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書記剛才的意思，是要諸位自查自省，也擔(dān)心在座有人會受到此案的牽連。”
就在常委們議論紛紛時，市長縣東來講話了。
鏗鏘有力、中氣十足，瞬間，眾人趕緊禁聲。
這把沉穩(wěn)富有磁性的聲音，與昨晚和呂震通電話的那位大哥一模一樣，正是本尊。
郁芊芊的生父！
方子文昨晚才救了他女兒，怎容許恩人落入虎口？
也疑惑。
他的消息來源是省上某位實權(quán)大佬，而劉凱這樣的窩囊廢又是從哪兒得到的情報？
難道是宋君瑜透露的？可是這樣害人的意義何在？黑寡婦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眼下，卻不好直接出面保下方子文。
呂震昨晚動靜鬧得太大，若有心人深入推敲，會暴露呂震和他的關(guān)系。畢竟，呂震目前偽裝成中立派，以求將來收到奇兵之效。
寧東來更擔(dān)心的，還是某個蟄伏暗處，不講武德的強大勢力。一旦被他們順著線索發(fā)現(xiàn)郁芊芊的存在，唯恐女兒會有性命之憂。
進退維谷。
寧東來只好先岔開話題，轉(zhuǎn)移火力。
“這個議題完了，就該討論如何重建住建系統(tǒng)的管理層，宋廳長幾乎擼空局里的干部，業(yè)務(wù)如何維持？”
頓了頓，繼續(xù)道：“鄧義明才是問題最嚴(yán)重的，我看電視臺還專門做了追悼頌揚他的節(jié)目，打臉了吧？”
他看向市委宣傳部長何偉，吩咐道：
“宣傳部要緊急公關(guān)，搶在事態(tài)擴散引起群眾反響前，撤掉節(jié)目，轉(zhuǎn)而主動宣發(fā)懲治貪污腐敗的專題。”
“雖然案子是省紀(jì)委辦的，咱們不搶功，蹭個名聲總可以吧！就以市委配合省紀(jì)委為調(diào)子，從重從快！”
何偉連忙點頭領(lǐng)命，仔細記下要點。
寧東來此舉的用意，是為先發(fā)制人，一舉兩得。
一來，東江市委于上級、于群眾，不會太被動。
也利用輿論勢頭，令姜云生投鼠忌器，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明目張膽地對檢舉有功的方子文打擊報復(fù)。
只不過，以姜云生睚眥必報的恨意，能奏效嗎？
姜云生臉色很難看，卻沒在這個問題上多拉扯，而是拋出一份名單，“寧市長提的問題，我早有準(zhǔn)備?！?br>
名單羅列了市住建局職位空缺的代理人選，全都是他的親信。
姜云生把這一畝三分田看得很緊，不容任何人趁機搶奪分毫。
卻聽。
寧東來淡淡道：“政府口的事…姜副書記就不用操心了，徐成副市長監(jiān)管失職，負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我已關(guān)他小黑屋寫檢查。”
“仙臨區(qū)劉霞區(qū)長業(yè)務(wù)能力很強，對國土、住建也相當(dāng)熟悉，正好，我提議上會討論，由劉霞同志代替擔(dān)任對口的分管副市長。”
徐成是姜云生的人。
劉霞卻是市長一系。
這哪是搶地盤那么簡單？更硬生生拿下他姜云生的一員大將。
“寧市長，你！”
姜云生怎能咽下？
一旁，市委書記唐嘯雨看著姜云生吃癟的樣子，卻笑不出來。
寧東來這招太絲滑了！也合乎邏輯規(guī)則。
莫說姜云生招架不住，他唐嘯雨又何嘗沒物色過接管的人選？
可是，現(xiàn)在偏偏騎虎難下，還沒法反對。
一旦惹得寧東來不高興，后繼收拾姜云生的提案就會被狙擊。
唐嘯雨再次在這位后輩身上嘗到挫敗感。
“寧市長的提議沒什么問題，我同意！”
連市委書記都舉手表態(tài)了，其他常委也不會傻得去得罪二號。
緊接著。
唐嘯雨拿過接力棒，向氣得干瞪眼卻毫無對策的姜云生發(fā)起了新一輪的攻擊。
“回到我最初的問題，宋廳長既然沒打算走，姜副書記是不是應(yīng)該先避避？”
姜云生竭力按捺住惱羞成怒，“唐書記，你到底想影射什么？”
“需要我明說嗎？還是咱們現(xiàn)在就去問問宋廳長她為誰而來！”
唐嘯雨冷哼一聲，旋即又故作滿臉理解關(guān)懷的神色。
“省黨校這期的縣處班要搞案例論壇，去講課避避風(fēng)頭吧。正好拜訪拜訪省領(lǐng)導(dǎo)，如果是誤會，就一定能解開的，云生，我是為你好?！?br>
為我好？姜云生只想一口老痰回懟唐嘯雨的假惺惺。
他明白，這是唐嘯雨要趁機對他動手了！先調(diào)虎離山，再將他的黨羽逐個擊破。然而，明白歸明白，頹勢已成，他不得不接受這個提議。
一來，他自問收受利益的方式和代理人都十分隱蔽，只要查不到錢，就沒人拿他有辦法。
二來，唐嘯雨后半句也有道理，正好在省城跑跑領(lǐng)導(dǎo)，給宋君瑜施加壓力，免得太煎熬。
等這次的坎邁過去了，還有的是機會重整旗鼓。
但是！
害他如此狼狽的方子文，那道坎得是懸崖絕地！
片刻。
姜云生收拾沉默，抬眼望向唐嘯雨，咬牙道：“行！不過，那個寫舉報信的混賬，不但要清除出去，還必須身敗名裂！”
這句話放出來。
幾乎將方子文置于不可逆轉(zhuǎn)的死局，因為，這是姜云生妥協(xié)的條件，市委書記斷不會為了個無親無故的無名小卒而拒絕。
曹明德是市委書記的頭馬，他和方子文的一周之約還剩六天，縱然有心收服麾下，也審時度勢默不作聲。
只心嘆，本想著這小子能干，沒想到這么能干，可惜了！
寧東來劍眉猛沉，再次阻止道：“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顧忌一下輿論？這時候搞打擊報復(fù)，當(dāng)群眾是傻子？”
“我不管！”
姜云生驀地站了起來，拍著桌子怒喝：“寧市長，好處你得了，人你也要保，是不是太霸道了？”
繼而，一臉怨毒地追問，“你對那小子這么上心，難道你們有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還是說，檢舉信就是你指使的？”
形同批斗會的常委會議反正和撕破臉沒區(qū)別，索性對唐嘯雨施壓，“書記肯答應(yīng)，我就去省城！”
把決定權(quán)甩給唐嘯雨。
憤然離席，揚長而去。
這就難住了寧東來，再想斡旋，就得和市委書記矛盾沖突。
就在他想要使眼色，讓呂震出面時，意想不到的人說話了。
“唐書記、寧市長。眼下，宋廳長還在東江，立刻就動這個方子文，只怕會引起省紀(jì)委的誤會。我倒有個提議，既能避免麻煩，又能遂了姜副書記的愿?！?br>
說話之人，謙和儒雅，正是市委秘書長孟知舟。
雖然年已五十四，卻英俊猶存，只看得四十許。
寧東來大感意外。
同時也心念電轉(zhuǎn)。
孟知舟是中立派，會上向來寡言。而且，五十四歲的地級市委副廳，若不能在換屆前更進一步，必定安然退居二線的人大政協(xié)，為何這時候來蹚這灘渾水？
以寧東來的了解，孟知舟與世無爭，斷不是整人害人的兇邪之輩，說不定方子文的轉(zhuǎn)機就在這里，不禁好奇對方有什么提議。
只聽。
孟知舟的聲音淡雅溫和，平緩道：“我的提議是…”