的麻煩。
只有一個(gè)人。
鄭淑媛。
仗著自己的父親是鄭國公,她便跑到阮錦寧面前,指著她罵她娘身份低賤,指責(zé)她不該來參加宴會,不該拉低宴會的層次。
還是小孩子的阮錦寧自然受不了這種嘲諷,何況她從來都不認(rèn)為自己的娘身份低賤。
她比誰都清楚,娘親雖然只是商戶之女,但娘親的學(xué)識和見識比這些所謂的貴女要出色的多!
她當(dāng)場就和鄭淑媛吵了起來,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罵鄭淑媛是妾氏的孩子,是庶女,不配跟自己這個(gè)嫡女說話。
畢竟只是兩個(gè)小孩子間的齟齬,而且還是兩個(gè)女孩子間的齟齬,從表面上看大人們都沒放在心上。
這件事兒很快就變成了落入江河之中的小水滴,浪花都沒有激起來就消失不見了。
沒多久,就沒人再記得,曾經(jīng)有兩個(gè)小姑娘因?yàn)楸舜说哪镉H都身份而吵了起來。
但對于當(dāng)事人來說,這事兒卻無法掀篇。
此后,只要兩人在宴會上碰到,都會忍不住陰陽對方幾句。
每一次都是鄭淑媛忍不住先挑事,阮錦寧每次都會提醒自己不要搭理她,可這姑娘得寸進(jìn)尺,阮錦寧越不搭理她她就越來勁,于是她不得不反擊。
只是沒過多久,阮錦寧的娘親就過世了。
之后,她就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對于這世上的所有人來說,阮錦寧只是消失了幾年。
可對于阮錦寧來說,她卻已經(jīng)有七十多年沒有見過這些人了。
若非這具身體里還殘留著有關(guān)鄭淑媛的記憶,她都不一定能認(rèn)出對方。
七十多年不見,那點(diǎn)兒恩怨阮錦寧早就釋懷了,是以驚訝了一下就平靜了下來:“原來你就是容州知州的夫人?!?br>
阮錦寧雖然沒有接觸容州的政務(wù),卻也聽說過,容州知州張文方是個(gè)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前知州夫人在三年前因病過世,一年前又續(xù)了弦。
她也知道鄭淑媛一年前嫁了人,但那時(shí)候她已經(jīng)處于被半軟禁的狀態(tài)了,根本聽不到多少有關(guān)于外面的消息,是以不知道鄭淑媛嫁給了誰。
鄭淑媛是三品大員的夫人,而厲王裴云之乃是一品王爺,按理說鄭淑媛應(yīng)該向阮錦寧行禮才對。
可是并沒有。
鄭淑媛進(jìn)了屋,眼睛斜斜地看了阮錦寧一眼,便自顧自坐了下去。
她身后跟著一個(gè)婢女,也算是阮錦寧的老熟人了,是鄭淑媛的陪嫁丫鬟紅煙。
紅煙同樣沒有行禮,見鄭淑媛坐下,她就像釘子一樣站到了自家主子的身后,還挑釁地看了阮錦寧一眼。
盼兒氣的磨了磨牙:“知州夫人,你和你的丫鬟未免太過無禮,見到王妃竟然不跪!”
紅煙用眼角余光斜睨著盼兒,不屑冷哼:“你好大的狗膽,竟敢對知州夫人無禮!”
賊喊捉賊,不外如是。
盼兒氣結(jié),還想說什么。
阮錦寧放下了茶杯,淡淡開口:“無妨,本王妃海納百川,能與懂規(guī)矩的人相處,自然也能與不懂規(guī)矩的人相處?!?br>
茶杯與桌子想碰發(fā)出的聲音不算很大,但在相對安靜的房間里卻格外刺耳。
幾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鄭淑媛也沉著臉看了過來。
阮錦寧微微一笑:“畢竟早在京中的那幾年本王妃就懂得了一個(gè)道理,狗永遠(yuǎn)是狗,有些人卻不一定是人。畢竟再怎么混賬的狗兒,都會知道尊卑貴賤,知道自己只是一條狗,需要向人搖尾乞憐。
而有些人呢……卻是看不明白這個(gè)道理啊?!?br>
啪!
鄭淑媛一拍桌子,怒了:“阮錦寧,你敢罵我是狗?”
阮錦寧一臉無辜:“我罵你?我哪個(gè)字罵你了?我明明說的是有些人,知州夫人為何要對號入座呢?”
鄭淑媛:“……”
好氣!
卻無法反駁。
反駁了就說明她是真的在對號入座,把自己當(dāng)成了狗。
一年多不見,這個(gè)女人越發(fā)討厭了。
深吸了口氣,她冷冷看著阮錦寧:“你也就只能在嘴皮子逞能了?!?br>
阮錦寧但笑不語,讓人上茶。
鄭淑媛端起茶杯聞了聞,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你這龍井不是雨前的?”
阮錦寧好似看不到她那嫌棄的表情,淡淡道:“這龍井清香干冽,本王妃覺得并不比雨前龍井差?!?br>
“那你是你窮的喝不起雨前龍井吧!”鄭淑媛一臉鄙夷:“也是,相府真正的小姐是如今的宸王妃,自然是什么好東西都送到她那里,你這個(gè)鳩占鵲巢的冒牌貨,沒被趕出來就不錯(cuò)了,哪有資格享用好東西?”
如果是在幾個(gè)月前聽到別人這么說,阮錦寧定然會忍不住翻臉。
可經(jīng)歷了藍(lán)星那七十多年的沉淀之后,她對這些不痛不癢的話已經(jīng)完全免疫了。
只要這些人不是沒品到侮辱她過世的娘親,她就不會生氣。
于是她勾起紅唇,好好脾氣地笑道:“說的沒錯(cuò),本王妃的確是很多年都沒有喝過雨前龍井了。看來知州夫人那里應(yīng)該有不少雨前龍井,你如此大方,不如請本王妃喝幾杯如何?”
鄭淑媛訝然地瞪大了眼睛,她死死盯著阮錦寧,仿佛在看一個(gè)怪物:“你瘋了吧?本王妃上門做客,你不給本夫人好東西就算了,還讓本夫人請你?”
阮錦寧輕笑一聲:“原來知州夫人還知道你自己是上門做客的???你去別家也是如此這般的粗俗無禮,向主人家要吃要喝的嗎?”
鄭淑媛面色一沉,啪地又拍了一把桌子:“你算進(jìn)什么東西,居然敢罵本夫人!你該不會以為當(dāng)了厲王妃,就有資格跟本夫人叫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